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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留在所里。周六,和罗哥上高媚山挖了几斤黄精,但没到山顶,那不是真正的爬山。周日中午在师傅家里吃老客饭,喝了半斤酒,回来睡到三点多钟才醒来。萎靡不振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做。打开房门,看见挺拔的高岭峰,我知道是要到这个山里去找答案了。四点钟不到,我就朝高岭峰出发了。
到派出所后面的老桂门前横路上,袁师傅的收割机已经在路下的田里收获一季稻了。他在机器的轰鸣声中大声问我,哪里去呀?我借着酒劲义正辞严,山里去呀!
进到一条小冲,到冲尾,翻过一道山岭,到又一条冲尾。高岭峰离我越来越近,在我面前越来越挺拔了,我却进了一个院子。在辖区,我爬得最多次数的山峰就是高岭峰,可峰下的这个院子,我却是第一次造访。
我之爬高岭峰,经历了好几条路线,院子的主人邱斋公都功不可没。他把路边的柴草收拾了,有些地方还动了锄头。如此,方便他自己办柴和种菜,也方便了大家扫坟砍树,更方便了我有事没事就来爬山。我这个管户籍的,竟然不知道邱斋公的真名,只是人云亦云记得他这个称呼。为了表示尊重,就叫他老邱吧。我之所以不到这个院子里,是因为这里是个烧香拜佛的去处。老邱上个月去世,没有迷信之嫌了,我就毫不犹豫进来了。
啊,紧闭的大门由一副对联护卫着,让我脑洞大开。上首的的“地母庵”三个大字,更是让我眼睛睁大了,以为大家都叫它“观冲庵子”,原来还有一个这么正式的名字呀。我百度,地母娘娘,即后土,也称后土夫人等等。后土神的产生,源于古人自然崇拜中的土地与女性崇拜。唐朝以后,民间称为“后土娘娘”。宋代以后,道教把“地母娘娘”列为四御尊神之一,执掌阴阳生育、万物之美和山川之秀。每年农历十月十八是地母圣诞日,各地纷纷建“后土娘娘祠”隆重祭祀之。地母即大地之母,是最早的地上之王。我触类旁通,“地母庵”后面的屋场正是后土,这个“后土”,与“地母”殊途同归呀。
见识了“地母庵”这个名称,我又看这副对联。上联是“地生万物玲神秀”,下联是“母范千秋诒圣恩”。上联正是说“地母神”的本职工作和丰功伟绩,下联是告诫人们要敬重、更不能忘记“地母神”的丰功伟绩。我点点头,今天第一次进这个院子,第一次看到“地母庵”的名字和这副对联,我是有些明白了,也记住了。
我又前后左右看了看。身后有一个别致的大香炉,主体是石头砌成的,糊了一层黄泥。上面围了两圈青砖,青砖的内圈是黑的,有些还通过最上面的平面黑到外圈来了。下面有几个小香炉,香早灭了,香杆却满满当当的。两个稻草编的拜垫铺在一条花岗岩石头上,还干干净净的。左右有一些花草树木仍然葱茏,一棵不知名的树越过窗户与房顶等高,一种蓝色的小花从草丛中钻出来和百草争艳。
出了院门,有十余级花岗岩石梯。下了石梯,我再看老邱的驻地,虽然看不到“地母庵”的名字了,我仰着头,对这个庵更加肃然起敬了。
2
过了一节大路,就要转弯了。山墈边的小路,我却无从下脚。原来光光的路面,怎么长满了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草呀?一下子我就明月了,是老邱不在了。院子里是物是人无,这里是人无物非呀。要上坡了,也是这样的路。我感觉到,下次,下下次,我再来爬高岭峰,会越来越无从下脚了。老邱走了,这些好路也跟他走了。
好在这样的路并不要走好远,山里柴长得慢多了,老邱杀开的小路还“健在”,陡峭的地方还是有他用锄头挖的土梯。因为酒精的作用,我有些累了,但有了这条小路的指引,我不能歇息。我数左脚迈出去的步数,数了一百一十下,二百二十步就到山脊上了。宜将剩勇追穷寇,我又数了几十下,就到高岭峰顶了。
和平常一样,我站在山顶的两块大石头上,转着看四周的山山水水。
石头北边的一棵大松树,我和儿子有一次还借助这两块石头,爬到上面去了。我们在青翠的松枝间拍九峰山,效果非常的好。可是,现在它却一命呜呼了。而且眼之所及,好几棵大松树都没有逃过这一劫。
我转过头看山的另一面,这个双重大手肘弯里,却是生机勃勃的。“地母庵”镶嵌其中,我精神为之一振,这里大多是老邱的势力范围呀,这些“生机勃勃”都是他的杰作呀。我指点着,自己在哪里拍了菊花照,在哪里摘了猫耳朵,在哪里采了嫩嫩的茶尖,在哪里扯了一大把鱼腥草,都是拜他所赐呀。老邱不在了,菊花还会开,猫耳朵还会有,草不能与茶尖比高,鱼腥草比草长得更快。路嘛,我退休还有三年,这三年,我多走走,也能勉强走。就是山墈下的路,区区的茅草能够挡住我这个爬山人吗?那就好,可以打道回府了。
走过了山脊路,我从另一条道下山。人们为了扫坟,不满足于小路的方便,请挖土机挖了一条土路到山腰上,再分支到每一座祖坟边。说心里话,尽管这样的路宽敞,不担心柴刺,我更喜欢原始的经过老邱不断修理的山路。下了几个之字弯,前面就是光辉的老屋了。哟,还有几滴雨滴到我热汗直冒的脸上,带来滴滴清凉。要下雨了,赶紧走!
我又停下了,光辉老屋的晒楼上,竟然长出了一棵不小的枫树。枫树的主干粗壮,枝叶繁茂。晒楼上面一层的瓦面,早就风雨飘摇得没了,枫树尖竟然越过这一层,又向上挺拔了两层高。光辉的的老屋是长五间的,堂屋右边第一间有晒楼。枫树左边的枝伸到堂屋前面,右边更有一根粗枝青叶横插过去,飘拂在锁筒屋的窗户上面,为窗户遮着荫。
雨越下越大了,我的头发全湿了,雨水混着汗水,衣服紧贴着微微隆起的肚皮。我惊讶,刚才起码淋了五分钟雨,因为这棵奇特的树我竟然浑然不知。这样不行,赶紧走!
到观冲水库边了,我还在想,这棵枫树上面的枝叶这样粗大繁茂,下面必有同样粗大繁茂的根系。可是,晒楼上是预制板,预制板才十公分厚,除了两面墙壁,其它几面和下面都是空的呀,与地面更是隔了一层屋高。那两面墙壁是红砖砌的,也扎根不进。即使霸王硬开弓扎进去了,也极少水分和养分。它的生存环境比那些大松树恶劣多了,却“红光满面”显得滋润多了。要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这棵树真不知道是怎么长到这么大而繁荣的呀?我真想跑回去看个究竟,望着密密麻麻的雨丝,我又不敢走回头路。哪天,我一定要再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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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了,我洗了一个澡。然后,我觉得要发个朋友圈。我即兴准备一首打油诗:预制板,红砖墙/英姿青葱盖过房/主人搬去马路边/他来挺起山脊梁。选择图片,坚强挺拔的枫树照当仁不让,与“山脊梁”吻合。只拍一张,我觉得单调一些了,又找到山顶的石头照,这正是山的脊梁最高处。可是,我总觉得余兴未尽。对了,老邱虽然作古,他也是高岭峰的脊梁呀。
老邱没有照片,我又把“地母庵”的照片添进去。也许不要多久,老邱的接班人又会传承衣钵,让“地母庵”的香火继续旺盛,让高岭峰的路更好、人气更旺。
我迫不及待爬高岭峰找答案,终于找到了。高岭峰的脊梁,时时刻刻都在呀!
2023年8月28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