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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餐时,妻叮嘱儿子读书一定要上心,要坚决戒除网瘾。他答应,会的。我见他说话底气不足,就要他跟妈妈拉个钩。
我又说,早餐后我们父子去爬一座山。妻说,要他做作业呀。我没有与妻争,她反正要上班,我们悄悄去就是了。为了培养儿子坚强的性格,原来我就说了,要带他征服辖区周边所有的高山。香炉山后面最近的高山去了,九峰山去了,刀面山去了,还有几座在我的计划内。烂泥冲后面的高山很远就能看到,我想今天就带儿子去把它拿下来。
八点钟了,我计划九点半回来,充其量也只会到十点钟。儿子中午之前,还可以有充裕的时间做一套作业呀。
我把摩托车推出来,儿子说由他骑。也好,儿子骑了几次车子,还没有搭过人,第一次就让他搭老子吧。还算稳,我们十来分钟就到了烂泥冲。
在冲后的山腰看这座山,不高嘛,我们沿着山腰的路走到与山峰相交的最近处。去山峰尽管没有明显的路,但峰顶在我们眼中不过就是几丈高呀。
我走在前面,找到了路。原本就有路,是两边的柴草长满了覆盖在路上。我能直接用手把粗柴扒开,儿子却有点小心翼翼,他也就走得慢一些。一会儿,我也慢了下来,要把伸得更长一些的柴折断才行。也好,一能为儿子扫除一些障碍,二能为下山做一些记号。
眼中的峰顶到了,却不是峰顶。路却越来越不像路了,稍不留意就会失去路。不过路上的柴尽管多,但少有横生的刺条。我依然在前面开路,眼中的第二座峰顶又到了,然而最高的峰顶还有五丈来高呀。
这里,有几块大石头阻挡着。我们爬到一块大石头上,又跃过了几块大石头,前面却没有了路。我知道,我们应该是被大石头一侧露出的空隙“骗”过来的。路应该在大石头下面不远,我们试探着下了大石头。大石头周围柴草较稀疏,我很快就找回了路。
前面的柴和树渐渐密且高了,想要扒开和折断它们,几乎不可能。但深柴高树下面比较空旷,还显出了一节较开阔的平路。我就说,我们匍匐前进吧。
我们几乎是爬着过了这段“开阔的平路”后,路又变陡了,柴和树更密了,简直就找不到路了。然而,最高的山峰就在眼前,无论如何往上爬就是了。目标明确了,信心坚定了,我还不忘记为下山做了几个记号。
终于,我们爬上山顶。然而,山顶上的柴和树长得依然很深很密。尽管周围几公里的山都臣服于这座山,但山下周边的民居我却分辨不出多少来。
有两棵松树,想爬上去,看得清楚一些,可树枝有点高,我感觉勉为其难。还有一棵不大不小的枫树,可能上得去且站得我住吧。我爬上枫树,踩在第三盘枝上,枫树驼下了一些,但山峰还是“长”高了两米,周边的山山水水看得还是清楚了一些。我看了东边,再往西边看。
儿子兴致来了,也去爬一棵松树,他快要攀到第一盘枝了,却打起了退堂鼓。我鼓励他说,再用点力就可以上去了。可是,一块树皮屑却飘进了他的眼睛,我只好“批准”他下了树。尽管不太过瘾,但这座山还是被我们征服了。
下山了,我要儿子走在前面,我在后面好观察路。上次在刀面山,下山就迷了路呀。走了一会,儿子说,爸爸,你快一些,还是你走前面吧。
我走在前面,虽说是快一些,却走错了。前面不但看不到路的痕迹,而且我做的“记号”前后左右都没有了呀。是把枝叶“翻白”,这些“记号”应该一目了然啊。
儿子建议,在左边下去,一定会有路,因为是来路的方向。我叫儿子站着不动,自己试探着下了几步。果然,那段我们“匍匐前进的开阔路”很快就出现在视野中了。我们上了“路”,再不敢马虎了,也就再没有走错路。
到山腰的小路上了,我和儿子摘着刺叶苞。我说,还有遗憾。儿子放开苞树,看着我。我解释,刚才在松树下,你如果等我一会,踩着我的肩膀,一定能够上去的!只有站得高,才看得远,高瞻远瞩!
2
回到家,正好九点半。儿子做完作业,已是接近十一点,又看了一会电视。快要十二点了,我正要去做饭。儿子郑重其事地说,爸爸,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我诧异了。
儿子拿出一部手机,说这是他读高一时,用另外一部手机看小说被我发现后,再花八十元钱从同学那里买来的。卡丢了,小说他再也不看了,要把手机丢到河里去。我不能让他的努力白费,就说,你去丢吧。我打开窗户,在楼上看着他把手机毫不犹豫丢进河里了。这是儿子主动说出来的,是他的决心,是壮士断腕,我应该相信他。
时间来不及了,我与他击掌为盟,便去做饭。做饭时,我感慨颇多。想儿子可能还有秘密,决定看看他的书包。但是,不能当着他的面看。
我把儿子叫上四楼吃饭,然后三叭两咽就回到了三楼的房间。打开书包,竟然看到了一个移动电源和一副耳机,还有一张电信的天翼卡。我把书包里的一双袜子和一条短裤拿出来,那些东西依然放回去。
儿子下来后,我问,怎么有短裤和袜子在书包里呀?他说是上次带去的,放在书包里不记得了。我说,书包里还有不有其它东西呀?他看着我,拿不准怎么回答。
时间很紧了,我直接帮他把那三样东西再拿出来。他说,索性都告诉我,移动电源是借别人的。我说,那你就还给别人,卡呢?他说,是这个手机卡丢了,上次花五十元钱再买的,卡里也没有钱了,不要了,耳机也不要了。我进一步问,影响你学习的东西还有不有呀?他说物质的东西再没有了,只是自己还有点懒惰。
3
我送儿子去车站。他上了车,我在车下站着。我看着他,他却不看我。玻璃是密封的,他听不见我的声音,而且不是临窗的位子,但完全能够看得到我呀。我见他没有看我的意思,用钥匙在玻璃上敲打了两下。他也只侧过头看了一下,目光又回归原处。直到客车开走了,他也没有看我一眼。
有一对夫妇也在送一对儿女上车,他们的儿子还不到十岁,却不停地向他们招手。而我的儿子这么大了,不但没有依依不舍的场面出现,甚至对在车下送行的我,他也熟视无睹啊。我教育儿子就这么失败,在回家的路上,我情绪一直很低落,没有心思应付熟人的搭讪。
回家后,我没有午休,随心所欲地在黄金岛上玩着三打哈。来了一盘好牌,主吊死了。副就只六个梅花,A一个,九九十十还有一个五,满以为可打一个清光。我先打九九十十,别人一个LLQQ,压住我的火车。我后悔不迭,先怎么不打A,那样能够拆了他的LLQQ呀。幸好只抓了六十分,我喊的是六十五分,涉险通过。我希望儿子的高考能也涉险考上二本,儿子人生的这个阶段也就能够有惊无险地划一个句号。
快三点了,儿子应该到校了。我打个电话给他,他说在寝室,不会去上网,会好好读书的。
只能说,还算好。昨天妻要儿子不要出么蛾子,他答应再不会出么蛾子。结果他交出了手机,我又查到了那几样东西,但愿他真的再不会出么蛾子啊。
我读不懂儿子——就好象爬山时,因柴草荆棘繁多,而找不到路;也好象登上山顶了,因柴的密集和树的高耸挡住我的视线,看不清山下的世界。
儿子什么时候能够让我读懂?我又什么时候能够读懂儿子?这看似是一个问题,却不完全是一个问题。我会努力的,也希望儿子努力。
我带儿子爬山,是想要他象征服山峰一样,征服他的十年寒窗。
2015年5月4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