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山玩水

1

去年四十九岁生日，战友们陪我到彭德怀故居，瞻仰了彭大将军的“横刀勒马”。我郑重宣布，五十岁的大生，就由家人陪同我到外面游玩。

紧接着，女儿女婿就开始筹划。他们说，去莨山、凤凰、张家界走一圈，自驾的车都准备好了。

生日前一个星期，岳母来电话，岳父小便不畅，胀了半天，买了药吃也冒得用。我们商量后，赶紧送中医院。医生说，手术可做，只要五六天就可以出院。碎了膀胱里的石头，用了几天药，拔了尿管，却还是小便不出来。医生建议，只得解决前列腺的问题了，而且初定就在我生日这天做手术。妻与我商议，做完手术后，她陪父亲，女儿女婿陪我按原计划出行。

妻不去，而且岳父这一天正在经历手术，我们去游山玩水有什么心情？我坚决不去，说生日这天陪岳父做手术也蛮有意义的嘛。

先天晚上，医生说，岳父的手术要延迟一天。妻就征求我的意见，好事呀，是不是到就近的景点安排一天时间呀？

是呀，我心中又有点毛毛痒了。既然老天垂怜我的孝心，给我一天时间，那就好好利用吧。女儿他们商量后，确定去牛形山水库和岐山。

岐山？是不是《封神演义》中西岐的岐山呀？又有个水库，看看姜太公是怎么钓鱼的，也好嘛，我的兴趣来了。尽管我知道，这里离岐山和姜太公很遥远，但我也在心里牵强附会着。

二十六日即农历十月十五日清早，手机屏幕上现出这天又是感恩节。我的兴致大好，生日这天是感恩节，我感父母养育的恩，我感岳父的恩陪他做手术。感动天地了，女儿女婿也感我们的恩，赐予我这一天的快乐。弟弟腾良也从衡阳赶来了，我们一路前行。

2

牛形山水库，坐落在女婿工作的岘山乡。在我的印象中，党政门户网站上曾有该水库被污染排出大量污水的投诉。我们见到了水库，却没有看到污染和污染源。虽然水有点浑，女婿也有解释，是连续几天降雨的结果。

我们沿着水库一侧前行，寻找着“牛形”的地方。那不是吗？我用手指着，那直插水库中间的山头就是牛头，沿牛头一路过去的山峰就是牛身，从牛身上下来的伸进水里的几个山坡就是牛腿。整个一头大牛，卧在水库中间呀！再仔细看，那竖起来的杉树松树是牛的鬃毛，飘在水里的柴草是牛的细毛。牛身上干净了，水库也就干净了，也就没有了污染。

我们来到一个水湾，水就在三米处的柴草下面。什么声音？女儿提出疑问。是啊，我弯腰削尖耳朵听，真有“叮当”“叮当”的声音潜入我的耳朵。而且就在下面，我扒开柴草，原来是玻璃瓶撞击墈上石头发出的声音。瓶子等杂物被水浪打向这个水湾，水不安分，它们也不安分，不停地扑向岸边，成了一串串铃铛，发出了一串串美妙的声音。玻璃瓶夹在其它杂物中，岸边也不全是坚硬的石头，瓶子也就不至于粉身碎骨。水库周边再没有工厂了，再没有商店饭店，就是那些形似养猪场的房子也凋败空落，再没有污染物进入。这些几年前留下来的没有捞尽的污染物躲在这个湾里的柴草下面，污染应该冲洗干净了，大自然还能把这些废物利用起来，弹奏起动人的音乐，不错呀。此刻，我想起了当兵时在随州擂鼓墩见到的编钟，这一个个排列无序的玻璃瓶不就是一排更长更雄伟，虽无序也奇妙的自然编钟吗？

一排哨兵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原来是来到了水库的泄洪口。平时，水平面一般低于这里。涨大水的时候，这里就泄洪。有洪可泄了，这些哨兵就能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装上铁丝网等设备，既能留住水库里的鱼，又能控制水位和排洪量。我见过的水库，都是在大坝的一侧排洪，这个水库却利用远离大坝的另一处地方，这样排洪时对大坝没有冲击，安全系数高多了。

这个泄洪口宽的地方有五十米，窄处也有三十米，口面全部是由混凝土和大石头构成。女婿往中间走，妻还提醒他注意安全。女婿说，安全着嘞，这个口子好久没过水了，一点也不滑。

真的不滑，我们也毫无顾忌地走了过去。泄洪口一般不用，就说明这个水库设计得好。就等于一个国家的军队，养兵千日，用兵一朝。军队有战斗力，老百姓更能安居乐业。象世界上一些热点地方，天天在打仗，民不聊生，再强大的军队又有什么用呢？

说起水库的设计，家乡有一个水库，大坝从脚上建到腰上就建不上去了，只得让坡度骤然陡起来。到坝顶，坝面也只有一米来宽了。一到涨洪水，据说上面就有晃动的感觉。我在附近读的高中，就只上过一次大坝。平时两头都是铁将军守着的，还是在旱季时学校组织上坝参观了一次。

回到大坝一侧，见到这个水库的大坝也锁着了。我们只得沿着石梯，下到大坝内侧腰上的平台继续观赏。

走到平台尽头，有一簇一簇的野菊花，让我陶醉其中。妻说，野菊花家乡不是多得很吗？我说，那不一样，好花也要绿叶扶，这里的“绿叶”就是这一库好水。原来见过的“好花”是有，而且多。但是，有这样的“好水”吗？

说是尽头，其实还不是最尽头。我在坝的那一头就有一个野心，总想爬到大坝上去。下石梯时，我就发现了，这边锁了，那边连门也没有。我跨过菊花，到了尽头，一跃上了大坝。我在大坝上加高的尺多宽的坝面上，神采奕奕地走着，征服着，完全不顾家人的大呼小心。游山不达顶峰，不是游山。到水库，不征服大坝，白来了。哈哈，终于，我没有白来！

在出水库的路上，我在车上又见到了泄洪口。上面是混凝土浇铸，下面却是大块大块的、原汁原味原始形成的石头。而且是坚硬的石头，洪水能把混凝土洗刷得露出砂卵，也能洗刷掉这些石头上的泥沙，却不能移动它们的本质半分。

我们停车驻足，观望拍照，大叹大自然的神奇。而且，造物主是造得好，人类也要利用得好。就是说，生得好，还要死得好。毛主席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而且，又有了“人定胜天”的结论。这个水库是主席时代的产物，就是那个时代的人在与天与地的斗争中很好地利用“天地”，最终达到“人定胜天”，与天地共存共生的良性循环。这样的水库和由此衍生的渠道都是那个时代的产物，还有不占田在山上如游龙的公路，都为“人定胜天”作了很好的诠释。

有人说，计划经济年代做了很多违背经济规律和自然规律的事情，产生了多年后还有的不良后果。而这些水库、渠道和公路以及衍生出的“人定胜天”的精神却作为财产，让我们这些后人不得不继承了下来，几百年几千年都享用不尽啊。

3

我没有在牛形山水库寻觅到“姜太公钓鱼”的踪影，那就转战“岐山”吧。我们在车上分析，其实，此岐山也不是彼岐山。尽管我不能确切知道岐山在哪个位置，但那个时候，我们这里还是蛮荒之地，没有开发嘞。

女婿说，岐山坐落于衡南县，与衡阳县的岘山毗邻。他的学校后面翻过去不远就是，他们学校的老师放假时经常组织到那里游玩。

走了几里路，路边有一棵古树，挨着一个学校。女婿说，这是他们学校管理的最远的一个村小学，再过去就是衡南县的地界了。

两县交界处有不到两公里的土路，坑坑洼洼，幸好开的是女婿自己的面的车，才不至于挂底盘。腾良说，这里的人口密度比我们那里高多了，房子也修得好，却修的是这样不堪入目的公路。我说，大部分村与村、乡与乡、县与县交界的路现在都是这样，因为出钱出力多少会有争议啊。所以，国家的“十三五”规划要消灭这些“断头路”。只是，消灭了几年，这里还有这样的一节“断头路”没有彻底消灭。

断头路，还真是断魂路，有时惊得我们魂飞魄散啊。妻说得好听，就象小时候坐在摇窝里被大人推动一样。我又说，象我们放牛时把楠竹尾巴吊下来“打摇鸡坨”一样。好久冒坐“摇窝”和“打摇鸡坨”了，几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又体验了一把。

终于上了水泥路，“摇窝”和“摇鸡坨”不摇了。女婿说，衡南县的路比衡阳县修得好一些，人家的村道比我们的乡道还要好。女婿这个观点我有同感，辖区和老家好几个村都与双峰交界，两边的公路就是不一样啊。

上了一个坡，就是下坡，且是连篇累牍的下坡。我感到奇怪，不是上岐山吗？这样越走地势越低，我怀疑女婿的路是不是走错了，但我没有说，也幸好没有说。

落了很久的雨，总有一天晴；下了这么多坡，总有一块坪。我们经过一块坪后，就开始爬山了，又开始连篇累牍地上坡了。我明白了，是下了那座山，再爬这座山。就比如，这件事不做完，就去做另外一件事，那两件事都做不好，就叫扁担冒扎，两头稀刷啊。山更不一样，不从那座山下来，就到另外一座山上去，要象鸟一样飞过去，或者坐直升飞机，或者要有齐天大圣的功夫，扯根毫毛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那样，就不要这样上坡下坡了。

在宾馆停好车，听到了潺潺的流水声。我走过去一看，竟是一泓清水从山间泻下来，清水在空中，象一条白练，白亮白亮的。

人齐了，我们就开始上山。走了一会，竟看出上山的石级路是冲那一泓清水去的。石级路上，为了路不滑，工人们正在把石头的面锯成条纹状。为防止石头灰迸到身上，我们赶紧越了过去。路里边长满了一种郁郁葱葱的阔叶草，象一块绿毯子铺成一块一块，一尘不染的，与工人制造出来的石头灰极不和谐啊。腾良说，这就是开发者没有计划造成的。这些石头，在厂里出来之前就要锯好，不但不会让游人享受到石头灰，更要省好多工啊。

路左边有一块指示牌，标有“神蛙石”等景点，我们跟踪而去。看到有几个塔立在路边，我和女婿稍作逗留，继续去寻找“神蛙石”。翻过了几重岭，总以为“蛙石”就在上面，却连指示牌也没有了，路却是越来越窄了。我们脱离“大部队”已有很远，叫都叫不应了。恐怕耽误登山，我们带着遗憾往回走，一路责怪管理者这么长的路不设标志。

回到塔处，妻和他们在等，我又见到了一株古树。严格地说，只是一根树桩。树枯了，还留下来，我有点好奇。近身一看，是一蔸百多年的黄连树。一根粗藤缠绕树桩而上，竟让枯木逢春了。女儿说，黄连苦，但良药苦口，这根藤沾了黄连的生气，肯定也苦了，也能入药了。

回到主道上，一块大石头及石头上的“凤凰谷”三个字映入眼帘。石级沿谷而上，那一泓清水沿“凤凰谷”底而下。水至清至清的，与牛形山水库的水不可同日而语。水在石头上漫过，从石头下浸过，我自言自语，这些石头下面有螃蟹翻吧？这是景区，我当然不会去翻，但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眼睛不停地在石头缝里瞄着。我不去翻，但如果多有几个螃蟹自己爬出来，我就会把它们捉回去啊。女婿说，应该有，他原来在这个宾馆就吃过螃蟹。可是，我瞄了好久，都没有瞄到啊。我想，家乡的河里难得翻到一餐螃蟹了，是因为河水污染了和成群结队的鸭子把小螃蟹啄吃了。这里没有污染，也没有鸭子，就应该有螃蟹啊。

再往上走，路两旁的树木越来越大了，越来越古朴了，好多都有一二百年历史啊。有枫树、樟树，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的树。他们高大，挺拔，伟岸，是大丈夫。别看他们枝少，正因为枝少，能扶摇直上，直插云霄啊。有些树就是生长在石缝里，也能长得碗口粗，还丰华正茂嘞。女儿说，树根也能在石缝中找到一些营养物质，供自己吸收。而且，几十年的树叶落在石头的凹处，又产生了一些营养物质，这就叫叶落归根啊。一棵树上爬满了壳状动物，我小心翼翼过去看，动物竟然不动，仔细一看，竟是小藤惹的“祸”，那壳状动物就是小藤上结下的圆形细叶啊。

树多了，谷里的水却少了，沟面上几乎见不到水了。我说，越到上游水量是越少了，但也不至于少到没有了吧。有啊，爸爸你看，女儿指着一块平整的石面说。我仔细一看，确实是有一层水在流动，只不过水太清了，水石一色了。我还疑问，其它地方没有水过身啊？女儿说，水在石头底下走呢，还有流水声嘞。我竖耳细听，确实有沙沙的流水声飘入耳中。有一句诗，“清泉石下流”，凤凰谷的水也在石下流呀。其实，谷下的水从水量或是水质来看，就是最标准的“清泉”嘛。

我记得，一次去朝日村出警。张所长说，上次曾教导到朝日村，村小学下面有一块石头中间冒出一股泉水，如果开发一下，定是一处好风景。我和张所长要去找，一个村干部也不知道在哪里，他也跟着。小学建在一个山台上，后面是两百多人的垅上组，一条小河从垅上组出来，再从小学前面摔下去，落差有三十米高。我找了好久，没有找到泉水冒出处。我说，大概就是小河水钻进哪条石头缝里，再从另外一条石头缝里钻出来，实际上就是河水呀。村干部又打电话给村书记，村书记说就是在那座自生桥下。我们找到了自生桥，桥上是一块两米宽、三米长、三米厚的大麻石，大麻石压着两块稍小的麻石，两块小麻石中间有一条宽三寸、高两尺的缝，河水就是从这条缝里挤出去。

这些石头以及形成的缝是自然天生的，所以叫自生桥。但是，水在石下流，只是几米长而已。而凤凰谷底在石下流的水，绵延了里多路长，确实是个奇观啊。石头上也有水流过的痕迹，如果是下雨天，应该是飞流直下，又是一番风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在诗人的诗中，“三千尺”是个概数。而大雨天凤凰谷的“飞流”，三千尺应该足足有了呀。

凤凰谷的上游太陡了，而且没有路，我们只能沿着山排上的路继续上山。

到了一个山坡，前面是大群大群的塔，我们离开主路走了过去。女婿说，那有三个塔，不，一下子，数字就一路增加，是四个，五个，六个，七个……一个妇女从塔后走下来，提着香，得知我们带了香，也要引领我们上山，说是仁瑞寺就在她身后不远。这样的人在风景区我见得多了，她们给你带了路，总要向你兜售什么东西。到时候，说你有孝心，会家庭和穆、子女富贵、前程似锦什么的。似乎你不买她的东西，这些美好的东西就都不属于你。结果，在旅游景点，那些你不想要的东西就是这样违心且花贵价钱买来的呀。我不买她的帐，带着一行人还是回到主路。

这次，卖香的没有骗我，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大庙确实就在塔后不远，多走了一些冤枉路，我们才到仁瑞寺侧。可惜仁瑞寺正在翻修，我们搬开路障，上了大庙，把从宾馆带过来的几把香烧了。穿过大庙，我们就到了寺庙后。

一只狗从杂屋里钻出来，迎着我们过来，我们也不畏惧，因为它一边过来一边和善地摇着尾巴。我说，景区的狗也训练有素嘞。跨过凤凰谷尖，我们到了净心林。面对脚下的林海，心里一下子就真的洁净无比了。

4

已接近中午十二点，爬了这许久的山，大家都有一些疲惫了。妻对女儿说，你爸喜欢爬山，你们就陪他爬爬山吧。好，他们爽快答应。

回到寺庙后，看两边都是下坡路，我们有点犹豫。女婿说，那边是从山下上来，往这边走应该是上山。我们接着走了几十米的下坡路，又走了一段平路，没有上山的迹象，莫不是走错了吧。但有了两县交界处的下坡路，有了对卖香大妈的“小人之心”，这次我不先入为主了。终于，上坡了，而且上坡处的路边有一块景区平面图，显示凤凰山和仙鹅岭由此去，这就对了呀。

在凤凰山腰上走着，路是宽敞的柏油路。我顾不上一路的风景，精神抖擞昂首阔步向前走。我们呈三个梯队，女婿一个人独领风骚，我不甘落后，其他人又在我的后面远远地跟着。

凤凰山与仙鹅岭中间有一块坪，我到这块坪，女婿已在攀越仙鹅岭了。妻子他们还没有上来，我知道能够走到这块坪上，对他们都是勉为其难了。从山脚下一路爬上来，而且到中饭时分了，我们还在山上，又没有带干粮。征求他们的意见后，我也开始爬仙鹅岭。在我看来，既是登山，不到最高处，就虚了此行了。他们不上去没有关系，我们两翁婿都曾是军人，有我们占领制高点，这一仗就赢定了啊。

上仙鹅岭的路又全是石级，快赶上女婿了，老夫聊发少年狂，我企图一路小跑追上去。“莫，前面还有好高”女婿阻止了我的冲动。

走了一段，女婿在前面又喊：“爸，走近路，这条近路，在底下我也没有看到”。我与他之间的石级路要转一个“之”字弯，近路则是一条笔直的小路，虽陡一些，但能节省一些体力。我三下五去二，就从小路上去了。

又是一个“之”字路，也有小路。但小路难行些，而且小路的尽头和石级路有一定的高差，女婿伸出援手。我拒绝了，一跃而上。

再上面的“之”字路，还有小路可辨，但长满了柴草，只能看见路的痕迹了。女婿说，这些石级路尽管给游人提供了方便，但对于真正的登山者，小路走着更有原味一些。我说，是呀，应该搞两条路，通山的古道即小路也不能荒废，让游人各取所需，各得其乐呀。

不到一点钟，我和女婿就登上了仙鹅岭。山顶上有一块形似狮子身仙鹅头的巨石，因为它，至今流传着“仙鹅岭下狮子身”的动人故事。岭上建了个亭子，刚好把峰顶罩住，让仙鹅岭又长高了四五米。

我们在亭子四周观望，崇山峻岭尽收眼底。不过，有一座山峰竟然高出我们的视平线，我目测了一下，它比我们脚下的仙鹅岭恍惚还要高出十几米，但游道把我们引到这座山峰来，又是什么缘故呢？我脑子里跳出一句话，瞬间我就有点明白了。

“这山看到那山高”，是说那些不满足现状不安分守己的人，大多是贬义的。我看到这个现实版的“这山看到那山高”，禁不住对这句话又有了新的认识。一个人，一个家，一个社会，一个国家，就是全人类，能够具有这种“这山看到那山高”的精神，永不满足，永不服输，才会不断进步，不断发展呀。“这山看到那山高”，在这里，还是极具褒义的了。

我们下山，精神还蛮好，女婿问我山有多高。我说，具体的海拔高度要上网查。从山脚到山顶嘛，有个简单的算法，除了从大庙到大坪是柏油路，其它都是石级路。一块石头大约十公分厚，级与级之间基本是平的，坪上两千级有多吧，仁瑞寺下也有两千多级，加上柏油路，垂直高度应该达到六七百米以上，海拔高度还要超过这个数字两三百米吧。

5

回到大坪上，我们三个梯队一路同行，路两旁又见到了更多的塔。我问，是不是这里的人去世后都要葬在塔下？都是衡阳人，“入土为安”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呀？女婿说，不是，塔下埋的都是庙里的和尚。你看，塔有大有小，有高有矮，有独处有群居。那些群塔中间的最高大的塔下面，埋的才是级别最高、最德高望重的和尚。

两旁的楠竹、杉树、松树和家乡的并无二异。妻说，这样的风景家乡也有呀。我说，但凤凰谷，还有你们没有爬上的山顶，有很多东西还是独具特色的呀。

腾良眉头皱起来问，怎么寺庙下的山能保留有那么样的好山好水，寺庙上反而见不到了呀？我看着脚下的柏油路说，多少就是这条路惹的祸。柏油路之前有可能是水泥路，再之前也是宽阔的土路，是为了方便游客上山的，也方便了林木的采伐。凤凰谷没有车辆的打扰，又窝风藏气，因地势低气温还高些，就保存了那一路的好去处啊。

不过，多留意一下，这里也能见到我们不熟悉的树种啊。有一种，矮矮的，但枝繁叶茂，还结了密密麻麻的小果，我们在树下驻足了许久。还有一蔸树，树不是很大，但几个树根很粗壮，象几根脚趾头，每一个根都有清晰的几节，甚至到了“趾甲”处，都紧紧地扣入地面。还有一种树，树皮斑驳着，象一个健硕的老人一步一个脚印坚实地走在岐山的大地上。我聚精会神地拍摄着，欣赏着。

“狗，就是那条狗，它也来爬山了”女儿一声惊呼，指着奔我们而来的这条狗。狗迈着雄健有力的步伐，摇着尾巴，从我们的身边过去了，继续雄健有力地爬山。腾良说，这就是寺庙后见到的那条狗，它也要登山呢，看它的架势，肯定还会爬到山顶。没有人约束它，它应该是自觉自愿地在爬呀。每天都这样爬，难怪它长得这么健康，过得这么充实啊。它对游客这么友好，它的心经过爬山，应该也升华了，也健康了。到净心林了，我看到山上有和家乡一样的祖坟，才印证了女婿对塔的解释。

过了仁瑞寺，柏油路更宽了，更平整了。柏油路的两边，和我们家乡一样的林木也变得稀疏了。我说，我们还是走石级路，凤凰谷还没有看够啊。

又是一节大而长的“之”字路，也有一条小路，我们就小心翼翼走小路。卖香的妇女还说我们大路不走走墈基，我们说墈基好走嘞。墈基下有一株古樟，要我们三个男子汉才能合抱，树龄有一千年了。我把它的远景近景都拍了，就是拍不出树的高大威猛。后来一想，是没有参照物，照的时候还希望游人走开，如果有人站在树下，树的形象不就突显出来了吗？脑袋真是不开窍！

既然知道走群塔那条小路更近，我们又简短离开了石级路。难怪这个塔群这么壮观，是开山祖师懒放智通禅师葬在最中间，其他和尚众星捧月地护卫着他。

“有个弹弓嘞”，妻指着群塔旁的一株大松树说。松树有十多米高，在八米高处一分为二。两个枝都有尺多围，且象两个弓叉一样均匀对称地长上去，生就了一把巨大的弓。女儿说，弟弟今天能来就好了，一定会喜欢这把弓。儿子读高三了，肯定来不成。这把弓也有它的主人，也有它的用处，这众多和尚保卫他们的开山祖师，正需要这样一件神器嘞。这把弓日渐日丰满粗壮，这一方水土，这一方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也就有了保障啊。

又回到石级路，走在凤凰谷上，头顶着如盖的大树。我们打开百度，搜索着、谈论着这座神奇的岐山。

《封神演义》上的岐山，是在陕西的岐山县，相传是炎帝的生息之地，那才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周文王在岐山时，凤凰在山上栖息，就有了凤鸣岐山的典故，所以这个岐山又叫凤凰山。衡阳的岐山，距衡阳市区三十九公里，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由凤凰山、仙鹅岭和火焰山等二十八个景点组成，是长江以南唯一保存完好的原始次生林。

此岐山不是彼岐山，二者却有很多的相似之处，最相似的是也有一座凤凰山。这个原始次生林应该就是凤凰谷的植被，但愿这个“唯一”能永远不受凡尘污染，永远保存下来，永远山青水秀下去。没毛的凤凰不如鸡。有了这片原始次生林甚至更丰盛的物种穿戴在“凤凰”身上，这只美丽的“凤凰”就能永葆她的青春，与北方的岐山遥相呼应了。

5

回到宾馆，酒菜饭上了桌。酒是水酒，女婿开车，只有我和腾良喝，我们要了一斤。酒到酣处，我们兄弟聊起了往事。

腾良说，母亲性格不好，每年过年他都回去，因没有什么成绩都要讨母亲的骂。一年过年，骂得他过了中午年，就到岳父家过晚上年去了，直到初二才回来。为了母亲不责骂他，他主动去井里挑水。回到堂屋，母亲冲了过来，他以为母亲要打他。肩上有一担水，走又走不开，拦又拦不了，就让她打吧，反正生命是她给的。没想到，母亲不是打他，却是把一个红包塞到他的口袋里。他是这一年第一次做事，母亲给他准备了红包，他却以为母亲要打他。说到这里，腾良眼睛红红的呀。

腾良又说，那时候，母亲喂了不少鸡。家人聚在一起，离集市远，有时只得杀一只鸡。在饭桌上，鸡爪子都是大哥吃的，鸡头都是姐姐水莲吃的。后来他才明白，大哥是劳力了，又在外面做点生意，是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吃鸡爪是让他在外面多抓钱呀。姐姐喜欢读书，却偏偏有头痛病，吃鸡头能补她的头。其实，鸡爪皮包骨，鸡头没有干净肉，都不好吃，是母亲对大哥和姐姐乃至家庭的殷切希望啊。但那时，他不懂得这些，吃不到就眼红呀。

其实，我说，这都是误会。社会都是由这些误会组成的，而且好多误会都要从误会里走出来了，明白了道理，才能豁然开朗，解除这个误会。我这一生五岁发蒙读书，然后当兵和工作，在家里的时日不多，腾良讲的这些事都是第一次听到啊。

这些误会，也象今天游山玩水所经历的误会一样，两县交界处的下山、开山祖师塔前遇到卖香大妈、仁瑞寺后的下坡以及对塔的不理解，我都有了一些误会。过来了，事实摆在那里，我才恍然大悟啊。母亲一生严厉，但我们长大了，又都各自有了一家人，才慢慢明白、理解她老人家的拳拳之心啊。

今天还有一个大误会，开始以为这个岐山就是《封神演义》的岐山，想到牛形山水库“看”姜太公钓鱼，到凤凰山“听”周文王论道。没想到，这个与那个岐山相去甚远的岐山，亲历了，也有许多收获啊。

女儿见我们谈得正欢，也插言问，爸爸读书、当兵和工作，叔叔一直在外面打工，两个人在一起的机会不多吧。我说，是不多，而且象这样交心谈这么多话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啊。所以在你叔叔眼里，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以哥哥自居。

女儿又说，两兄弟一起坐车估计也没坐过。腾良使劲回忆，也回忆不出来。我说，也坐过，水莲结婚，我们去送亲，还在塘坳歇的气。腾良说，是呀，但目光一下子黯淡了，可惜姐姐不能和我们在一起了，那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姐姐呀。

回到县城，请了一桌客。我的亲戚以季春嫂为代表，妻的亲戚以新华夫妻为代表，我的战友以修伟夫妻为代表，亲家母也从衡阳赶来了，岳父把尿袋塞进口袋也来凑热闹，大家其乐融融。

散了筵席，我们一家人送岳父回医院。在病房，岳父要掏出裤袋里的尿袋。病友开玩笑说，你收东西回来吃哒。岳父掏出来，递过去，你吃吧，吃吧。惹得单调的病房一阵大笑。岳父可以，心态好啊，我们也笑了。

岳父心态好，有利于他的健康。岳父的手术打破了我几天的旅游计划，但我生日这天的游山玩水，知道了我们衡阳也有一座岐山，还有一片江南唯一保存下来的原始次生林，又受到了岳父好心态的感染，我的心情比去时更加阳光灿烂了。

回来后，我就把女婿在仙鹅岭为我照的“不可一世”的照片发到微信朋友圈，朋友圈立即一片赞声。一个朋友还美了图，从我口中吐出一句话：“看你服不服！”这句话，还真是我征服了仙鹅岭后的真实意思表示。

2015年12月12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