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横刀立马

1

农历十月十五是我的四十九岁生日，俗称满五十，战友国成、行健、良生、国冬、修伟早就约好陪我出去玩一天。有几个战友姓彭，我们决定去拜谒彭老总。

这天清早，他们和国成妻、国冬妻坐一个车，我全家坐一个车，出发到老总的故居湘潭乌石镇去。我们都是面的车，没有装导航，而手机导航信息过时，且越是险峻、无人的地方越没有信号，走了不少转路、倒路、险路，历时三个多小时，我们才到故居。

我们要进去，保安说，要先到游客中心领票。又走了一公里，我们到了游客中心，原来这里才是故居的进出口。先前我们是从后门进去，难怪那一路气氛不浓。游客中心紧挨着彭德怀纪念馆，我们的参观就从这里开始吧。

纪念馆进门的广场两边，诉说着彭总一生的丰功伟绩和坎坷传奇。从乌石寨彭家围子的彭得华到考入湖南陆军讲武堂的彭德怀，从乞讨、做堤工到加入湘军，从结识段德昌到平江起义，从遵义会议支持毛泽东到与四方面军会合拥护北上，从平型关大捷到震惊世界的百团大战，从青化砭、羊马河、蟠龙镇三战三捷到解放西北五省，从临危受命抗美援朝到庐山会议为民请命，从被红卫兵在成都押回北京惨遭批斗、关押到身患结肠癌孤独辞世，彭老总一路慷慨激昂，汹涌澎湃啊！他的一生，从悲苦开始，到凄惨结束，赤条条来赤条条去，是个汉子，是个真汉子！

纪念馆的标志物是彭老总的铜像，我们远远就可以看到。铜像矗立在纪念馆中心，也是最高的地方。我们走近铜像，好像就要见到老总本人了一样，几十级台阶很快就抛在我们脑后了。

铜像足有四米高，彭大将军的八面威风和凛然正气一下子就摆在我们面前。古铜色的脸，饱经风霜，一双大眼睛平视前方，千军万马仿佛就装在他的脑海中；双手放在身后，足见他运筹帷幄，尽管一生坎坷，绝不婆婆妈妈；一身军大衣见惯了大风大浪，我仿佛看到了老总在井冈山的群山峻岭中、在四渡赤水的忙忙碌碌中、在陕北的黄土高坡中如庖丁解牛，风尘仆仆，游刃有余；透过面部、透过军大衣，我还看到了彭老总对祖国和人民的热血衷肠，看到了他的铮铮铁骨，看到了他忍辱负重的巨大胸怀，还听到了毛主席深思熟虑之后对他说“真理也许在你那一边”。

纪念馆的主体建筑就在铜像的后面，那里用实物和模型展示了彭老总一生的风采和不幸。童年，他和弟弟去讨米，因他不肯说自己是招财童子空手而归，草鞋、旧蓑衣、烂水缸、两个空碗无一不说明这个丧母少年尝尽了初入人世的悲苦；《老残游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是他少年时代读过的书，使他明白了这个万恶的社会，杀一两个恶人“无济于事，不能解决问题”；从士兵识字课本到毛主席送给老总读的《两个策略》等书，让他逐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军事家；陕北战场，彭老总手持望远镜，神情专注，指挥着人民解放军在运动中消灭敌人；“我是一个勇敢的农民的儿子”，对农民的感情一览无遗；“我这个人一辈子就想搞富国强兵”，这一生的追求咬定青山；在调查中与老奶奶的亲切交谈，旁边还有一个饿瘦了的小朋友，体现了老总忧国忧民的情怀……

看了这么多，我不能一一记在心里。女儿拍了不少照片，回去后存到电脑里。我在纪念馆买了一本《彭德怀自传》，工作人员说这是彭老总在狱中写的，回去后我要好好读读。儿子和女婿在出馆的“诺志林”诺了志，应该说，彭老总的一生会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些印记的。

2

彭德怀故居还有一个景点“德怀墓”，应该是有别于其它故居的特色。毛主席的遗体留在北京，在韶山不能吊唁他老人家的身体。国成、国冬都姓彭，他们买了钱纸、炮竹，要去拜他们的彭爷爷。相距不到一百公里，也许他们五百年前还是一家呢。

爬了一个小坡，我们就到彭老总的身边了。国成看了墓脚下的标志，对我说这还不是遗体，是骨灰存放处。我眨巴着眼睛说，记得了，是骨灰，而且当时化骨灰用的还不是老总的名字。

一九七四年十二月十七日，老总的遗体从301医院秘密送往火葬场火化。火化申请单上写的是：“申请人王奎，住址301，与死亡人关系父子，死亡人王川”。二十三日，两个军人悄悄地将骨灰送到成都东郊殡仪馆，看守殡仪馆的辛自权老人隐约感到这份骨灰的冤情，自己退休后，还要嘱咐徒弟好好保管。七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中共中央为彭德怀召开追悼大会，才找到他的骨灰。

到老总的墓地上，国成、国冬一个烧钱纸，一个放炮竹，我们一起叩拜。我们拜过后，一个三口之家也来拜了。做父亲的说：“彭老总，你在天之灵，保佑我儿子考上北大、清华啊”。

该到吃中饭时候了，国成说饭还是到外面去吃，景区里面肯定贵些。我对这里还有很多留恋，就说，可能不会贵吧。不久前，我在百度时，发现有人留言称彭德怀故居不收门票费，而且各方面都经济实惠呀。

我们从德怀墓出来，一个妇女就“咬”上了我们，说故乡饭店就在这里。故乡饭店？我记得了，进纪念馆时有个妇女塞给我一张故乡饭店的名片，就是她呀。我说，真正的故居我们还没去嘞。她说，故居就紧邻着故乡饭店。

故居不是原始的，原始的应该是茅草房，木料肯定不好，不是说彭老总童年时候外面下雨，屋里也落雨吗？地面也应该是纯黄土，不是说下雨天屋里就到处是泥水吗？现在的故居，窗明几净，盖的是青瓦，墙上刷了白灰，木料结实且密还涂了桐油，地面是黄土加石灰打的，干爽得很，大门两边还摆了两根涂了桐油的板楼梯。碓屋有碓、风车等颇感亲切；洗脸架别于我们现在用的，有六只脚；储柜漆都掉了，柜前有一个竹床既可垫脚又可睡觉；儿子在土灶里捅着灰；女儿在彭老总床前照了相……

我说，我们这些男人，都要象彭老总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来吧，我招呼着，大家在故居门口合了影。

3

故乡饭店，果然不贵，黄姜、晒萝卜菜等几个特色菜确实有特色。饭后，儿子还有兴趣去乌石寨，妻子也余兴未尽。然而，战友们家中都还有事。我对妻儿说，下次我们一家人再来，留一些地方下次欣赏吧。而且，瞻仰伟人故居，一次总是看不够的。即使你这次都走到了，看遍了，下次还能发现新的更可贵的东西呀。

回来路过曾国藩故居，我说，堂客们没有到过这里，大家都下去走走吧。已是四点多钟，大面积的荷塘早已没有荷花、莲蓬，连荷叶都瘫软在泥巴上，进故居还要购八十元钱的票。可是，还是游人如织啊。相比着彭老总故居的清静和肃穆，我又说，这个世道有些不公道和不公平啊。不过，我也想得开，拜谒彭老总，要的就是这份清静和肃穆啊。

回家后，我特别对儿子说，今天之行，你只要记住毛主席写给彭老总的一首诗就行了。儿子想了想，立即背了出来：“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错，但还没有背出诗境来。诗，都有诗境，你要一边想像着彭老总带领大部队在陕北高原上纵横驰骋，一边用两个字一个字节有节奏地背出来，就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如此，其气吞山河之势，如雷灌耳啊。

我示范着：山高——路远——坑深，大军——纵横——驰奔。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2014年12月9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