冰清
网站用户
1
这个周末不回衡阳，是在所里，我肯定要爬山。提前联系修伟，他说，周末天气好，砍竹子的伙计们不会同意休息啊。没关系，我回答，爬山是爱好，不能耽误正事。
妻子连续两个周末回老家陪病中的父母，上个周末没回来，这个周末大概率又会回老家。那我就一天回去，一天爬山。想确定一下，周五晚上与妻子视频，直到十点才拨通。妻子说，她刚回老家了。我立马说，好啊，我明天回来。放下手机，爬山计划很快在脑子里形成，先爬山，后回家。
九峰山的双乳峰，我爬四五次了，以为爬上了，但每次回来都觉得似是非是。
最后一次，是几个月前也回老家，转到双乳峰。才明白自己这么多次才爬上一个乳峰，另一个乳峰还在不远处挑逗、挑衅着我嘞。可是，我有些筋疲力尽了，太阳又特别大。而且，两个乳峰中间还有我称之为“微微隆起的胸脯”。说是“微微隆起”，是相对于两座乳峰的挺拔说的。下了这个乳峰，要跟着“微微隆起的胸脯”上上下下，再爬上最远端的乳峰。看着不远，爬着却远而难。再说，刚好妻子又来电话，说是快吃饭了。那次半途而废，明天就去把这个任务彻头彻尾完成吧。
早餐后，我单枪匹马出发。摩托车经过八亩坑水库，继续上坡。快到九峰林场，突然记起战友李华说要把贺老师的一处老宅借来作为战友们的根据地。想必是一处好地方，我在最大的手肘弯处，龙头向左一拐，沿着新修的土路下坡。
下了几个长陡坡，就看到山脚下有一栋土砖瓦房。大门上方冠有“有祜堂”三个字，两边是对联“有天造化添异彩”“祜地安居福自来”。这里应该是九峰一队右边的一条冲，“有祜堂”建在冲尖的右面山脚下，这面山一直上去就是九峰山主峰正托峰，确实是一处好地方。房子左首有一口小圆潭，已经荒废了，清理一下肯定会是一潭清澈的水。沿着潭干基过去有一条土路进来，对面也有一条土路，加上我下来的路，三条土路进冲，目前都能过车，交通也算方便。我在塘干基上过去，看这条冲，看正托峰。也看到最冲里还有一栋三层楼房，外墙都贴了瓷砖。两栋房子隔得不远，极不谐调，我一下子就对这里没有兴趣了。我把“有祜堂”的两张照片发给李华，就原路上坡回到手肘弯。
妻子来电话，要我把柜子里儿子留下的两件旧毛衣带回去，给外孙女言言穿。我说，已经到九峰山，只得下次了。妻子又说，言言、午午都到冲里来了，她们闹着要坐外公的摩托车。好，那得抓紧了。
2
经过衡阳的九峰林场和双峰的九峰山庄，我都没有下车，直接行驶到双峰这一面的山腰横路上。横路新修了水泥路面，双乳峰就在右边的视线端处。平时，我都要选一个最佳位置停下来，正面欣赏双乳峰的秀色，然后拍几张“双乳”的照片，将“秀色”分享给朋友们。这一次，我也不停车，反正要身临其境，而且目标明确了嘛。我不停地看双乳峰，加油转了几个大弯，上了几个陡坡，一会儿就到这条横路最高的位置上了。
九峰山一字排开九个峰，双峰衡阳两边九个峰都有各自的山脊下到山脚。在衡阳一面，有两个特立独行的山峰，挺拔在鼓楼坪后面。站在两个顶峰上，双峰衡阳两边一览无遗，就成了为过去在鼓楼坪安营扎寨的土匪们望风的铁钉寨。双峰这一面，正托峰最高，从正托峰下来的山脊也最高最突出，横路与山脊的交汇点也就是横路的最高处了。
山脊逶迤着下来，过了横路，是一路一峰高过一峰的崇山峻岭。崇山峻岭的最远处，也挺立着两座山峰，就是双乳峰。虽说现在的位置低，看不到两个乳峰，但它们几个月之前就完全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了。
这里到双乳峰的一路山脊上，都新挖了几米宽的土路。虽然两边还栽了杨梅树，但本年生的柴刺也乘虚而入。还有一种速生植物，上次我来的时候，有些长到了两米高，叶子很大一片，看着温柔。可是，它的干上浑身长满了刺。这些东西让我衣服挂烂了，手上划出血了，时间也多消耗了不少。结果，虽然站在右乳峰上，终于看到了完整的双乳峰，但也因是强弩之末，与左乳峰擦肩而过了。
这一路崇山峻岭的左边山腰上，有一条人行横路，应该是山下的人最原始的沟通双峰和衡阳的上山路。我和修伟第一次就是通过这条路去找双乳峰的，一直过去到横路要转直角弯了。不，严格说是锐角弯了，我们看前面的山，比脚下都要低了。我们才从山脊上爬回来，以为爬上的那个峰是左乳峰，再回来找到疑似的右乳峰。那时山脊上还没有挖路，在树林和灌木丛中穿行，外面的世界不是很清楚，也以为达到了目的。回去之后，我写游记时翻看照片，觉得双乳峰的位置不怎么对，找到的右乳峰也不够挺拔，两峰之间的“微微隆起”起伏得还不够有力。之后，才有了我对双乳峰的不断探索。
上次，我几次发现，山脊路在几个山坳处与下面的横路高差并不大。那么说，横路与山脊路一定会交汇，只是交汇处被新修山脊路留下的土石方堵塞了。如果我从横路进去，路况较好，总会走到交汇处。交汇处的土石方应该只是一叶障目，难度并不大。我再从那里上到山脊路，就不会挂披衣服，刺伤手指，就可以体体面面去会双乳峰了。这样，时间也可以节省一些，还可以体体面面再回到岳母娘家去。
3
横路不会走错，我大步前进，眼睛还可以朝两边睃。我带了挖子和方便袋，如果看到难度不大的山药和土茯苓，我也挖些回去。炖个汤给病中的岳父母喝，是补品。给回去看老人的我那一家人喝，又是一道美味。可是，我一路看过去，都没有看到这两种藤。怪事了，在我印象中四季常青的藤，原来经常看到，这次却不见踪影，难道是我的印象错了。或许是我就要收获完整的双乳峰，心急了，心有旁骛，才心无旁骛吧。
还是有发现，山墈下三米远有一棚墨绿墨绿的草，在冬日凋敝的林子下，特别耀眼。有人说，九峰山有仙茅，仙茅可是好东西，我就对这类草就特别关注。仙茅草和它差不多，但有花，莫不是冬天没花了。但仙茅好象是独枝的，这是一棚呀。我定定地看着，这一路来，路边很多这类草，但是它的气质就是不一样。我索性踩着杉枝和松软的土层下去这三米，一挖子下去，还只挖出来一小半。可是，我眼睛睁大了，下面浓厚的根须上面结了一些长长的果，这不是麦冬吗？我浏览器搜索，正是麦冬。我三下五去二，这一大棚我都挖了下来。回到横路上，我放到路边，等下带回去，栽在岳母家的黄精土边吧。
有了麦冬，我就不找山药和土茯苓了。很快，我就到与修伟走的横路终点锐角处了。可是，沿途并没有发现与山脊路的交汇处。这里是最后一个山脊，也没有挖好的山脊路下来。我和修伟看到的檀树应该还在，路下一颗树落了叶，光溜溜的身子，不知道是也不是。
横路虽然转角了，但并没有打住的意思，那就继续走横路。走着走着，我就笑了，一个山峰拔地而起，不就是左边的乳峰吗？只是看这个乳峰，要抬头看了，不但有不短的距离和不低的高差，而且要从横路上去，面前的灌木林有点吓人啊。走了一节，并没有路上去。要爬过灌木林，想体体面面到双乳峰上去，不一定做得到啊。
路是下行到山脚的，过了两个小山脊，乳峰更要仰头看了。我停下来观望，再过一个山皂，路就在乳峰下了。不行，前面肯定没有路了。得象那次和修伟到右乳峰上去一样，必须找一个山脊上去。山脊上原来可能有路，柴刺也会稀疏一些。我后退十几丈，找到一个小山脊，看中稀疏处钻了进去。
开始钻得容易，我计划迅速爬到主山脊路上去。现在是十点钟，半个小时后，应该可以到左乳峰上。我记得和修伟爬到最后，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竹崽子，这个上面应该也是，我把这个困难也考虑进去了，到时候就是霸王硬开弓也要穿越过去。啊，竟然没有竹崽子，而上面的主山脊路很快就现了原形。我明白，是新修的山脊路，把接近山顶的竹崽子都“消灭”干净了。
我攀扶着几棵大树，几步就跳到了主山脊路上。再上去一些，就有一个山顶，我明白，这正是双乳峰“微微隆起的胸脯”。那就先去最陌生的左乳峰上，再回过头来收拾“微微隆起的胸脯”和右乳峰吧。
下到山坳上，发现刚刚在原始小路上快要到的一个山皂，竟然有一条毛路子上来了。嘿嘿，我笑了，刚才如果从横路上再下行一些，就能看到这条路，就不要在灌木丛中爬行了。幸好没有竹崽子了，我还没有狼狈不堪，还能够保持体体面面。不然，见到那么漂亮的双乳峰，情何以堪啊。
我在毛路子上走了一节，确定了毛路子确实可行，下次可以从这里上来了，我又回到山坳上。在这个位置看左乳峰，确实象乳一样不是太高了，而是太挺而陡了。新挖的山脊路又把乳表挖松软了，表层上还有一些松散的石块，而且没有林木援手。我坚定地迈出一步步，好在并不是很高，几分钟后，我就爬到左乳峰顶了。看时间，才十点二十五分。
3
哇塞，我绕着顶峰走了一圈，禁不住连声惊呼。我之前是在正托峰顶、登山石梯和山腰路上看的双乳峰，是从远处看，主要是看到了双乳峰的秀色和整体美。刚刚在山腰横路上，也是在半山腰，与左乳峰就近了，又看到了她的拔地而起。现在，乳峰在我脚下了，除了我跟着山脊来的一方，其它几个方向都很挺拔，她就象一个圆椎稳牢靠实地摆放在双峰的大地上。
乳峰的各个椎面也把我看呆了，上面被密密麻麻的竹崽子裹着。竹崽子大致一样高，一层厚厚的细竹叶均匀地铺在上面，几乎看不到竹竿。原本青色和绿色的竹叶，到了冬季，偏黄色了，像极了人的皮肤，是乳峰的色彩又恰如其分了。应该说，这三种色彩揉合成了乳峰的原色。在这里，我不但看到了乳峰的挺拔，更看到了乳峰的“秀色”。有了这种感受，我必须来个朋友圈。
我激动地说，这就是九峰山的双乳峰！最右边的峰是右乳峰，我脚下是左乳峰，中间是“微微隆起的胸脯”。我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言不由衷，恐怕对双乳峰有丝毫玷污，那就尽在不言中吧。
我有些恋恋不舍，但还是得离开。下坡路上，我不敢回头看了。太陡了，而且到处是松散的石块，稍不留神就会保滑不住。上来时铆足劲爬就是了，下去就得小心翼翼了。有时候，我还得脚板横着走。手机只得放进袋子里，来电话了也不敢拿出来接。
终于到山坳上了，是妻子的电话。我说，已经是回程了。其实，回程了是不错，但是，还有“微微隆起的胸脯”，还有右乳峰。革命尚未成功，我辈仍需努力！
又上到半坡，我不走山脊的主道，而是朝山顶走，一个冲锋就到“微微隆起”的山顶了。我往两头看，两个乳峰几乎等高，与“微微隆起”的这个山顶呈一条线。我从右乳峰看下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右乳峰这一面郁郁葱葱，挺拔得不如左乳峰。而且，这个“微微隆起”和右乳峰之间还有一个“微微隆起”嘞。上次在右乳峰上看左乳峰，只看到一处“微微隆起”。刚刚在左乳峰上看右乳峰，好象也只看到一处“微微隆起”。看了一会，我就明白了。是这两处“微微隆起”挨得近，又等高、齐线。从左边看，右边的“微微隆起”被忽视了。从右边看，左边的“微微隆起”也被忽视。或者，都被看成一体了。对了，“微微隆起”本来就是双乳峰的一体嘛。
我释然了，又发了一个朋友圈。我边拍边说，这是双乳峰的左乳，这是双乳峰的右乳。我现在在两个乳之间“微微隆起”的胸脯上，怎么那边还有一处“微微隆起”呢？哈哈，我知道了，是双乳峰见我来了，还心潮起伏了嘞。不过，你们来了，她照样心潮起伏呀。
不费多少力气，我就到了第二处“微微隆起”的山顶上。啊，右乳峰就在眼前了，要仰着头看，不是也很挺拔吗？再看左乳峰，隔得远一些了，这个乳峰也温柔一些了。
有了这个发现，我又来了一个朋友圈。我说，刚才，在那个“微微隆起”上，看左边的乳峰挺拔。现在在这个“微微隆起”上，看右边的乳峰，也挺拔！两个乳峰，都挺拔！
右乳峰还真是挺拔！山脊路是转到峰的右侧上去的，离开了那面郁郁葱葱，本来就高挑的右乳峰，更觉挺拔了。上到半顶，两条路开岔，一条是主山脊路，一条到峰顶。我歇了一会，爬峰顶路，一鼓作气上了右乳峰。
啊，在这里看九峰山更清晰了。正托峰顶的那个瞭望塔让主峰长高了七八米，也活灵活现看得出来。而且，从这里往两头看都清晰可见，从正托峰到这里，再到左乳峰，双峰这一面这一条最大的山脉一路下来脉络非常清楚。对了，这是龙脉。这一路山脉就象一条奔腾而下的巨龙，左乳峰是龙头，正托峰上的瞭望塔是翘起的龙尾，中间是不停扭曲积蓄力量前行的龙身，而右乳峰离龙头最近，也就扭曲得最厉害了。为什么在这里看这一路崇山峻岭，与其它地方的效果不一样，瞬间我也明白了。是因为右乳峰是三个点最中间的点，在这里往两头看，少了障碍。
有了这个认识，我忍不住又来了一个朋友圈。我说，同志们，最前面最中间的那个点，就是九峰山主峰正托峰的瞭望塔。我脚下，是双乳峰的右乳峰。最左边的高峰，是左乳峰。中间嘛，是两处“微微隆起”的胸脯。双乳峰与九峰山，一脉相承！
4
找了几年的双乳峰，今天终于全部收获了。心满意足了，我下右乳峰的脚步也轻快多了。我记得，上次这个坡上长满了那种带刺的植物，之前不久也被收杀了。最后几十步，我竟然停不住脚步，越走越快了。
我信马由缰，快到山坳了，却被两棵东西截住了。坏了，还真是两棵长满了刺的竿子，正是上次那种伤害了我的植物。仅仅留下两棵，秋风又扫落了叶子，就让我失去防备了。它的好几根刺勾住了我的衣服，有一根刺还在右手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流出了殷红的血。好在是冷天，血口子很快凝固了。我自觉有些狼狈，又庆幸是在见到双乳峰之后，否则就在神圣的双乳峰面前斯文扫地了。
对了，是不是我今天对双乳峰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呀？是她让我在见了她之后都还要受到如此的惩罚呀？我边走边回忆，我带着对双乳峰的崇敬而来，我的言行对双乳峰并没有任何的侵犯呀！
在山坳的最坳处，我下到横路上。捡了那一把麦冬，不到半个小时，我就回到了岳母家的刷鱼台。打开手机，几个朋友圈的点赞评论此起彼伏。
发老师开玩笑，老龙，脚下有乳，感觉还好吧。
一下子，我就明白了，我把双乳峰竟然踩在脚下，就是对她的侵犯呀。双乳峰没当众出我的丑，就是给我面子了。
不过，我狡辩，实在不应该用脚去踩，在这里对双乳峰赔个不是了。但是，相对于大山来说，我的一双脚算不了什么，蜻蜓点水而已。那上面真的不错，老师可以带夫人去玩，也可以把双乳峰踩在脚下，也可以去蜻蜓点水嘛。我相信，双乳峰不会怪罪我，也不会怪罪你们的。
二零二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于溪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