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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六日,德哥电话说,这个周末计划到南岳后山爬古道,问我衡阳旅游年票怎么办?去年,也是爬古道,我的年票,是战友新伟一起买的,已经过期三个月了。我说,你在网上搜索“衡阳旅游年票”,然后跟着提示操作就是了。很快,他就要了我的身份证号码,并把年票卡号发给我。他要我组织人员,并说妻子华英要去,估计奈不何。我说,可去另一条古道,车子可以开到售票处,她应该奈得何。
第二天是周五了,到下午,德哥还冒豆莳气。我提醒他,几个人去啊?要早一点啊,四点钟出发吧。他却发来一个定位,说是到汝城学习特色水果种植了,想晚上赶回来。我说,以后机会大把,别这么赶,明天活动取消吧。
活动取消吗?我还是不甘心。上次,我和修伟到喇叭冲,因为大雾,没有看到全方位的“大喇叭”,没有看到高媚峰上的红旗,也没有走完修伟的“初恋路”。幸好在离红旗不远的一个山皂里发现了黄精,我们挖了两斤回去。我们又转战九峰山,在摸了双乳峰后,于古城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餐黄精炖鸡。明天天气预报是晴天且没有雾,如果从过路堂水库后面的农庄爬上高媚峰,这三个“没有”,都可以变成“有”啊!
我立即联系修伟,可是,他却说天气太热了。电话放下了,我去高媚山的计划却始终不能放下。
到晚上,我更是有了进一步的计划。好久没在山顶上看到日出壮观了,索性早一点去,完成这一壮观。然后,才一个一个消灭那三个“没有”。屙屎挑地菜子,顺便再采些黄精回来。对了,上次两斤黄精是我们用竹棍挑出来的,太费劲了。红玉家还没有关门,我迅速在她家拿了一把挖子出来。
2
周六早上五点钟,窗外还黑谱谱的,我就带着挖子,一壶茶和几个方便袋上了摩托车。一个老板将高媚山衡阳这一面的山排改造成了农庄,停车的地方离山顶只有里把路远了。我想,五点半之前应该可以到山顶,看日出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啊。
十来分钟,摩托车就在过路堂水库尾巴头拐弯进了农庄方向。上一个小坡,一个老者推着斗车从禾堂上下来,他朝我点点头,让我过去。知道他是利用早上凉快,推上次大雨在他屋后留下的崩墈土,但也不应该这样早啊。只是应了一句话,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又经过一户人家,上大坡了。到有一次惊飞一对野鸡的地方,我也希望这对精灵再次出现,给我带来惊喜。
前面快要转角了,水泥路面却被四分五裂,水泥板块不规则地叠放着。我明白,转弯处的路因为汽车转弯时的力道不均匀,容易压坏,应该是在打烂重修。我就选挖土机压出的一条稍微平整的车辙进去,转过弯了,“四分五裂”的路却继续上去了。我下车看,这样的路再上去几丈,还被一条土墈生生地截断了,土墈上面停着一辆挖土机。我知道了,为了坡度缓一些,这条路准备改道从上面过了。
我到上面一看,这条路同样不能过车。我又下来,肯定只得走路了。为了不影响人家施工,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摩托车停到路边空地上。这样耽误了七八分钟,又要多走一公里的上坡路,我得赶快走了,不能耽误我约起的日出壮观呀。
上完这个陡坡,正式到山庄了。山庄的大门重修了一下,比之前壮观多了。两条狗从门侧的房子里冲出来,二楼的门开着,有人在打牌,也没有人回头看一下。应该是他们以为有这两条凶神恶煞的狗,足以吓跑对山庄有不轨行为的人。我却凭着经验昂首挺胸向前走,狗也只得不离不弃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嗷嗷嗷嗷”叫着。走远一些,它们还跟着。我迅速蹲下来,它们就逃之夭夭了。
水泥路到高媚山体下面了,是由几条大之字路转上去的。为了赶时间,我想就山脊的小路而上,但没有找到路口。还是上了一条比较近的路,陡陡的,我又扯起脚杆子走。回到水泥路面上,却是气喘吁吁的了。再有山边的直路上去,我也只能望而却步了。
这时,东边的天际已经有了曙色从厚云中透出来,红黑分明的。可是,农庄的大山排没有了大树的遮掩,明月当空,还有几颗大星星在闪烁呢。见到它们,我又有劲了,绝对要赶到日出之前登上顶峰啊。
水泥路尽头是一块大坪,坪左边有一条小路横着过去。坪边和路边,黄桃树都长得茂盛,估计再有两年就挂果了。我也无暇欣赏,迅速走到小路的尽头,再上陡坡。
到山坳上,我往右边走。几群石头,象一个个“拦路虎”虎视眈眈地等着我。我不敢逗留,在石头缝里穿过去。平时我都能游刃有余,甚至还要在石头上腾挪,这次我硬是感到气力快要透支了,稍不注意,膝头还是在一块巨石上撞击了一下,生痛生痛的。我也不管不顾,很快就过来了。我看到路左边有一条路下去,兴许这就是修伟的“初恋路”。即使不是,我想从这条路下去,也能找到上次我们挖黄精的地方啊。
到高媚山顶拔红旗是第一个目标,观日出是第二个目标,看到“大喇叭”是第三个目标,续上修伟的“初恋路”是第四个目标,挖黄精是第五个目标。善于下棋的,要看到后三步。今天这五个约,来源于上次的三个“没有”,看样子,都完成有望了。想到这里,我的膝头又不痛了。到山顶的大石头边,我几个纵跳,就爬上顶峰了,并夺下了峰顶上的红旗。
3
确实有点累了,我正襟危坐在山顶上,一手还扶着红旗的插座。四周的山色灰蒙蒙的,喇叭冲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只有东边天与山的交界线上,曙色越来越亮和广了,厚云好象也没那么厚重了。交界线下,因曙色的映衬,显得更黑了,只能看到交界线上崇山峻岭的犬牙锯齿。
一会儿,曙色有点刺眼了,象一盆大炉火,不,看着旺堂,还不刺眼,实则是火烧完了,留下的一大盆“火莳”。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盆火,又象欣赏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不,比宫殿大多了,雄伟壮丽多了,简直就是一座皇城嘛。
曙色更加亮了,把更加宽广的云块和云朵都映红了,那一片天都映得金灿灿的了。没多久,好象最亮处的那团“亮”要喷薄而出。我知道,是温柔的太阳呼之欲出了。我拍了一个视频,发到朋友圈。我说,出来了,出来了,太阳就要出来了。我觉得还不过瘾,又怕太阳转瞬就出来了,又发了一个朋友圈。还感慨万千:她来了,温柔的她,款款地来了,你快来吧;不,你还是慢慢来吧,我想多呆一会,好好享受你的温柔。啊,不错,这不是诗吗?
也许是太阳真听了我的话,她躲在云层里真的不出来了,那团“亮”只是更亮更大了一些。我又想她出来,可等了好久,曙色更宽了,却慢慢色淡了,原来是整个世界都透明多了。理想中的日出壮观没有让我看到,但太阳还是给世界带来了光明。我看头顶上,星星踪影全无,那么大的月亮也黯然失色,逐渐淡去了。
不过,喇叭冲却有了,就在正北面。我看到了那块形似小喇叭的大坪,从冲尖看到冲口,尽管愈来愈茂盛的山林把“大喇叭”的形状挤压得没有以前分明了,但还能依稀辨出大致的轮廓来。而且,我还想到了喇叭冲里养育的吹喇叭的人。只可惜,这些吹喇叭的有了钱,都离开大小“喇叭”,到人口聚居的街头市面去住了。
我又顺着喇叭冲的那几栋房子,还有那条机耕路,看到了修伟的“初恋路”。又顺着“初恋路”,将视线回到我面前的楠竹山下了。对了,我们上次挖黄精的地方,应该就在这一片竹海里呀。
不等了,尽管没有看到那种干净甩脱的日出,我也看到了在酝酿中、在努力挣扎拼搏冲刺的日出。我一个快要退休的人,看这样的日出更有成就感,更能看到世事人生的沧桑。我站起身吟诵着:天边美色画,当空明月挂。太阳羞红脸,轻说不约咱。
4
原计划爬到山顶后,如果找不到下到挖黄精处的路,我就打电话问修伟,或者约他来。有了从“拦路虎”过来后看到的路,又在山顶看了山势,应该不要修伟的指点引导了。我收拾了东西,立即跃下峰顶的大石头,从路口深入进去。
这条路不是很宽,但比较光了,走的人肯定还不少。但是,我想,应该还不是修伟的“初恋路”。路口接近峰顶了,一上一下都是陡坡,而且还转了这么远。修伟家里过来的路,应该是在高媚峰与衡阳皂两座山峰之间的山坳上翻过去。路上的“光”,应该是双峰这边和我同好徒步登山这口的人,日积月累爬出来的。
陡陡的小路也转了两个之字弯,才显得平缓一些。不转弯了,路开岔了,我以为右边的路是到天子坪水库去,而走左边。下去一段又有一条路往右边开岔,我想左边的路是到喇叭冲和大坪方向去,我又走右边。右边的路投到开始开岔的路上了,实际上是贯通两条路的横路。我朝这条路又走了一段,路下陡坡了,那正是到天子坪水库方向去了呀。我赶紧打倒转,回到左边的路上下去,下了一个长坡,就到一个山坳上了。
这个山坳好熟悉呀,对了,正是我和修伟上次走到这里,我坚持要走进去的地方。我站在山坳上,转过身看,这里还是一个十字路口。背后是喇叭冲方向,左边又有一条横路进去,就是我们上次走的路。右边有一条路,我想就是去修伟家的方向,也就是他的“初恋路”了。我记得,上次修伟就说,三条路都可以到山顶上去,当时是我选择了最左边的路。
我依然走左边的路,路边那块好看的石头还在。路的尽头是一块坪,我不解,与上次见到的那块坪有点不同了呀。抬起头,我又明白了,上面是三块越来越小的坪,来路上面也有一条路通到最上面的坪里去了。这些坪,原来应该是一冲田,越到冲尖尖高头田的面积越小。责任制后几年,这些冲田慢慢荒芜了。又有二三十年了,大大小小的不但成了坪,还长满了楠竹、树木和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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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我们在第一块坪里看到了许多百合,在第二块坪里用竹棍挑出了两斤黄精。没有工具,只拣几蔸大的苗子下手,也没再到别处去寻找了。这次,我就先在第四块坪上寻找。终于发现了几蔸黄精,只是没有上次那样大蔸。我又到下面叠着的几块坪里搜寻,也有一些,还有稍微大蔸的,只是越到下面,越难得寻到了。我下到横路下面的山沟里,连黄精的影子也没有了呀。
我又回到第四块坪,上了第三块坪,这里的黄精又多一些,也大蔸一些。有一蔸大黄精长在一棵大树的树根下,右边一根结了很多蘑菇的倒树旁边也生了两棵不错的黄精,它们让我激动不已。可是,上面就只两块坪了,第一块没有,第二块即使有漏网之鱼,今天的收获估计也不会超过两斤,而且没有几蔸有年份上档次的呀。
在第二块坪上,挖到了几蔸小的漏网之鱼。我再沿着右边山墈的小路上去,准备到山坳上观观山势就收兵回朝了。突然,路墈上一蔸相当不错的黄精摇曳着青翠的叶子和果实招惹着我。我兴奋地爬上去,把它挖了出来,不错不错。我再往上面看,还不只一蔸,接二连三有好几蔸呢。我想大喊一声,发现口渴了,带的一壶茶却不见了,难道是遗忘在高媚峰顶吗?
管它嘞,我迅速向目标靠拢,确实有几蔸重量级的。一蔸黄精苗的尖子被风刮掉了,只剩下老杆和粗叶。我在朋友圈说,这一蔸黄精好大好粗,威武——。一蔸大黄精从松树兜公下面探出一米多长的身子,我在朋友圈说,大蔸的黄精都在老树兜公里,不好挖啊,挖出来肯定是一蔸好大的啊!其实,长在这个山排上的黄精,不象山皂里,生存环境差一些,土质也不够疏松和肥沃,就是杆子再粗,兜子也不是很大,而且还比山皂里难挖多了。挖了十多蔸,袋子里的份量是重了一半,可我几乎筋疲力尽了呀。
我还是坚持着爬到最上面的横路,左看右看,路上面是没有黄精的影子了。可我发现,这条路正是我从横路过来,见到这条路下坡了,以为是到天子坪水库去的路。我不走陡坡路,而是径直往第一块坪下,因为我看到那里也有不少黄精苗子。这时,太阳终于出来了,我愈觉口干了,只选大的苗子挖,小的就让它继续生长,或者留给别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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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第一块坪里,又到山坳上。这里空旷一些,太阳也大了一些。我还是往去天子坪水库的山皂里寻了十几丈深,却没有发现一根黄精苗子。这就是怪事了,同样的高度,那边那一叠坪里怎么会有啊?
回到山坳上,提起黄精,也可以了,应该有五六斤重了。我不走回头路,往上面的横路走去。横路里边竟有一凼水,凼子里边还有一口井,应该是有农户将这里的山泉水引到他家里去了。我想看看水质和水位,上面却是水泥板压着的,双手去搬还分毫不能移动。
我明白了,其实黄精只适宜在这块有水的山排上生长。雨季时,大水把黄精种子冲到了下面的那一叠坪里,坪原来是田,土质松润、有养分,它们也就能够在那里生长发育了。而上下左右其它地方,没有这样的生存环境,就没有黄精了呀。
到坪里了,又到之字坡了,好汉难提四两,黄精愈来愈沉了。不过,想到有水在高媚峰顶上,感觉到口就不是那么渴了,黄精也就不是那么沉了。对了,我还是回到峰顶上去,一口把那壶茶干了,然后吼它几声呀。
又登顶了,却不见那壶茶。今天清早,我约到了山顶的红旗。虽然没有约到理想中的日出,太阳也约出来了。又约到了喇叭冲,约到了修伟的“初恋路”,特别是约到了不少黄精。五个"约会",我一气呵成完成了。而且,这么热的天,在山上四个小时,我没有喝一口水,也过来了,正是这些“约会”的魅力使然啊。
九点多钟了,阳光温柔地洒在我的脸上身上。突然我的脑海里涌出了主席的话,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我虽然奔六了,在主席面前,我岂止是青年人,还是幼年呢。我自觉地笑了起来,就是没有了茶,精气神也来了,还是对着脚下的山山水水,大声地吼了起来。
啊啊啊啊……
2020年8月12日至14日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