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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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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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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召唤


1

每天在四楼走廊北侧洗脸漱口,我都能看见视线端处那座雄伟壮丽的高山。眼睛在周围一瞄,它应该是老溪江最高的山峰了。我经常说,要把辖区的所有高峰都踩在脚下。这座高山没有征服,岂不是一番空谈吗?

上半年,我和读高中的儿子去八角亭后面爬万庵山。到了半山腰,却找不到路了。在树木和柴草荆棘中沿着先辈留下的痕迹路前行,好不容易离主峰只有二十多丈高了。路的痕迹也寻不到了,没办法,我们只得望峰兴叹。

前几天我和同事在村里清理虚假户口,就到了这座高山脚下的余庆堂。为吸取爬万庵山未遂的教训,我问村民,有路上去没有?村民说,沿着来路,往上顺山峰的走势,有一条羊肠小道直达山顶。我看了看高峰,视线中似有似无的路不是也可以逶迤上去吗?村民回答,是可以上,而且近一些,但很陡,路很不好走啊。我说,不怕,哪个星期天,我带儿子就从这条路上去啊。村民说,好呀,那就在他家休息和中餐吧。

十四日傍晚,儿子回来了。我看着天高云淡,夜散得好,就对儿子说,明晨爬山啊。儿子点点头,欣然同意。连夜,我们到超市买了饮料、甜酒、豆干子等食品。

     第二天,   天麻麻亮,我们就骑车出发了。为了不麻烦人家,也因为天还黑,我们还是走顺山峰走势的路前行。

走完了水泥路,进入土路,土路也够宽够平坦。有一节路,两边都是尺多两尺围的松树,路面上落满了松针,摩托车走在上面没有一点巅簸的感觉。本来,天未大亮,加上松树的掩映,光线愈发暗了。反正路上没有车辆行人,我放心抬头看天。原来天上还有明月和好多星星,星星眨着眼睛,月光从树的枝叶空隙洒到路面上。我突然有感而发,明月松间照,清泉——不!是“明月松间照,晨光路上流”啊!

我把摩托车停在一户人家的禾堂上,这里应该是离山峰最近的住户了吧。我在辖区工作二十多年了,从没有到过这个地方。主人大门紧闭,还早嘞,我也不在这里问路,就和儿子继续上坡爬山脊路。

2

爬到山脊路半腰,前面有两条路,山峰在右前方,我们就沿右边的路走。路里边是一条山渠,渠道没过水,但有一条塑料水管蜿蜒在渠道里。我向儿子解释,应该是停车那户人家接到家中的山泉水。

沿着山渠走了两百米,前面有淙淙的流水声,越近我越感觉到水好象是从头顶上流下来。也不怪,前面有一叠梯田,这些渠道和梯田都是大集体时人民群众的杰作。现在,渠道里只有塑料管在过着水,梯田也已变成梯土了,都种了油菜,还差不多满行了。

我们爬过几层梯土,一口足有二亩水面的山塘平躺在面前。而且,水还几乎满了。是一个村民因为水多了正在放水,我才在渠道边听到头上有流水声啊。总算见到了人,我问了路。他说,塘右侧有一条毛路子上去。在毛路子上,我指着这塘水对儿子说,这应该是老溪江最高的水塘了吧。

过了水塘,又是一番天地。两冲水田摆在面前,足有十四五亩。而且,今年还在种呢,鲜活的禾蔸公又长出了幼苗。冲后面就是山,我又说,这应该是老溪江地势最高的水田了吧。远远看去,山凹里有一个人戴着斗蓬正在劳作。儿子却说,他一动不动的,肯定是稻草人。是吗?我不能肯定和否定,但我惊讶,儿子连这个也懂了,当真长大了。

山腰有一处面积一亩裸露的白黄色土坡,是挖瓷泥的挖土机留下的,我们沿着瓷泥路到了裸露处。我听说,这里的瓷泥因成份不行,只能作底泥。又听说他们挖这个瓷泥拖到渣江,与从界牌挖过来的好瓷泥混合,以次充好送到外面的瓷砖厂。不过,这样做,也做不久,终究半途而废了,造成了山上的这一处败笔。

路到尽头了,一个两亩有余的菜园吸引了我们的眼球,葱、蒜、姜、萝卜、白菜,青翠翠、绿油油、水灵灵的,山下的菜大都没种得这么好啊。我想,这里气温还低些,是因为阳光充足一些,还是污染少一些啊?还有一个小茅棚,可能是看野猪的。我又说,这应该是老溪江地势最高的菜园了吧。

菜园后面再没有像样的路了。我想,没有路我们也要从这里爬上去,上去应该就登顶了吧。走了几丈高,那条不像样的路也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处坟墓,原来这条路是扫墓人踏出来的。我不甘心,鼓励儿子,山不高了,我们也要踏出一条路来!

在荆棘中前行了十来分钟,山顶上又有一条瓷泥路,路好走了,但这不是最高峰。我极目望去,最高峰渐露端倪,大概还有两里路。

踏过了几座山峰,啊,前面又有田有土有水塘了,先前的那些“最高”瞬间都被推翻了。这里尽管没有农家,老百姓的房子都往地势低、交通便宜的山下面搬了,但是这里农家的味道还颇浓啊。山塘有亩把面积,水有半满,还有养了鱼的痕迹。这口山塘,三面都低,只有一面临山,还能储存这么多水,是自然造物呀。

过了山塘,是一块一亩多面积的草坪。草坪中间全是茸茸的草,象是铺了一层厚厚的绿地毯,只有四周的田埂告诉我们这里原来还是田。我惊叹,这才是整个老溪江地势最高的田呀!

这条路原本是拖瓷泥的汽车过的,到了又一个“败笔”处,前面就只有小路了。

走了一段小路,一张圆圆的小塘镶嵌在面前。清澈见底,是一面镜子吧?要登顶了,面对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也是应该的呀。我伫立在小塘坝上,“镜子”中真的能够清晰地看到自己,我用手指梳了梳头发,梳头的动作也看得清清楚楚啊。

我们过了塘坝,啊,这是什么,塘左边的林子里有一件东西竟然让我惊呆了。为了早点登顶,我们对一路风光都没有留恋。在这件东西面前,我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还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这件东西是用麻石做的,形似一个水桶。桶壁只有寸把厚,桶的内口和外口都很圆。桶腰上有对称的两个耳朵,应该是便于抬和端的。桶底还有凹进去的一圈边,与现在的塑料桶酷似。整个工艺是用錾子錾的,却没有留下一点返工的痕迹。有几天没下雨了,桶里却装满了水,足见它完好无损啊。这里虽然是林子了,但原来应该是一块坪,这块坪上若干年前应该住有人家,这个桶应该就是这户人家的水桶。现在农户都用不锈钢桶、塑料桶,之前是用铁桶,再之前是用木桶。这个石桶应该是再再之前的事了。是什么年代?至少是解放前吧。不去管它了,我们继续前行啊。

荆棘中有一条山渠,是为了把山里的水引到山塘里的。我们沿着山渠走了五十米,抬头一看,最高峰就在头上啊。儿子,就要登顶了!我高呼。好象有一条路,不知是不是路,反正在我的视线中它就是路。我们很快就到了我们视线中的山顶,可是,原来还不是山顶。继续吧,又到了一个顶,还不是顶,而路却越来越难走了。我对儿子说:走的人多了,不是路的地方也成了路;没有人走了,是路的地方也不是路了。我们要在这原本是路现在不是路的地方再走出一条路来!这条路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我们的手里还多了一把结满了野果的枝。

终于到山顶了,群峰都在我们脚下,这才是最高峰!儿子说,爸爸,看看时间呀。我一看,七点三十五分,我们的徒步,用了一个半小时。

3

我正准备打开食品袋,补充一点营养。日出!儿子惊呼。我几乎是平视过去,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头,在晨空中有些显眼,我赶紧抓拍了几个镜头。啊呵,太阳怕羞,又躲起来了。一会儿,她又想出来看个究竟,看看到底是谁在要和她见面。见是我们父子,估计是我们太平凡了,太阳进去后就再也不肯出来。我明白,日出日落本是很常见的。登顶观日出,只是眼前少了障碍物,能够较早地享受到日出。山愈高,障碍物愈少,享受愈早。享受愈早,太阳愈温柔,愈羞答答,愈风情万种,愈迷人心魄啊。

“嗨嗨嗨嗨嗨嗨——”我发挥中气足的特长,尽情地把声音送得更远。

“你们来得早哇——”山腰上两个男人从另一条路往上走,回应着我。

“八点钟啦——,不早啦——”我大声回答。

两个男人很快就隐没在山林中,挥刀砍柴,他们是垦复山林的。开始,我把他们当成是我们的同行,他们也把我们当成是他们的同行呀。

我端着一碗甜酒,站立在山顶一块突出的石头上,与儿子得意地交谈。山腰又传过话来,“打倒野物没有?”“打到了,一只犄子”。山里人都很实际,以为我们不是垦荒的就是打猎的,不然,清早来爬山是吃饱了冒事干啊。既然以为我们是打猎的,我就顺着他们的意思撒一个谎又何妨啊,也让他们高兴高兴嘛。

我们坐在山顶上,吃着早餐和野果,不到两个平方的山顶尽收眼底。这里没有纸屑,没有任何生活垃圾,我们也只得将垃圾装入袋中带回去。我又感叹,这么一个好地方,竟然还是处女地啊,难怪他们没有想到我们只是纯粹的爬山。我这是为别人可惜,还是为自己庆幸,我纠结着,有点想不清楚了。

“又有人来了”儿子指了指与我们来时相对的方向。还不止一个呢,六个人,还有一个女的,有人还背着刀具。登这座山,有刀子更好啊。近了,我问他们是登山还是做事?女的回答得含糊也是事实,他们既登山也做事。我说这边是神冲吧,她说是花贝村。然后,他们顺着我们来的路线,蹲下身子砍柴。他们不是双峰人吗?也许是承包了我们衡阳的山林垦复。望着衡阳这一面漫山遍野长出来的杉树和砍倒的杂木、荆棘,我明白了,他们和两个衡阳人都是这个“漫山遍野”的作者。所以,那两个人先前把我们也当成了“作者”之一啊。我仿佛看到了五年后、十年后、若干年后山上是“漫山遍野”的杉树,既造了林,又有风景,还便于旅游。是呀,我仿佛又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登山大军呀。

双峰人是随着那一路稍矮的峰过来的,我一路看过去,山脊上竟还隐隐约约有白色的东西露出来。去看看!我们走过去。走近了,原来面前的一百多米长,都是石头,窄的地方要骑在上面才能跨过去。两边有的地方是悬崖,悬崖的两面都是白晃晃的石头。白晃晃的石头就象刀面,联想主峰上也是石头,这不就是刀面山吗?不虚此行!不身临其境就不知道这么形象就不记得这个山名,也只听说刀面山不知道这就是刀面山呀。不是那若隐若现的白色,不是双峰人从那一路来,差一点我们就错过了这绝好的风景,登了山还不知道山名,罪莫大焉。再看远一点,我们不是骑着白马在天上飞么?那我们就成了“白马王子”。我们飞呀飞,我们飞呀飞,我们又飞到了主峰上。

下雨了,雨点滴在我的额头上,我不是很大的声音也传到了垦复人的耳朵里。没有下雨呀,有人说。那就是怪事了,我不相信。又有人说,不怪,经常这样。衡阳这边天晴,双峰那边落雨;双峰那边天晴,衡阳这边落雨。我恍然大悟,这就是神奇的自然,神奇的天文地理。难怪过去的读书人要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要天理地理书理皆通才算是真正的读书人。哎呀,连这个也不懂,还亏自己读的是文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呢。

下雨了不能久留,我们沿着来路返回。来路的荆棘已被双峰人砍倒一些,我说明天来就好了,手也就不会挂烂了。但是,荆棘铺在地上,总找不到那节山渠。双峰人也不知道路在哪里,说我们肯定是走错了。我又返到山顶,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没有错,坚持就是胜利,折返点往下不到十米就是山渠了。

顺着山渠,我们到了石桶处,围着石桶,又好好地欣赏了一会。

到了绿地毯处,我站在“地毯”边缘,后面是靠山,前面是辖区的山山水水。山水间的林木就好象千军万马在涌动,在排列成各种方阵。我仿佛就是一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指挥那千军万马的儒将,心胸开阔了,人也变得无限的大方啊。

我对儿子说,就走这条瓷泥路,绝对可以到山下。我们漫不经心的,突然我有一种感觉,路上细腻腻、软绵绵的。我知道了,是成色不够的瓷泥在脚下,上山的时候只顾上山没有品味,下山的“漫不经心”就品味到了。我问儿子有这种感觉没有?他说是的,这种土,连沙子都没有。我说,你用一个成语概括这种感觉,他却一时没有想起来。我说,“柔若无骨”怎么样?他眨巴着眼睛点点头。难为他了,他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小伙子。我继续点拨他,武打小说里,形容女人的娇柔、妩媚、迷人经常出现这个成语,进一步的解释我就不好说了。

“稻草人”活了,还在劳作呢。他认识我,说不用跟着马路下了,也不要走那两百米的山渠,顺着山峰有一条山脊路,水平高的还可以骑摩托车上下嘞。

到了渠道口,我才明白,原来我们下山的路就是左边的路,往右边走这个先入为主的理由让我们走了不少转路、烂路,荆棘路,还晚了两个小时享受这么长的“柔若无骨路”。

停摩托车的那户人家开门了,大人都认识我,很快就摆上了茶、米酒、饼干和金钱桔。我说,我来时你还没开门,就没有打招呼。女主人说,门是虚掩的,她扯萝卜菜去了。男主人也过来陪酒,啊,凑近了看,这不就是在那个水塘放水的村民吗?我还以为是我们父子打破了山村的宁静,原来他们夫妇比我们起得更早啊。我叹服,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我说,我今天看到了一个东西,并掏出手机,打开图像给他们看那个石桶。他们也说,是做得好,但他们谁也没有看到过这件东西。啊,这件东西和他们隔得并不远,却没有进入他们的视野。一方面说明老百姓对石头见多不怪,认为塑料桶更方便更实用,看不到这件东西的价值;一方面说明这件东西年代久远,弥足珍贵了。

主人还要留我们吃饭,我说肚子饱,还早。真的,受到山的召唤,终于完成了刀面山之行,我“酒足饭饱”,收获颇丰啊!

2014年11月20日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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