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最后一公里“

1

上个月十六号，我走通了从高媚山经衡阳皂到万庵山的步行山路。这样，计划多年了的打通从九峰山到白玉堂的步行山路，就只有从万庵山北边的山坳到维新堂后面的山坳那最后一公里了。我在随后的游记《心花怒放的骑行》中说，那“最后一公里”，我也有信心在某一天“心花怒放”地骑着那段分水岭把它打通啊。打通之后，我在派出所的走廊上，也就能天天想象着自己“心花怒放”地骑行在从九峰山到白玉堂全段的分水岭上了。甚至打通之后写的游记的题目，我都拟好了，就叫《最后一公里》吧。

上周，我计划打通这“最后一公里”。我在所里走廊上仔细观察分析，这两个山坳之间还不只一公里，应该两公里有余。一公里也好，两公里也罢，上次从衡阳皂到万庵山还不只两公里呀，我一个人还不是翻山越岭走过来了吗？不过，这次是最后两公里，我还是想多有两个伴，就是一个也行，那样打通了之后，也就喜庆圆满一些。

于是，我发了一个朋友圈，约定周六实施这个计划。结果，师傅从西渡呼啦啦带来七个人的队伍，加上战友修伟做“持刀向导”，这是我爬山史上最庞大的队伍了。可是，我好不容易将这支队伍带到双峰衡阳交界的另一个山坳上，准备往两边走，却一时半会找不到路。我、修伟和师傅还在找路，其他人却在走“回头路”了。我的“最后两公里”计划只得早早收场，而带着他们“转战”九峰山。尽管我和师傅夫妻又收获了从“黄花井”“龙王殿”登上九峰山顶的第十一条步道，回来时我还意欲未尽。我想，与修伟约的，下次我们再去贯通那两个山坳，如果我不主动点，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我趁热打铁，立即拿起手机，约修伟明天就去。理由很勉强，下个周末可能就没有这个天气了啊。修伟说，明天他约斌来子有个事。我说，你们谈好事我们接着去啊。他说，还有一件小事要处理一下。我坚持着，那索兴你把事情都做完，下午我们再去吧。修伟问，你怎么这样性急呀？以后机会大把的呀。我脱口而出，那不行，我不甘心哪！不甘心是吧，修伟说，嘿嘿，那好，我忙完了事，就打电话给你吧。

晚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修伟这个战友不会扯卵弹，但是上午肯定是去不成了，下午如果被什么事情耽搁了，我的计划这个周末就泡汤了呀。再说，他也没有明确答复我去呀。如果他去不成，上午我一个人去，不管难度有多大，有整天的时间让我去克服困难，应该总会有个好结果的。真的到下午了，他去不成了，我再去完成这个计划，也就没有时间的余地了，我也就可能自动放弃了呀。假如这个周末去不成，下个周末即使我不回去休假，也确实不知道天气会不会有变化啊。如果过了两个星期，天就冷了，就过年了，今年就是农历年前都不能成行了呀。想到这里，我狠下心对自己说，不行！那不行！我也不打电话给修伟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但是，一个人独行，我又有点胆寒胆怯心上心下了。象麻公塘那个山坳上没有路的地方，我以前爬山也经历过。这些地方地势低些，风霜冷冻少些，雨水腐质多些，柴草树木也就长得厚些。不过，山坳的两边上山，原来应该都有路。咻细心一些，是能够找出蛛丝马迹的老路的。这样的山坳也在高高的山岭上，只不过是山岭的凹处，就成了分水岭两边要道的关隘。这里离山顶往往不远了，在植被中进去一些，山岭高一些了，老路就会重现了。越到山顶上，路也就会现得明明白白的了。我面对的最大困难，还是一个怕字。有句话，前怕狼后怕虎，我怕的却是野猪呀。老班人说，打老虎只要准备个胆，而打野猪却要准备副板。

一个我问自己，这个山上到底有野猪没有？另一个我回答，有也不要紧呀。我也听说，大凡野猪看到了人，人不犯它，它就不会犯人呀。一个我说，如果误犯了它呢？或者它心情不好了呢？另一个我又安慰自己，自己爬了这么多山，而且大多是独行，也没有遇到过一次野猪呀，也就不存在误犯了它或者它心情不好呀。一个我说，在仙鹅山、九峰山、就是万庵山我都在路边见过一些野物的脚印，见过野猪嘴筒子拱烂的地，就说明这些山上极有可能还是有野猪呀。另一个我又说，有是有，但到山顶上去的机会很少啊，野猪的生存环境应该是在有水有田有菜土的地方吧。一个我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呀。儿子不是说，爸爸登山做危险动作都做上瘾了。妻子说我不听，也经常借儿子这句话敲打我。另一个我说，哪次我做了所谓的危险动作都没有危险的后果，那是他们过于担心了呀。现在，妻儿又不在身边，不告诉他们，他们就不会担心我呀。迷迷糊糊之中，我睡着了，做梦都还在纠结着去与不去的问题。不过，总是去的意念占着上风。

一觉醒来，我就决定了，戴上手套，借把柴刀，骑摩托车去维新堂后面的山坳。进山前，斫一根硬树柴棍子防身。走好远算好远，最好能够走到麻公塘上面那个山坳。修伟说，那个山坳往右边到万庵山已经不远了，而到维新堂就远多了。看修伟打不打电话来，打来了就要他来。不打来，等我把这边远多了的路走完了，到麻公塘上面那个山坳了我再打过去。余下的到万庵山的路，就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去攻坚呀。叶帅有句诗“攻坚不怕难”，在这首诗中“攻坚”比“攻书”还容易一些呀。我想，野猪嘛，相信不会遭遇到，有硬树棍子和柴刀防身，即使遭遇了，也有战胜它的一定把握了。早餐了，住在万庵山脚下的协警红利来了，我问他那片山上还有野猪冒？他说，几百年冒看到野猪了。他说的“几百年”，是说有好久了，至少说明他近两年没有看到野猪呀。有了这句话，我就更加放心了，我的计划就更加坚定不移了。

2

八点半，我骑摩托车出发，在战友国冬家里借了一把柴刀。不到九点钟，车子就爬到维新堂了。在进山的路口，却看不见路了。找了好久，我沿着记忆中的位置硬闯进去，才发现里面的小机耕路。这条小机耕路是挖瓷泥的老板用挖土机挖的，前年我和同事小丁来爬山时路面情况还好，我们还摘了好多刺叶苞回去。去年，我再来摘苞，苞树都被柴草荫死了，没有摘到几粒，但机耕路还在啊。今年摘苞的季节，我又来了，一粒苞也没有摘到，但路还勉强能过去。现在，不但是路边的柴刺更深了，就是路中间也是茫茫的冻茅，哪里还有小机耕路呀。冻茅叶子斜着朝上有的比人还高，锋利的叶片可以伤害到手，甚至是面部。我小心翼翼进去不到一丈深，手指和手背上就各撕了一条，立即还有了乌红色的血印子。我赶紧戴上手套，挥舞着柴刀，再进去就好一些了，一片冻茅还是在我的眉心上挂了一下。

走出了半里路长的冻茅地，小机耕路就要上坡了，冻茅也没有先前的威力了。有一棚棚鲜嫩的草在路上，象铺着彩色的地毯。我取下手套，拿出手机想拍下来一棚最旺盛的草。这棚旺盛的草上有几个小树枝，我用手去扒开。哎哟，我抽回手，右手无名指尖上又被刺划了一道口子，而且有殷红的血涌出来。我揩去了一些血，又涌出来一些血。我赶紧拍了照，又赶快把手套戴上。这节上坡路上面应该是一口塘，塘里已经看不到水，水应该停留在深草下面。再就是都漏到这节坡上来了，在这些好看的嫩草下面也尽是水，是这些水才养育了这一棚棚鲜嫩旺盛的草啊。为了避开这些美丽的陷阱，我必须找到草里微微露出的石头，才能够落下脚。

上了这个坡，路上的冻茅和小草都没有了，柴刺又占领了整个路面。我用双手扒开一些空间过去，眼睛还是被一口刺挂了一下，好在我的眼睛条件反射闭得快，才不至于伤害到眼珠。快到山坳的右边，好象是有一条毛路子斜插着到山上去。我怕走岔了，还是没有理它。

到山坳上了，这里匍匐着几块大石头，我在上面歇了一会，接着就研究再要进一步的路线了。左边是有一条路上到山顶上去，并且还可以到维新堂、余庆堂后面的高山，可以到塘环岭和石牛山，一直可以到九峰山，这些路我都走通了。而且，还不只走一次了。而右边我要去的山顶，对我来说还是处女地。我在右边左顾右盼，想要寻出一条上山的路，却没有达到目的。这个山顶就象一个“拦路虎”威风凛凛地蹲在这里，拦住了我要完成的这个穿越。我目测了一下这个山顶，虽然陡峭，应该只有三十米高。都说万事开头难，可我不能首先就被这三十米高的山难倒了吧。就算它确实是“拦路虎”，我的性格也是“明知山有虎更向虎山行”呀。

山顶肯定有路，这些没有路的地方，我就不顾一切在柴刺的缝隙中穿行着。实在过不去，我就挥刀向阻挡我的柴刺砍去。不到十分钟，我就到了第一个山顶上。哈哈，我上来了，而且手里就只凭一把柴刀啊。硬柴棍子应该也不需要了，如果两只手都不空的话，行进得还没有这么快呢。就是前路有野猪什么的，战友的这把刀的把不短，与刀身合起来有尺多长，也可抵挡一阵子啊。

我坐下来，发了第一个朋友圈。我说，终于到第一个山顶了，效果不错呀。我说的“效果不错”，是相信自己今天能够完成或者部分完成穿越的任务。万事开头难，第一个山头的没有路，还有从进山到山坳的冻茅路、泥水路、柴刺路都是“开头难”，都是“拦路虎”。但这些难关我都过来了，接下来的难关又算什么？有什么可怕的呢？

3

这个山顶不高，我回过头看，比山坳那边的高山低好多啊。山上也有几块大石头，但与我在这一路崇山峻岭其它山顶上看到的千奇百怪的石头比起来就太普通了，就是刚才山坳里的石头都漂亮一些呀。不过，最顶处的一棵松树却很特别，象一把经销商送给生意人的大伞一样罩着山顶。伞杆子有碗口粗，伞骨子密密麻麻错落有致，伞顶象一个大面包。前面的路越来越清晰了，我发了朋友圈后，激动得昂首挺胸走下去。再回头看，山顶上的那棵松树小了，看不清伞骨子和伞杆子，它又象一个大蘑菇了呀。

前面又是一个山顶，我继续向这个山顶发起攻击。山岭上的路也越来越对得住我了，不但是有差不多两尺宽的空间，而且上面还铺满了松针和树叶，让我感觉到脚下软绵绵的。就是路上和路两边散布的百把斤重一块的石头上，大自然也摆了好多树叶松针上去，还有一块块一条条的青苔呀。这些路面，这些石头，有了这些浅色的树叶松针和深色的青苔点缀着，就象我们在部队训练钻猫耳洞时穿的迷彩服呀。我踩在上面，步履如飞，根本就不要担心有什么危险了。我想，有这么好走的路，今天要完成任务，松不拉点的呀。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我很快就要冲上第二个山顶了。远远看去，山顶上并没有什么大树，我赶紧傍着一棵松树，以一根伸到我视线前面的青翠的松枝作近景，以第二个山顶作远景拍了一张照片。

到山顶了，还是有几棵个把人高的松树在山顶上钻出来。石头却长大了，长多了，形成了一个个石头群。这些石头群，石头与石头之间也摆落了松针和树叶，每个石头的凹陷处也长满了青苔。可是，因为石头大了，且形成群了，其模样就比先前的石头俊俏多了。它们有的象一群从杂草中拱出来的小蘑菇，出杂草而不染，就是搭上一两根杂草更能显出它的超凡脱俗。有的象一群青蛙，到夏天了，大的是刚从洞里冬眠出来享受着阳光雨露的父母辈老蛙，小的则是刚由蝌蚪断尾重生的儿女辈小蛙呀。有的个头更大一些，又与人类极为相似了。有的是两个青年在促膝谈恋爱，有的却是一群老年人在练着太极、在跳着老年舞，在充分享受“无限好”的“夕阳”呀。我把这些景致都收入手机中，又发了第二个朋友圈，并问朋友们，我已到达第二个山顶，这里漂亮吗？手机响了一声铃，是师傅秒赞了。我立即回复，师傅有点遗憾不？师傅很快回答，下次还来呀。

第三个山顶就在前面，我必须迅速拿下它，也就没有歇多久。就是带来的一壶茶，我也决定要到这个山顶上才去喝呀。两边的路上，我又发现多了一种植物，也就是映山红。其实，来路上肯定也有，是迫切的心情让我忽视了它的存在。一枝大的映山红挡在我面前，而且刚好落在我的眼睛前面。我生怕侵犯到它，不得不退一步，再仔细审视它。这个时候，映山红没有花了，它从兜公到杆子里的红都渗透到树皮里，倾注到叶子里，在我眼前全部是红彤彤的了。特别是每片叶尖上和枝尖的小叶子上，嫩红嫩红的，简直红到我的心里来了。

这个山顶也不高，我很快就拿下来了。站在上面，面前的景色把我的眼球又紧紧地吸引住了。山顶上几乎没有大树，只有柴草和荆棘以及从石头缝里长出来的小树。这些植物爬在大大小小的石头上，就好象绣品上绣的那些灵动的生物了。而石头，比先前两个山顶更大也更有特色了。特别是山顶上的巨石就象一个大香炉，香炉中间的一些植物就象是旺旺的香火，只不过在强烈的太阳光下面已经看不到它的袅袅烟雾，感受不到它的火气了呀。不对，在这里，应该是大自然在燃烧着没有污染的香火。我小心翼翼地踩到香炉中，还生怕把这些香杆踩断了。我扶着香炉的边沿，看着香炉的四壁。这个环形的壁还真象香炉的壁呢，这块大石头又好象由很多大大小小的石头砌成的，石头的缝和皱纹处也有松针树叶和青苔，就好象是墙壁的缝线呀。我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能把山顶上这个香炉砌得是这样的神乎其神。我发了第三个朋友圈，并说，这第三个顶，也不错呀。我之所以说得这样低调，是因为，我知道，前面会有更好的风景在等着我呀。

从第三个坡只下来几丈远，又开始上坡了。不过，这个坡很长，而且是缓缓地上去，也就看不到这个坡的尽头有明显的山顶呀。路上依然少有柴草，但比先前已经难走一些了，主要是路上排列着很多石头，大部分路还就是在石头上走，危险系数也就大了一些呀。有些地方，我还得把手套和柴刀丢到前面，把手机塞进袋子里，双手攀扶着石头，才能安全过去呀。这个石头岭上，不但是岭上少有柴草，就是双峰那一面十多丈高的山坡上都没有大树。空旷的世界里，双峰那边好几个村子的田野、房屋、公路、河流都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到公路上的车辆象蚂蚁一样地爬行呀。远处有几个自然村，一条山岭、一个山冲，再一条山岭、再一个山冲排列着，那些山岭就象高粱玉米地，而那些山冲就象萝卜白菜土呀。这一派田园风光，应该说只有在这条没有遮挡的山岭上才能清晰见到呀。这样的路，有一些挑战，我就喜欢这样既能够锻炼身体又能够滋润眼睛的路。这时，我又记起了昨天同伴的“临阵脱逃”。我在第四个朋友圈中说，其实，山顶上还是有路的，是山坳上没有路吓住了他们呀。

4

下坡了，是一长节没有多少石头的路。路两边也有一些松树、枫树等树种了，土路上也就铺满了松针和枫树叶子。少有的几块石头掩藏在松针树叶下面也不那么突出了，整个路面就象一个龟背。又是下坡，我就借着惯性一路小跑，脚下的“沙沙沙”作响，我自己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突然，我停住了，一个枫枝横卧在路面上，我不忍心将脚踩上去。这一枝枫叶红红的，与路面上铺的枫叶松针相得益彰，路面上是平面的细腻的红，这一枝是立体的粗线条的红，就象一床红地毯上又绣了一枝大红花。我继续踩在红地毯上，没有了加速度，红地毯一直铺到了一个山坳，我也就象接受隆重礼仪的贵宾一样，雄纠纠气昂昂地到了这个山坳。

下坡的路鲜有石头，到山坳上了，我却能见到一块很大的石头了。而且，大石头与先前看到的石头又有特色了。这块大石头静静地躺在山坳上，占领了整个山坳。我站在上面，前后左右看了一下，又踩到它的几个角，我惊叹，无法形容呀！说它大，它又不高傲，甚至还谈不上高大。它本来就在山坳处，山坳有了这块大石头还是那么“坳”啊。我又前后左右看了一下感叹，这块大石头有这么低调吧。说它低调，它又是那么耀眼，大部分石面上白得象玉一样，让我怀疑这些石头是不是就是玉呀。而且，上面有太阳照耀，石面上也有一道道的青苔参照，石头就白得更加耀眼和养眼了。

山坳从衡阳方向有小路过来，而石头伴着双峰一面，我看石头下面，也是一路白下去的。我再看远一些，又是一番景色。我忍不住再往远处看，哇塞，我的声腔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毛主席的词句“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来。我又收回目光，看着白白的石壁，自言自语。每个山坳双峰、衡阳两边都对应着两个自然村，两个村交往，山坳里往往就都会有路呀。衡阳这边有路，双峰这边的路在哪里呀？石壁上不可能，原来的路应该是在哪边的山排上下去的。这个山坳的地势比较高，山下的交通发达了，这个山坳上的“交通”就不发达了，这条小路就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呀。我想，就是衡阳这边的小路到山腰以下柴草长满了，“交通”也会阻塞了呀。这样好看似玉的石头，因为“交通的不发达”，恐怕有好多年没有出现在人们的眼前了吧。这样的山坳，我之前确实没有见过啊。我又发了一个朋友圈，并问，你们看到过这样的好看的山坳吗？

在这个山坳上，又能看到前面有个山顶了。我朝着山顶进发，脚下还是有一条微向上仰的路。这节路还不太好走，两边的林木把路面挤得较窄了，路上的石头象一把把刀，其刀锋朝上安放着，又安放得极不规则。想要在上面不崴了脚，还真得看一步走一步步步为营啊。

这条上仰的路仰到最高处，就下陡坡了，又下到一个山坳里。前面那个山顶，也就清晰地摆在我的面前了。我在这里坐下来，审视着眼前的路、山坳和山顶。这条路，有路下去，但前面越来越不象路了；这条山坳，比刚才的山坳更深，地势也就更低，应该是群英到双峰这边的山坳；而再要上到这个山顶，全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根本就没有路的影子呀。我想，先下到山坳去，我只要霸王硬开弓，应该没有问题。而再要上到山顶去，这个山顶比我上的第一个山顶要高和陡，林木也长得更深和厚，前路未卜哪。不过，我又想，到了这里，也就完成贯通计划的一部分了，我可以在这里打电话约修伟来，我们一起面对呀。即使他不能来，我又没有办法上山，也就可以从群英下山，回到维新堂骑车，让贯通计划告一段落呀。

好在山坳的目标明确，我沿着越来越不明显的影子路，一路排山倒海，也就到了山坳上。这个山坳不但是比刚才的山坳深一些，就是比第一个山坳和昨日在那里“望而却步”的山坳地势都要低一些。这里的路以及往两边下去的路也宽一些、光亮一些，走的人肯定也多一些。双峰衡阳两边相通的那几个山坳的路逐渐荒芜、荒废了，想要走山路的人就集中走这一条路了，这条路也就完整保留下来并还有人走呀。不过，面前这个山头，堵在我的心口，我能就此停步不前吗？如果这样，我又有什么资格埋怨昨天的“大部队”“望而却步”呢？我把这种心情发到朋友圈，我说，这个山坳有点“傲”，应该是群英去双峰的山坳，前面的山顶有路上去吗？

5

前面明显没有路，但我坚信那句话，世上本没有路，凡是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呀。何况，多少没有路的地方，我也走出了路呀。不过，我不能象刚才下山那样排山倒海了，而只能在柴刺和树林的空隙中一步一步推进，让柴刀和手套真正发挥作用。哈哈，也就是十来分钟，我就到这个山顶了。这时，我的心情美美的，又发了一个朋友圈，我说，看似不可能的事，我收起手机，戴上手套，握紧柴刀，只有十分钟，这个山顶也上来了嘛。

这个山顶还不是很高，树木象众星捧月似的，拱着顶尖上的一堆石头。我坐在石头上，这才想起了裤袋子里的茶杯。我先说是到第三个山顶就喝茶，结果后面又过了三个山顶，又过了两个山坳。时间也有个把小时了吧，我才感觉口渴，这应该是意志力的作用了。这群石头没有先前的出色，我就不流连了，喝完一杯茶，又动身了。

在这个山顶上，看到前面那个最高的山峰，我可以断定，那就是万庵山了，那个山峰的形状我还是有印象的。万庵山过来有一个山坳，估计就是昨天“大部队”“望而却步”的那个山坳了。山坳这边是一条“一字形”的山岭，有几个稍凸出来的小顶，也有几个微凹下去的小坳。一路比较空旷，我看到的都是石头，那些小顶和小坳其实也就是凸出来和凹下去的石头呀。小坳上，显出来的植被种类丰富一些，这些植被也枝繁叶茂一些。映山红的叶子比我先前看到的，枝干粗一些，叶片大一些，色泽也更深一些。还有一些我叫不上来的柴和树，也在我的面前展示它的婀娜多姿啊。

从一个小坳上过去，前面就是一个石顶，这个石顶鹤立鸡群，是这一路所有石顶中最巍峨的。几个很大的石头组合成一个群几乎全部占领了前行的道路，我只能从上面爬过去。左边伴双峰看下去是陡峭的悬崖，但离顶两米处有一个自然生成的梯级。有几处地方还可以落一只脚，踩在上面，趴着扶着石壁应该是能够过去的。我想从这里过去，但看到下面的悬崖峭壁，一阵寒意“嗖”地窜到我的心头上，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如果一步不慎，或者脚肚子打跪，就有可能会掉下去呀。即使没有掉到悬崖深处，而是落在另外哪个地方，这里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我不禁又想起了儿子的那句话“爸爸登山时做危险动作已经上了瘾”，想起了妻子总是拿儿子这句话敲打我。算了，我还是把柴刀丢到前面，一个一个石头从衡阳这边爬过去，才爬过这个石顶。过了石顶，我又得意洋洋发了朋友圈。我说，这个石头群之突兀险峻，罕见呀！

过了这个石顶，又有一些稍小的石顶。有些温柔可爱，由两三块平面的石头垒出了一把椅子，还有座垫、靠背和扶手。座垫上的松针树叶厚些，就是一个软座；靠背和扶手上的松针和树叶薄一些，又象披了红纱巾。有个石顶上面俨然是一块直径差不多三米的圆形席梦思大床，雪白的石面象汉白玉，又象洁白的床单。汉白玉和床单上散落着深红色的松针和树叶，就象上面的花草虫鱼鸟兽图案呀。而且，靠床头还有三棵松树，松树向大床这一面展开了七八个长长的树枝，树枝上又挂满了遮天蔽日的松针。如果是晴天，这些松针完全可以起到遮阳的作用呀。如果是雨天，在松枝上盖个塑料布什么的，也完全可以遮风避雨呀。如果是晚上，还可以在松树松枝上支起蚊帐，就是再厉害的蚊虫也百毒不侵了呀。有些石头凶神恶煞，象猛虎和雄狮守护着这些山林和道路，不容有非分之想之辈有半点的亵渎和不敬呀。有的又象慈祥老人，一边享受着两边千变万化的世界，一边看透世间的炎凉悲欢呀。还有一些石头紧挨在一起，挨在一起的那两面有的好象就是用刀切开的，有的凸凹相对再挨拢就密丝无缝了。这些石头，若干年之前肯定是一起的，是大自然生生地把它们分开了。有两块石头脱离后，俨然象一个骆驼。一个是头，头上的眼睛鼻子都相象；一个是身子，突起的驼峰更加传神入化呀。有两块石头，象一对刚刚缠绕过的公母鸡，公鸡还高昂着头，母鸡却温柔地靠在公鸡的身上呀。

前面那个突兀险峻的石头群，我过来了，没有遇到危险。后来这些相对不危险的石头群，因我的忘乎所以，还是遭遇了一次危险。我从一块石头下到一米高的另一块石头上，一只手拿着手套和柴刀，一只手举着相机，一只脚就这么下去。这只脚还没有完全站稳，我又伸下去另一只脚。两只脚都没有站稳，身子却往前面飙了。不得了，一个滚子，我的头快要撞上另一块石头了。我本能地一躲，又一个滚子，石头是躲开了，头却撞在一个树蔸上。我的大脑一边空白，不会有什么事吧？我静静躺了一会，觉得神志清醒，再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只有一点点压痛，应该没有关系。我看着这个树蔸，好在它的切面较平，还有点腐朽了。这个危险，我不能发到朋友圈。那样妻子儿女会知道，下次就再也不会允许我单独行动了。而我不单独行动，这样的任务怎么能够完成呢？

走到“一字形”山岭的尽头，前面和群英那个山坳一样，也只有一条毛路子下到山坳里去了。有了下那个山坳的经验，又有了刚才的教训，我就踏踏实实地下山，很快也就到山坳边了。山坳其实原来很宽，现在却长满了竹崽子。不过，我眼睛透视小竹林，仔细看还是有一条小路，只是小路上也生了竹崽子，我砍开一些竹崽子钻过去就到山坳上了。这个山坳好面熟，当真就是从红光的麻公塘上来的、昨天我们在这里“望而却步”的山坳了。嘿嘿，这头是过来了，那头过得去吗？

6

这时，我不但想到了昨天“望而却步”的情景，也想到了昨晚与战友修伟的有约。到这里了，是不是打个电话给他，让他与我来共渡难关呀？但是我想，应该说，他如果能来，就来了。他答应给我电话，而没有反应，就证明他确实还没有抽出时间呀。再说，他并没有答应来，且我想到的也是他下午才会来。我又看了看山坳两边，眼睛还睁大了一些，既然这边有路，去万庵山这边也是竹崽子，应该也会有路呀。我在过来的小路对面寻找，终于找到了一个疑似小路进口的地方。我砍开竹崽子进去一些，还真是这条路也。里面虽然也有竹崽子长在路上，但小路逐渐就现出了原形，而且与小路伴着还有一条平时能够流淌山水的小沟。我坚定地点点头，好了，今天的穿越任务应该能够完成了。

哈哈，我立即打电话给修伟说，我已经到昨天的那个山坳了。他说，等一下就来接我呀。我说，接就免了，这个山坳到万庵山的路我都找到了，相信我能够独立完成任务。他说，那他就在家里做饭等我，为我摆上庆功酒，要我过了万庵山从石梯路下来。我说，也行呀，不过，再要返回到上山的地点，时间就晚了。在你家吃完饭后，你再骑车送我到维新堂呀。

放下电话，我还兴致盎然自言自语，妥了，基本上都妥了，万庵山下的石梯路到修伟家我也走了好几次了，就差从这里到万庵山这万里长征最后一步了。这里尽管还看不到万庵山，但我相信离目标已是越来越近了。我又发一个朋友圈说，昨天从麻公塘到这里就却步了，这里离万庵山也就是今天的目标不远了，继续前进！

走出了竹崽子路，树林间的路又稍微宽了一些。这节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山头，路边和山头上也有一些奇形怪状的石头。我不管它们了，关心的是万庵山在哪里呀。

看见了，终于看见了，这个山头右边有一座高山，应该就是万庵山了。我在万庵山呆过好几次，越看还越就是它了。不过，两座山之间是一个山谷，对着走不但要下到谷里，而且连下到谷里的路都没有呀。但是，脚下的路往前面延伸到另一个小山头了。我努力回忆着，这个小山头应该就是从八角亭石梯路上来，再爬到万庵山，快要登顶了，路右边的一个山头呀。第一次是修伟带我登万庵山，他就带我先登了这个山头，看了双峰这边的风景，我还把它形容为一个跳水高台。后来我几次登万庵山，也在这个山头上留恋过呀。

“好啊！”我一路小跑，就到小山头上了。又是一声“好啊！”，我又是一路小跑，就到万庵山顶了。山顶的那棵大松树，那块铺满了松针和树叶的坪，好熟悉啊。只是——

只是，我看着山顶右边。上上次战友们聚会修伟家，我一个人爬上这个山顶，就是从右边的竹崽子窝里寻到一条被什么东西挤开的路，结果走得越来越迷茫。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那条路与今天的路根本就是两条路线。路线方向错了，不迷茫才怪呢。

我坐在这块坪上，为我今天的装备柴刀、手套、茶杯，还有运动鞋，还有一个裤管上的两个大洞，还有这块坪和松树各自照了一张照片，发了今天最后一个朋友圈。我说，终于到达目的地万庵山顶，从九峰山到白玉堂的一路崇山峻岭全程贯通了，杠杠滴呀！

在这里，我又想起几天前在所里走廊上看到这一路崇山峻岭横在我的面前，就计划开展这一次行动。当晚，我还想出了一首打油诗。这首诗虽然不能登大雅之堂，但在大山面前，我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念了出来。于是，大山里响起我字正腔圆的声音，前步文正（曾国藩字文正）白玉堂，后登生威石牛山。儿女中间骑着走，双衡两边漾波浪。我之所以能够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因为我这个大山的儿女，今天完成了最后两公里的穿越，全线的十余公里崇山峻岭我就全部贯通了。今后，面对着这一路崇山峻岭，我也就不会“望而却步”了。

现在有一个热词，即"最后一公里"。我今天把这一路崇山峻岭都打通了，最后打通的长度两公里都不止。而且，过程艰难曲折的。如此，完全称得上是打通"最后一公里"。

很快，我还要得寸进尺！不但是我，我还可以带着朋友们一次性完成这十余公里崇山峻岭的全程贯通。

我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

2019年12月11日写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