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周六在所里,考虑到哪里去活动。正在门口耍,战友修伟骑车过来了。他说,送父亲到卫生院输液。我问,今天不要去砍楠竹吗?他答,昨天下的雨,山上有水,休息一天吧。我说,那好啊,陪你钓鱼呀。他回答,那就到国成家里去。我本来是计划到友谊水库去,他却对国成家的鱼还念念不忘,那就依他啊。
修伟把父亲送回去,拿钓竿到所里楼下已经十点钟了。我们到国成家,他在富田赶集也回来了。十点半,我们三个战友到塘边。国成把十多斤菜枯一次抛进塘里,说是要先打一个窝。修伟拦都没有拦赢,你打个窝是没有错,但有这么多菜枯吃,鱼怎么还会上我的钓呀?我看着修伟说,不会吧,你带来的可是专门的饵料,鱼应该更喜欢呀。修伟也不回话,正式开钓。
国成说,好多鱼过来了,你们看冒了好多水泡呀。水泡是成群结队的,可我没看到鱼。修伟甩了几次竿,都没有鱼上来。二十分钟了,国成说,我回去做饭了,有鱼就好,如果没有鱼,他也好准备一些下酒菜。
2
我又陪了修伟一会,他着急了,甚至把一大把玉米饵料撒进塘里。我不给他压力,朝山边蹓跶。原来有两次,修伟钓鱼,我在山上采茶。
这次,我也试探着找爬上山脊的路,还真有一条毛路子。爬了一会,又走了一节平路,就到国成的屋场后面来了。再过去就是一口小山塘,三年前我和修伟看国成养的羊,从他屋后爬到这里来过。现在没羊了,塘坝上的丝茅草长满了。塘坝那头应该有路,也被柴刺覆盖了。要过去不难,可是我走在毛路子上,腿脚上都打湿了一些。茅草和柴刺上,等着我的雨水更多呀。
我返回到山脊上,看到沿着山脊有一条似路非路的路继续上去了。是在山脊上,没有茅草,柴刺也稀疏一些,我探了进去。
嘿嘿嘿嘿,才进去两三丈深,就有一条路从一个小山皂投到山脊上来了。路是新挖的,有米多宽,不要担心打湿裤脚。路边有一些土茯苓藤,可惜我没有带工具来。
左边又有一条土路上来了,估计是从老主任的老屋场后面上来的。啊,前面山顶上有一堆新土,下面应该是新坟,那这条新路估计也是因新坟而来的。感谢有这条路,我三两步就到了山顶。还真是一宗新坟,还没有立碑,不知道亡者是哪位。这里后有来龙,左右有青龙白虎,对面也是群山环抱着,风水是不错呀。
前面有两条路。右边的山脊路,应该是下到哪个屋场去了。左边却有一条拖拉机路,路平一些,还继续在山上跑。我不想早早结束爬山,就走左边吧。
拖拉机路也是新路,但明显修得早于先前的山脊路。好久没有拖拉机走了,就有大棚大棚的冻茅伸出一把把锋利的刀剑,还有一根根长短粗细不一的刺张牙舞爪,它们都想把我拦下来。我把一条条刺捻开折断,再伸出脚把冻茅踩伏。很快,我就下了一个短坡,又上了一个长坡。可是,我停住了。
有几只鸟在树上“咕咕咕”地叫,我看树上,再视线往下,看到山下有一个屋场。屋场前面有一片垅,有农田,有水塘,有小河,有水泥路到其它屋场,一幅相当紧凑祥和的农家生活图。不错呀,这是哪里呀?我在辖区三十多年了,刚才并没有走多远,不可能这么迷失吧。
对了,是不是阳冲呀?三十年前,我在乡政府工作,搞计划生育,为了抓一个“大肚子”,晚上从阳冲翻山越岭到庙山村书记的屋后。这么多年,我很想走回这条路。今天鬼使神差上了山,多半也是这个原因。我皱了皱眉头,又不象,阳冲岳母有个表妹,没有看到她的家呀。我脑子里对应上好几处地方,也象,可都不象。
拖拉机路还在前行,我也跟着前行。路是从山下修上来的,下到路口终要见分晓。再回过头来分析,这个好地方是哪里,就会浮出水面了。
跟着冻茅和柴刺,又下了一个坡,又上了一个坡,又看到一宗祖坟。虽说下葬的时间不长,但有高大的石碑了,亡者的名字还有些熟悉。知道了,这条拖拉机路也是为葬坟修下的,也便于亡者的后人拜祖年和清明扫坟。当然,山上的楠竹树木也可以方便下山了。
这条路荒芜了,楠竹树木应该没有就到方便,是因为这许多年人工费用翻了好几番,它们的价值却还是在原地踏步。好多冰冻留下的倒树,好大一蔸的,都横亘在路上。
下了一个坡,前面冻茅和柴刺没有了,尺把深的草却是一丛一丛的。我无法回避,索性迈开大步过去。原本就湿了的裤腿,不一会就有一些分量了。
走了一节平路,又下了一节长坡,前面的景象就越来越清晰了。我们村里的彭姑爷,原来在供销社开车。那时供销社单位好,他开着拖拉机,更是炙手可热。我读高中,还就了他几次方便。他的人不在了,前面那栋屋就是他的啊。
我赶紧回头,到那个迷失的屋场后山。看了一会,我就明白了,我们搞计划生育,就是从这个山皂里下到村书记家的。那时候,书记家后面有一条清白的路,还有层层叠叠的菜土。现在,覆盖了繁殖三十年高高低低的植被,就把我迷失了。
国成电话来了,问我收获如何。我说,我到山上来了,修伟没有打电话,他那些玉米籽应该还没有钓到鱼。那你们准备回来,十二点钟准时开餐啊。下午,我来想办法,肯定钓得到。
我看时间,已经十一点四十五分,赶紧走。我从老主任屋场后面下来,到修伟身边,他还真的是一无所获啊。
中餐后,我喝着茶。修伟马不停蹄又去了塘边,国成拿把锄头到屋后去了。知道他是去“想办法”了,我端着茶背着一条长凳也去塘边。还没坐稳,国成就拿着一个塑料杯来了,里面有几条蚯蚓。我笑着说,这下会有鱼上钓了。修伟不服气,蚯蚓是通吃,玉米是专钓草鱼的。我说,既是通吃,草鱼也能上钓呀。好好好,修伟摆着手,只得少数服从多数了。
好,真的是好。不到一分钟,就有鱼上钓了。修伟摇摇头说,是功田鲫。上来的当真是鲫鱼,不过,这种鲫鱼可以长到几斤重,上来的这一条也有半斤了。我眉开眼笑,可以呀,没有草鱼,鲫鱼也行呀。国成说,上半年他放了一百条这样的鲫鱼。我拍着巴掌说,现在只有九十九条了。
九十八、九十七、九十六,不到十分钟,几条蚯蚓没有了,鲫鱼也上来了四条。我说,没有红萝卜,照样装果盒,鲫鱼也有一餐了。不行,国成说,还是草鱼味道好些。他又到塘左侧别人家的屋后去了,很快又装了一杯蚯蚓过来。很快又上来一条鲫鱼,接着就有一条四五斤的草鱼也上来了。我们把鲫鱼都放回塘里,把大草鱼提了回去。
国成把家里水池的水放满,草鱼在里面游来游去。他说,还只有一点多钟。我老彭今天的兴趣来了,不光是为你们搞好后勤工作,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了,还要亲自带你们爬山去。
我睁大眼睛对国成刮目相看,不错不错。平时我们三人行,都是他要晚一点来,在自家或哪个饭店准备好酒饭,等我们下山。今天,可是国成第一次主动要求带领我们去爬山呀。
3
一点半,我们就跨过石拱桥,到双江口对面的彭祠组,进了一条冲,在一个养鸡场后面上了山。这条路我原来走过,可是三十二年前了。九二年,我退伍后到乡政府上班。到这个村搞户口清理整顿,村会计正是国成的哥哥国震,他带着我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先走了双江口、彭祠两个组,正是走这条路再到村长老亨家中餐,接着再到其它几个组完成任务的。
还是这条路,但从一开始就很难走了。我睁大眼睛看脚下柴草窝里的路,生怕一脚踩空,掉到几丈高的山墈下面去了。可是,一个女人走得顺畅,在一个转弯处一下子就超过了我们。她拿着一个扁丝袋,说是去捡茶籽。说完,她就扎进山里,一会儿就不见了。
到一个山坳上,这里原来是水田,田塍干子还在,现在都种了油茶。今年雨水好,这里又不缺阳光,茶籽好大一颗,大的有小鸡蛋粗。我说,国成,刚才那个妇女你认识,怎么不喊她到这里来捡呀?他脱口而出,那不行,她也不会来。这里的油茶是有主的,去年之前还有人管理,不然不会结得这样好。别看她走得这样性急,她只是捡山里的野茶籽呀。
修伟喊,龙哥,这棚花好看,你快拍下来。是吗?我走拢,这一棚花挂在几蔸茶树尖上,两蔸高的茶树,两蔸低的。这种花,平时色彩不分明,到镜头里就更加平淡了。今天,她却大有不同,大放异彩!黄黄的底花在油茶上铺了一层,又三三两两点缀着一些小白花。黄得深,白得浅,组合到一起色彩就异常分明了。是她成熟了?是她生长在空旷的山坳上?对了,太阳也出来了。其实,太阳早就出来了。我的裤腿已经干了,这一路上,又没有沾上新的水。只是在这个空旷的山坳上,阳光洒在茶树及其这棚花上,少有死角,这棚花才更加鲜艳和分明了,太阳的存在感就更强了。
国成看着对面的大山,说早几年山腰上还有路。他有几年没到山上来了,现在路的地方已经被柴刺和葛根藤长满了。是呀,我三十多年前和国震是在山腰上过去的。可是,现在的山腰变成了“水桶腰”,还可以加上“臃肿”的定语了。
国成把视线收回来,往山坳左前方看,并慢慢走过去。他说,那今天就走远一些,带你们转另外一条路到更高的山上去。
我们走过去,步着一条路印子进去,很快就进到一个“洞”里。这里原来是路,后来被竹崽子插满了。放牛人或者油茶的主人把路上的竹崽子砍了,路恢复了,两边的竹崽子和柴树罩过来,就形成了这样一个“洞”。
出了这个“长洞”,转一个手肘弯,又进入一个“短洞”。国成问我,有什么发现没有?我抬头一看,笑了,这个洞不就是一棚猕猴桃吗?可是,看着看着,我又笑不出来了,这上面一颗猕猴桃也没有呀。修伟说,这是一只“寡公子”。
国成出了“洞口”,又说,你们不要着急,这山边有一路猕猴桃藤,应该还结了果。是吗?我在“洞”里说,你不是好几年没到这山里来了吗?怎么这么熟悉呀?开国际玩笑,国成大声说,你们出来,看这是到哪里来了?
出了“洞口”,面前敞亮了。啊,不远处那连着的几口水塘,不就是国成的吗?他带我们到这里钓鱼摸河蚌,来了几次啊。修伟有疑问,你怎么把塘开到别人的地盘上了?是你当书记时耍的特权吧?哪里,国成说,这一冲田原本不是他们组的,他是双江口组,这里是道合组,中间还隔着庙山组。是土改时,大队把这一冲质量最差的畔田分给一个地主。这个地主房子没收了,只能住在双江口的女儿家。地主死了,这冲田就归双江口了。是畔田,又远,没人要,他就要来开塘了。
说着说着,国成和修伟就奔连环塘去了。我沿着山边的一条毛路子走,想要寻到猕猴桃。路很窄,大多地方只能落下一个直走的脚板。我小心翼翼走过去,走到中间,终于发现几颗猕猴桃高高在上地盯着我。我和修伟上次在紫云湖山排上摘了十多斤,刚刚吃完。今天无心恋战,就让它们留给当地口馋的人吧。
我们殊途同归到一家人的禾堂坪上,沿着组道出了这条小冲,又右转进了一条大冲。我知道,这条冲里,还是我另一个战友姬朝的老家。一条毛发和身子都透着健康的大公狗,抖擞着、狂叫着朝我们扑来。可是,面对着我们三个神纠纠气昂昂的老兵,我们步步为进,它却步步为退了。
姬朝在衡阳开店,我们从他家右首的小冲里进去。冲里又有几条小小冲,最冲里面一栋红砖房子很惹眼,可惜荒废了。我拿出手机对准房子,拉近镜头。国成对我说,你现在不要拍,我们会到那里去呀。
水泥路没有了,是一条两米多宽的土路。原来可以过拖拉机,现在茅草把路挤压得只有尺把宽了。有一枝花还伸到这一尺把宽来,国成问,这是什么东东呀?我看着这些小花,又看到布满了白点点的青色叶子,迅速回答,秧李子树呀。并说,这蔸秧李子树好大呀,你们看,它的主干已经有镰刀把粗,是侵犯菜土了,被种菜人砍了。它不服气,才斜着长出这一枝来,向我们表示抗议。
国成又指着右边隔着一叠田的山墈说,你们看那一蔸大树,我还赚了一张毛爷爷嘞。啊,我知道国成精明,但这蔸树还活得好好的,怎么就让他赚钱了呢?国成解释,他花两百元钱买下这蔸大樟树,因为难度大没有及时砍。一个树老板也看中了这蔸树,我就转手赚了百元钱。现在五六年了,树大了,可越来越不值钱了。要砍下来,算了盘缠冒把伞,他宁愿丢钱也不要树了。
上了一个长坡,转了一个弯,我们就到红砖屋前面了。国成说,这是他小舅子的妻舅“尾巴”的。“尾巴”砌了这栋屋,没在这里住一天。他父亲帮他守了一年屋,也住到城里去了。二十年前,这样的红砖屋还算体面。可是,当时水泥路没有修进来,十多万元钱丢到水里,水泡都没有一个呀。
又上一个长坡,又转一个弯,又看到坡上有一排平房。国成说,这还是他的杰作嘞,可他也早就不要了。修伟点点头说,他坐他的三轮车来过。三轮车,平房,我明白了,这是国成在这里的养猪场。那时候,我们在他家。有时,他要我们等他一会,他要去喂猪,然后开着三轮车走了,原来是到这里来了。他家里有猪场,但离几百头的规模不够,就扩大到这里来了。后来搞环评,他的猪场在这个冲夹夹里也安然无事。应该还是因为没有挣到多少钱,他就把这个猪场放弃了。
横过猪场,再上一个小坡,转过一个弯,我们又到一个山坳上了。山坳上也开阔,面前还静卧着一条冲,人居环境不错呀。我说,“尾巴”的屋不要了,你的猪场也不要了,但是屋都在。这上面没有一处房子,难道若干年前,这里没有住人吗?哪里,国成抬起手指着说,我们看得到的地方,这里,那里,还有那里,曾经都住过人,应该有好几户呀。你们看,这些田,这些土,这些山,都是好田好土好山。可是,国成声音小了,现在都荒凉了。农村都是这样,越到冲里越这样,不说这些了。对了,国成看着我说,老范是老村干部,你应该去过他家,他的屋场坪就在那里呀。
我极目望去,冲尖尖上面是一口水塘,水塘右侧是有一块长满了楠竹的坪。远远看去,水塘的三面山排和对面山皂都很幽深,把水塘映衬得更幽深。我只清晰地记得,国震和我去了老亨家。老范家去没去,确实记不起来了。不管怎样,那就现在去吧,也许到了那里,看到什么东西,会掏出我的记忆来。
这是一口有亩多水面的塘,塘水清澈,楠竹和杉树在里面摇曳着青翠。但是,显然有人养鱼,一个由长竹筒围成的大三角形内,漂浮着不少青草。时不时还有鱼把草拖到水里去,泛起圈圈涟漪。
修伟却看中了右边屋场坪和山排上的楠竹,他说,插得象把筷子一样。修伟原来是在工地上烧笼子,对眼睛有损伤,今年就回来和几姨夫包楠竹砍了。辖区有两个竹制品厂,交通方便的话,一天挣个两三百元钱,还是洒洒水的事。国成看出了他的用意,这里的楠竹质量好,易得砍,拖拉机路也修到塘边了。哪天我帮你联系一下,干部没当了,应该还说得话准吧。
屋场坪真不小,若干年前应该是个大屋场。断壁残垣都看不到了,化作了这一坪密密麻麻挺拔修直的楠竹。我使劲回忆,也没有掏出我的记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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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山坳上,国成带着修伟要往冲下的小路走去。我却停下来,从水塘看过来,再往右边看下去,还有一个水库。我回过头再朝山坳右边的山脊上睃,这一路过去不远,应该就是上面江老屋组的老亨家。老亨也住到垅里去了,那今天就不去了吧。
水塘和水库之间有一叠田,还一丘比一丘大。靠近水库的几丘是水位田,这个时候长满了草,绿油油的草丛下面凶险无数,我们在一丘最大的田右侧上了一些坡,找到一条毛路子。开始路上的草多,路两边的柴刺也不少,还有一棚棚的竹崽子,我们走得不算慢。国成说,原来这里是大路,而且这条路也是在田边走。是呀,修伟说,田塍干子都现得明明白白的呀。
走了一会,茅草没有了,柴刺也少了,竹崽子却越来越密了。修伟说冲尖尖高头的楠竹象插了一把筷子,这个比喻用在这里更加恰如其分。国成走在最前面,我看着他两只手轮番地把竹崽子扒开,再把身子钻进去。我们跟在后面,都是这样挨身而过的。
原来的路在田塍边,现在边上不敢走了,我们走的是田中间。走着走着,一丘田到头了,就走不成了,只有下到底下那丘田去了。国成走到田塍边,看着高高的田墈,犹豫了一下,就扶着竹崽子下行了。下行到中间,我看到他象只猴子一样,四肢张开的尺度大得有些夸张。忙拿出手机拍,结果抓拍出来的“猴子”却是模模糊糊的。
这样下去两丘田,我们就到水库边上了。出了竹崽子路,又是丝茅草路。丝茅草下面,原来也是田。丝茅草虽然深,却比竹崽子低多了,我们能够看到水库的全景了。就是在现在的枯水季节,水面也有十来亩。我边走边看边照相,兴致盎然。
修伟说,这个弯里有棕树,应该原来也是一个屋场吧。国成答,是呀,我们过来的几个皂里都有屋场,是竹崽子挡住了。我朝这个屋场后面看,并说,这里过去应该是你家屋对面山坳上那块油茶地吧,是不是从那里返回呀?可以去,国成得意地说,但老彭今天要带你们从另外一条路返回。哟,我眼睛又睁大了,国成今天兴致当真顶拐甩呀。
快到水库大坝上了,我就明白了。大坝下面,这条冲继续下去了。当然上面都有这两口水塘和水库,还有一叠田。水往低处流,越是低处,越是垅里,就会有路到垅里去呀。只不过,我在脑子里搜索着,下面这是哪条垅呀?
到大坝上了,修伟还说,如果把这个坝加高三五米,两边山脊上并没有低洼的地方,水面就大了好大,就是一个更大的水库,甚至还可以和冲尖尖高头那个水塘连成一片。
国成回答了我们的疑问,这是马厂垅里,水库是孟冲水库,马厂有个孟冲组,我们过来的那丘大田是我们村的道合组,下面那几丘水位田包括水库都是马厂孟冲的呀。国成越说越兴奋,从水库到水塘,这一条冲四周,不但是我们两个村,还有石笋村和大坪村。为什么没有修成一个大水库,水源不足还是主要原因,两边虽然没有低洼的地方,但并不是很高,只有冲尖尖高头那座山高一些。而且,这条冲,别说山是四个村的,这一冲田都是两个村的。当年修水利的时候,这四个村是四个大队,分属溪江、富田两个公社,合作起来是有难度的。
冲尖尖高头?我突然抬头,一座高峰紧紧地盯着我。对了,那座高峰一边是爱华村,一边是石笋村。有一天,战友姬朝说,你这么喜欢爬山,我老家背后就有一座呀。姬朝父亲去世,我在他家屋场坪上,近距离看到这座山峰,但是集体活动,又没看到路,姬朝是孝子,也没空带路。在石笋村三打哈,有一天中餐后,我跟着主人到一口山塘边送鱼食。他告诉我,水塘背靠的山峰那边就是爱华村的道合组。我跃跃欲试,可是他家里桌子边还有两个人等着我们。嗨,今天又错过了。以为那条山脊上的路只是到老亨的老家,没想到也可以到这个山顶上去。好在知道怎么走了,而且修伟不是说,国成猪场里有个新电扇,他要拆走。哪天他来拆了,我们顺便爬到山顶上去吧。
那就向后转,大坝前面也是一叠田。不过,比水库上面的田还细丘一些。这些田右侧有一条路,是出冲的,也是拖拉机路,修伟又看中了大坝两边山上象插了一把筷子一样的楠竹,国成也答应帮他联系。
路上还有收获,我扯了一大把车前草,说是熬水喝,对眼睛有用。是吗?修伟说,他的八角亭好多,他回去也扯几把熬些水喝。
转过一个弯,我们就看到了大马路,以及依偎在马路边的岳沙河。发乱话,我惊呼,是这里啊,这段马路是辖区走出去的必经之路。每次经过这里,我都看到这面山排上有几栋屋。有一栋屋,一次搞户口调查,我和同事还去过。可是,我惊讶,就是没有看到这条冲,没有想到这条长冲里,还有分属于四个村的山,有属于两个村的水塘、水库和农田。
到一个禾堂边,我停下了,我和同事就是到的这一家。狗叫了,主人出来了,我说出了这个惊讶。主人说,你来我家,我还记得呀,确实有好多人都没想到里面还有冲。我回头看,曲径通幽,从这里看,都只能看到一个小冲口,就莫说到大马路上去了。
我说,那我看一个人,她知不知道那个水库。国成问,秋阳吗?不,我回答,他虽是这个村的书记,但他是招郎来的,没她老婆香香知道的多。我把水库的图片发给香香,她很快就回答,孟冲水库,她小时候和发小们在里面游过泳,打过架,摸过鱼和虾。
5
回到彭祠的组道上,对面就是国成的屋,那条大草鱼还在等着我们。我看手机,四点多钟了,我们今天下午的活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修伟说,我们三个人的活动,还要包括上午的活动,我钓鱼,你爬山,国成搞后勤。是呀,我看着国成屋后的山说,我上午在你屋后走了一圈,想走回三十多年前的那段夜路,虽然差点迷失方向了,但基本上算是走回来了。对了,国成,你屋后山顶上有座新坟,是谁的呀?
国成答,就是对面这个组的彭老师夫人。啊,我张大了口,彭老师是我文学道路上的导师,他的夫人我也认识。可惜了,今天竟然没有拜一拜。
那容易,我哪天陪你去,国成说。
修伟说,那我还钓鱼,还是三人行。
好啊,我打了一个响指说,一言为定,还有水塘后面那座高峰。今天来了个三人行,哪天,还是我们三个人走起!
2024年11月5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