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本月六日,德哥约我那个周六爬曾国藩古道,两个人的衡阳旅游年票都买好了。
周五,我再问德哥具体的人员时间,提醒他路途远线路长,要清早去啊。他却变卦了,说是在汝城,计划晚上赶回来。我要他不要赶,他说,那就下个周末吧。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高媚山,有独行的遗憾,也有日出和几斤黄精的收获。
两天后,德哥回来了,直奔我这里。说是为了填补我的遗憾,这个周末去大云山,从哪里上山,中饭在哪里,他都安排好了。他又说,大云山的险是九峰山无法比拟的。大云山,是县内的另一座高山,我早就听说了它的险峻,那好啊!曾国藩古道我去了一次,以后还有大把机会。而大云山我还没有去过,它的陌生和险峻一下子就吸引了我。德哥说,夫人也去,我又约了战友修伟。时间也是周六,早上五点到我这里集合出发。
周六四点半,我起床到走廊上,看到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夜空。我在三楼仰望夜空,房前的香樟树比只有四层的房子还高了,而几颗星星就好象落在枝叶上闪烁着光芒。哟,这个情景好美,我立即拍摄了下来。对了,披星戴月,大香樟披星戴月,我们这些早行的爬山人也计划披星戴月啊。
大家准时集合,我们一行四人乘德哥的车。我赶快照了一个车子前行的镜头,与那个“披星戴月”的镜头组合成一个朋友圈发了出去。我誓言,披星戴月,进军大云山!
到渣江,又有德哥姨妹夫妇的车跟在后面。先是说走三湖洪市,而导航却“坚持”要走西渡。
其实,我们的早行还不够早。到驼背树,东边的崇山峻岭上面就曙光初现,煞是好看了。太阳还没有“圆形毕露”,在崇山峻岭上挥洒了一大片金光。而几十块黑云若即若离地悬在山岭上面,被金光照耀得,从大了看也象一排崇山峻岭,从小了看却象一个个展翅飞翔的大雁。
再看,整个云层就象一群错综排列的大雁嘛。衡阳是雁城,如果把这幅图景拍下来,放到火车站,让全国人民都加深一下雁城的印象多好啊。可惜,大垅中较为杂乱的各类电线破坏了这个景致,我连发个圈的兴趣也淡然无存了。
2
队伍会合,在井头街上吃过早餐,我们面对着犬牙交错的大云山,直奔导航中的大云山徒步爬山路口。知道有三条路上山,而这条路是德哥与朋友先就选择好的路线。
在一个农家乐停下来,我们往一条相当不错的石梯路上去。里面是三户人家,而石梯路再不延伸上去了。我们退回来,并没有见到其它的路口。
农家乐左侧有一条水泥路进去,上面还有屋,看着离山顶不远了。德哥问一个老乡,水泥路通到那栋屋了吗?能够上山吗?老乡迟疑了一下说,也有路上去。
我们从水泥路进去,尽头是有几栋屋,可离最远端的那栋屋还有不少高度。我们将车停在这里位置最高的屋边,从屋左侧的路上去。
走了一段,德哥跟着一条小路往山里钻去。我目测这条小路,离上面的屋和山顶是近一些。但还在山腰下,路就这样差劲,我就看好了继续往左走的稍宽的缓坡路。
我带着"大部队"走了一段缓坡路,路更加平了,是一丘围着山腰的长田,田塍上长满了草,有时要走田里。田里没有庄稼,却有什么东西滚了几个水氹,修伟说是野猪滚的,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我却摇摇头说,是牛滚出来的吧。大家对路有了怀疑,说肯定是走错了,或者是德哥走的那条路。可德哥也没有反应了,我知道他那只野狗子脚蛮厉害,肯定深入进去好远了。我看中了前面山坳上的路,说路就在前面,并一马当先迅速跑到山坳。
到这里,还是没有大路,我怀疑路是不是真的错了。但是,既然到这里了,离山顶也就越来越近了。条条大道通北京,这条不太象样的路总会绕到上面去,再要走回头路就得不偿失了。
转过山坳,上面的路况好些了,且有一些青石板三三两两地铺在路面上。这么说,这里原来不但是有路上山,而且有可能还是古道嘞。只是下面开垦成田土了,这十余年山排田也没人耕作了,走的人少了,路也就和田一样,荒芜而荒废了。
一条水沟上搭着一块两米长的石板,我的兴趣一下子又来了。拍了一个视频,我在里面说,朋友们,这块青石板据说有八百五十八年的历史了,这条古道够古老不?我这样说,一是告诉我的伙伴,赶快上来不要再为走错路纠结了,二是也吊一吊关心我们行动的朋友们的胃口呀。
修伟和德哥妹夫很快就上来了。德哥也在喊,龙哥在哪里,他找不到路了,也奔我们来了。虽说找到了这条路,但我对前路的艰险,还是作了充分的考虑。我要德哥把几个女同胞留下,不能要她们遭余下的罪了。我想,她们既然没有跟上来,如果要带上她们,即使她们勉强奈得何,也会严重影响我们的进程啊。
石级路继续沿左侧走了一段,却越来越偏离了山顶的方向。我们几个男人往内侧看,终于找到一条小路往山脊上走。爬了一段,我们看到左侧的路过去几十丈,有一条机耕路修了上来,原来这条路是往那个方向去的呀。机耕路修到最左边的一座峰下就停滞不前了,那里应该也是一条上山路线。
我们沿着山脊上去,沿路再没有一条象样的路投向机耕路。而石级路又斜斜地往右边上山了,与先前在农家乐看到的那栋屋还差不多平行了。我们也不去那栋屋,继续斜斜地上山。
路边有不少茶树,没人采摘。虽说已是秋天,其嫩尖不够嫩了,但没有人干扰,长得特别葱茏。我喜欢时不时采几枝放口里嚼,说既能嚼出凉爽,还能嚼出体力。德哥更有体会,要充分嚼出苦味来,然后喝一大口水咽下去,这种苦味的凉爽就沿着食道到胃里,不但不苦了,而且全身心都凉爽了。
路墈下还有一棚棚的野生猕猴桃藤,修伟指着其中的一棚大呼,这一棚结得好厚,起码摘得百多斤啊。是呀,可是,华华说要到中秋节过后猕猴桃才成熟,现在还为时过早啊。路边也有一棚,结得不厚,但颗粒大。我说,一个多月前,我在双峰的仙女峰摘了一些回来,沤了十多天,软了,里面却淡然无味。离中秋还远,但今年闰了一个月,我还是选了一颗大的摘了,回去沤几天,看如何呀。
都说大云山的石头险峻,终于看到天生的够险峻的石头了。一块大石头凸立在路边,上面也犬牙交错的,德哥要上去,我劝他节省体力才罢休。又一块大石头平放在路边,足有丈把宽,四五丈长,在它上面不要考虑安全和体力,我们就沿着石头边走了两圈。到最边上了,我们也从容不迫的。
修伟说,这下他知道这栋屋是干什么的了。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那栋屋已经在我们脚下几十丈高了。修伟说,屋顶上有不少的羊,是养羊的。是吗,好小的个体,还不动,密密麻麻的,让我看不清楚是什么东东。德哥说,是的,是羊在晒太阳。德哥养了几年的羊,他的话我当然相信了。
德哥又指着远端的崇山峻岭说,那里的山也好看,你们看,还有路修上去了。一个山坳处,有一处大平面,那里一定是一个大水库。我却有点怀疑,那么高的水库,有充足有水源吗?但不忍打扰他的兴致,怀疑也就留在我的心里。我只是转移目标说,还有一长溜风力发电的设备,比我们在双峰仙女峰上看到的更多也。德哥说,山那边就是邵阳了。
我们四个大男人,修伟住在大山下,一身瘦得好。我和德哥是驴友,力气还足。只有德哥的妹夫体力不支,不停地喘着粗气。幸好他年轻,歇一会就好了。我们等了他几次,走走停停看看。
德哥的妹夫也到大石头上了,从另一个角度惊讶不已。他说,你们看,我们虽然上到这里了,从停车处到山顶,这里是一半的高度了,但我们转了好远呀,先是横过去,再又横过来。如果笔直上来就是转一些弯,也不过一公里。这样转来转去,起码三公里了,把我的体力都耗尽了。幸好我只要感觉不行了,太阳就躲了起来。
太阳躲了起来?是呀,这个同伴说得好,现在就没有太阳啊。我仰望着天空,几块大云罩在山顶上。我笑着问,你们知道为什么叫大云山吗?也就是说,凡是有在太阳天来登此山的,为了让登山者一路顺利,就会有一块或几块大云罩着山体挡着太阳。修伟说,那也要上天配合呀。我说,那是,山助我,天也助我登山者也。
3
山顶就在我们头顶上了,我们还得沿着斜斜的路往右边上去,只此一条路,我们也没有选择。德哥走在最前面,到一个山脊,他惊呼,这里有一条大路上来也!
我们赶快过去看,这条路宽的地方有两米,窄的地方也有两尺。路面不平,还被爬光了,但越紧证明这是一条正宗的徒步爬山路线呀。我们一直看下去,能看到停车处的大致位置,也能看到那家农家乐。可是,那两处地方都没有这条路的路口啊。这条路还继续沿着山脊上去,我们确定下山就走这条路,总能走到出口的。我们也不研究了,继续上山吧。路上面的一块坪里有两头黄牛死死地盯着我们,它们在召唤着我们嘞。也许它们有疑问,你们这群爬山人,还没爬上去,就计划下山吗?
上到坪里,我们也不歇气,给牛来了两张照片,继续上山。上山的路更陡了,不是晴了几天,路上没有泥泞,不是路边有柴和小树攀援,绝对难得上去啊。我说,幸好要女同胞们早早打倒转了,到这个地方上不得上下不得下,麻烦就大了。修伟说,小孩子也不能带来。德哥说,不但是女同志和小孩子,就是大人,没有一定的体魄和意志,也不要加入这个队伍。
有一节路笔直上去最陡,右侧也有一条开岔的路呈弧形上去。德哥往右边走,我却对直走。修伟跟我来,走到中间,他说,这么陡,不该听龙哥的。
路虽陡,且高了,可路边的景色还不错。漫山遍野的毛栗子树,都结了好厚的绒球。德哥说,野生的毛栗子比种植的板栗粒小,但更好吃。我说,可惜还不到成熟爆口的时候,先看到的猕猴桃也还吃不得。还有一种植物,每个枝尖上平行放射出几个小绒棒,象小朋友们托着手掌。整个造型,又象有人在小树上晒了一床绒线毯。
路边也有一些石头供我们歇息等队,我们坐下来。德哥又看到了对面山坳上的那块坪,他说,那里绝对就是一个水库。德哥还找到一个好去处,两棵大杉树下面吊着一根木棒,他坐在上面摇来摆去的。我说,肯定是放牛放羊人怕石头路上的太阳,就躲在这里享受荫凉呀。
山顶就在上面了,两个山顶之间有一条劈陡的路上去,平均有六十多度,个别地方还有七八十度。路口竖起两块石头,中间冒得一尺宽。这两块石头,应该是生在这里,是为了“提醒”人们准备好上更陡的路。我拿出相机,看着他们象爬山虎一样匍匐石壁往上攀登。好在脚下的每一块石头都是踏实的,两边也有柴草援手。
我拍了几个视频,连着发了几个朋友圈。分别说:“这前面是什么路?这么艰险呀!”“看看,看看,你们看看这是什么路呀?”。
德哥的妹夫还在石壁的半道上,我立即追上他,并要已经上去的德哥为我们拍个视频。德哥妹夫有点吃力,我从左侧超越他,第三个爬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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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两个山顶之间的山坳,这个山坳不简单。形成了一块大坪,还是草坪,德哥立即呼之为“山顶上的草原”。这里的草都是天生的,而且是在山顶上,却长得这样茂盛和均匀。我说,不但是这块草坪出色,而且你们看,一左一右这两个山头,山顶圆圆的。上面没有长树,却长满了鲜嫩的绿草,就是点缀在其中的裸露的石头也映成了另一种彩色。这两座山头,俨然就是两个蒙古包呀。不对,更象两顶披着迷彩服的军用帐蓬。只不过这个帐蓬有点大,里面是较高一级的“军事指挥机关”啊。
在上面休息了一会,我说,我们先往一个峰上去,并走完所有峰,再回到草坪上,往另一个峰的方向走完余下的峰,再在方便的地方下山。德哥说,这两个峰应该是大云山的首峰和次峰。我们先到北面的首峰上去,那里高一些。我说,那这样,你们先到上面去,我把你们爬山和登顶的镜头拍下来,再和你们会合吧。
山势还是很陡,且看不到有清白的路,只是石头之间长的草路。但是,他们竟然很快就上去了。我又发了一个朋友圈说,那三个“爬山虎”不错,已经爬到最高顶峰上去了。然后,我跑到峰脚下说,你们看我是怎么爬上来的。我的意思是,他们既然爬得这么顺利,我比他们还要快。
我爬的路口就与众不同,选了一块半个人高的石头一纵而上,节省了二十来步。再打起飞脚,手脚并用,不到两分钟,就到顶上了。没想到这么快,我以为草下有不稳的石头,长在石缝里的草脚也不会很深。结果,脚踩得牢,手抓得实,就这么三下五去二上来了。
到山顶看山坳那头的山头,更象披着迷彩服的帐蓬了。而脚下的山峰就不一样。山顶上,草的成分少了,石头的成分多了。我说,也不怪,这是大云山的最高峰,草秀于林,风必摧之呀!
德哥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瞄着前方另一座峰说,不对,龙哥,那座山还稍微高一点点也。
是吗?我也瞄了一会说,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走起啊!我们尽量走在草丛上,不得已也踩在石头上。看左右,走的都是山的最高位置,两边又没有柴和石头援手,开始还有点小心翼翼。都是脚踏实地呀,我们就都迈开了步子,很快就到德哥目测到的最高山峰了。
山的正顶上有一块五六百斤重的大石头,德哥一步就踏上去了。他说,这就对了,前面的山都低些了,刚刚过来的峰也矮一丝丝几。我又蹲下来,左眼看那座峰,右眼看石头顶,然后得出结论,这座山就只高了这一块石头。
是吗?德哥下来了说,这块石头好象是与山体脱离的,我们四个男子汉,把它挪动一个位置,就不是它最高了。刚才那个峰顶既大又好看,最高的峰非它莫属呀。我说,莫,尊重自然规则吧。我看着这块石头,总想说点什么。对了,我举起手机拍了这块石头和两座峰顶的视频,在朋友圈中高喊,山高石为峰!山高石为峰!!
德哥和修伟又往前面下坡了,我要德哥妹夫跟上去,我殿后。我知道,前面的路越来越艰险了,我当过兵,要在后面压阵,看着和指挥着他们安全通过。德哥妹夫却不肯走了,说那些山峰都不高了。我说,是不高了,但险。你不去了,就回到草坪上,不,在草坪那边的峰顶上等我们。我们每爬上一个峰顶,你在那里,应该都可以看得到的。
我跟上去,却还在想,刚才朋友圈的那句话总有点不对。这是一句诗,如果弄错了,那不出丑呀。我咀嚼着这句话,抬头看到德哥和修伟又要到一个峰顶上了。对了,是山高人为峰。那也没错,也不出丑。山高人为峰,是说人到了山顶上,人变成了峰顶。而那块石头,在那个峰顶上,纹丝不动几千几万年了,这样一个历史巨人,不更能体现这句诗的意思呀。幸好刚才我们没有挪动他,不然,真的就会成为历史罪人了。
到这个峰顶,又下一个坡,前面一个峰下面是一个山坳,山坳那边又是连着几个峰。我们走在下坡路上,修伟看到那几个峰左侧又惊讶起来,这是怎么形成的呀?我们都停步侧过去看,前面第一、二个峰左侧形成了一条峡谷,峡谷中都是乱石。我说,是那两个峰从半腰上裂开了,日久年深,就崩下去了。不过,峡谷左边的大石头可不象崩下去的,就象亲生的一样。
德哥说,应该是地壳运动,山体开裂了,再经过雷击、雨浸,裂开的程度越大越深,边上的几块大石头先移开了。中间的石头没有了大石头的屏障,也往边上挤。边上的石头越挤越远,中间的石头就都土崩瓦解了。再挤不动了,大石头就在一个适当位置安下家,依然做了这些瓦解的小石头的屏障,就形成了这个峡谷呀。
德哥解释得绘声绘色,我还是奇怪,这么多山峰,其它地方怎么就没有开裂和“石崩瓦解”呢?我又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这个纯石头大峡谷,是怎么形成的呢?你们研究一下吧。
上了这个峰,我们朝山坳进发。都是下坡路,还是骑在山脊上,有些落脚的地方,仅仅能够落下一只脚。有的地方,必须背对着石墙下去。好在两边不但有草,而且有小柴援手。我走在前面,要他们慢点,我要反复用力拽这棵柴草,直到感觉稳靠了才走第二步。他们亦步亦趋,三个人保持几步的距离。在这里,我们再也不敢左顾右盼了。
离山坳只有丈把高了,山坳过来有一个小平台离我站的小平台也有一个人高。我面对着山坳下去,双手叉着平台,左脚踩到伸出来的一块小石头上,右脚再下去却踩不到底。我慌忙提起脚一看,下面空空如也。我说,这怎么下去呀。德哥说,龙哥上来,要面朝石壁下去,让我先下吧。
太危险了,我不想让同伴先尝到这种危险,便又朝下面看,终于在左边的石壁上也看到了一个勉强可以落脚的地方。我原地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右脚踩到这个落脚处,左脚再落到实处,安全踩在平台上。然后到山坳上,指挥着他们依样画葫芦,都下到山坳上了。
我说,歇一会,太怵目惊心了。德哥却往山坳左边去,我不准他去。他说,左边石壁上有一个平台,那里绝对风光无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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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无奈了,赶紧起身,继续上吧。德哥看了看石壁,也无奈掉头了,又望着山峰要走捷径,我把他拖了过来。他人是过来了,也随我们上山了,知道他心还没有过来。爬了丈多高,我指着德哥要走的捷径下面的绝壁说,一旦失手,就葬身到那里了。他还是不甘心地回答,下去是不行,上来还是可以的呀。我大声说,是可以,我们的爬山要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呀,我们一定要万无一失,山下好多人都在看着我们呀!
到这个小山顶,我们驻足观望,德哥却不停歇,继续往前走。只有分把钟的功夫,他就骑在一峰石头上反脸说,龙哥,前面可能不能走了啊。我说,不能走了就坚决不能走,你赶快回来。回来了,他看着对面的山顶说,那不去又太可惜了啊。我看了看脚下的路,又看了看前面的山,冷静地说,到那个山顶上去,要下到一个更深的山坳,爬上去的高度比我们之前爬的任何一个山顶都高。而且,下到山坳,上到山顶,都没有路呀。
德哥说,任何路都是从没有路的地方走出来的。何况,对面山顶绝对也有人爬过呀,只要有人爬过就找得到路。他边说边往山右边瞄,竟然往那个方向缓缓而下了,我和修伟劝了好久都劝不回来。
一会儿,竟然还只看到他的头了。我说,德哥啊,要听人劝,大家都说不能去就不能去,不能一意孤行啊。
可是,德哥的头也看不到了。我又说,是这样,下次要制定一个规章,每到一个最危险的地方,要投票,要少数服从多数。如果有人不遵守规章,再有活动就不让他参加了。我是对修伟说,但故意说得大声了一些。德哥尽管不见了但离得并不远,绝对听到了,可是他不但没有响应,而且没有反应啊。
不行,我对修伟说,不能阻止他,还得看着他。我们回到山坳上去,那里有一列石头开岔长出去了,形成了一个小石头峰。好象还有路,我们就到那里去看着他,关键时候提醒他,为他把把脉,旁观者清呀。
我们小心过去,路又不象路了,还有两条石涧。好在不宽,我们轻轻快快就跳了过去,在小石顶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来。
看到德哥了,他早就下了石壁,沿着壁脚到山坳上了。山坳上也没有直接上到山顶的路,德哥还是沿着那个山顶的石脚在寻路。修伟说,应该还是有路上去。我顺着他的手指看,靠近右边,有一条草线弯弯曲曲到山顶了。可是,最下面三四丈高似乎陡多了,草线也断断续续的。德哥没有继续下去,横着从草丛里往右侧走。
我们聚精会神看着德哥,修伟担心说,这么走不得通,两列又长又高的石头把他和草线隔开了,一道屏障都难得逾越,何况有两道呀。
德哥挨着石头屏障往上走了,我说,别急,有戏,你看石头在前头好象断开了。是呀,德哥到那个位置,就晃身进去了。还有,我说,德哥出来了,上去一些,又晃身进了第二道屏障。之后的路,都在草线上,德哥应该可以拿捏了。
我看着德哥继续爬山,修伟却说,龙哥,你看,这里也有路下去,还爬得有点光了。下面也可以到山坳去,也可以顺着那条草线到山顶去,比德哥刚才去山坳,路线是长了但安全得多。龙哥,你是不是也去走一走啊?
是呀,有路,而且山很美,德哥的成功喜悦是无法比拟的。不过,我说,那座山顶今天还是让德哥独享吧。太阳大了,回到草坪,还要往南面方向看下去,不能把时间都耗在这里呀。哪天再来,我们就知道这条路了。其实我是想,先前我们千方百计阻止德哥,自己不能出尔反尔呀。
德哥的体力真好,一下子就到山顶了。他脱下衬衣,向我们挥舞着,我赶紧拍下视频。我在朋友圈说,这是谁呀?这么大的胆子,站到那个上面去了。
德哥完成了这个我们没有完成的行程,他也满足了,北面余下的几个峰也不去探了。他下山了,还是奔我们来了,这条从山顶、草线、石脚到小石顶的路,他还真是走得有惊无险的呀。
我们会合了,又回到山坳,又面对那个最危险的地方。德哥说,我们搬几块石头叠在下面,就不危险了呀。我说,不行,如果行,绝对早就会这么叠着了。你看下面的小平台是稍微斜着的,而且是往外斜,是朝着悬崖峭壁斜着的。石头应该是叠不稳的,叠稳了也不一定踩得稳,踩稳了也不一定稳得久。而且,即使我们踩稳了,保不准别人也会踩得稳。如果有人没有踩稳,我们就罪莫大焉。还是保持原状,我们怎么下,也就怎么上。只有山体自然长成的,才是最稳当的啊。
德哥说,那是,自然长成的,即使是一块独立的石头,即使看着一片一片石头紧挨着,踩在上面也总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啊。我说,什么叫形散神不散,这就是最好的诠释啊。德哥咧开嘴笑着呼应,我知道,龙哥回去后,很快就会有一篇形散神不散的游记散文出来。
我们很快就爬上了这个最危险的地方,再往草坪走,我们竟然健步如飞了,真正体验了形散神不散的效果,原来想要和德哥好好说道以后爬山的规矩,也咽回肚子里了。
6
回到草坪,却不见了德哥妹夫,德哥围着草坪四周寻找。我数了数矿泉水,来时我们一人一瓶一点五升的怡宝,只有三瓶了。我说,不要找了,他应该是回去了。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又要德哥喊几声,要回去也走得不远呀。德哥妹夫手机落在车上,他只得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姨妹,妹夫往回走了。然后说,不要喊,回去就算了。如果没回去,也就是往南面这个山头方向去了,我们也寻得他到。
有了那个“山高石为峰”,面前这个山头应该是第三高峰了。我们在草坪上歇了一会,这个山头我们没费多少劲也就过来了。再往南去,这一路的山头都没有先前的高了,但有些石峰之险峻还是随处可见的。
我们尽量还是在石峰上探路前行,个别石峰上前路太艰险了,我劝德哥也劝听了,他说,腿肚子是好象没有原来有劲了。不过,隔我们这么远了,他还是秀了一把。
来之前我在网上看了大云山的介绍,有个“一线天”,我留心寻找着。这里好象,一边是悬崖峭壁,一边是一个稍小的石峰。石峰这边有一个平台伸了出去,平台边离对面的石壁不到两米宽。德哥冲了过去,一只手掌很快还拍了过去,重重地拍在石壁上,吓了我和修伟一大跳。德哥也觉得自己仓促了,想要把手缩回来。
我大叫,不行!假如一下缩不回来,你的身子就倒在悬崖下了,你坚持住,等我来拉你一把。我们离德哥有十多米远,且是下坡路。我跌跌撞撞奔德哥而去,他却还几次想缩回手,我大声制止了他。
我把德哥拉回来了,修伟却对石峰尖上的两块形似狗头的石头感兴趣,说它生得多好啊。如果真是天生的还不错,但明显有雕凿的痕迹,我就看不上它们了。每个人的审美观不一样,修伟和我喜欢的东西也就不一样了。我只是说,你喜欢好看的,我却喜欢山的险峻大气呀。
之后,我也秀了一把。一个小石峰生在路边,我把手机递给修伟就过去了。满以为这样一个小石峰,那边肯定有踩脚的地方。我想踩在上面,露出上半个身子,让修伟照一张。可是,到石峰上了,我却睁大了眼睛,那面也是悬崖峭壁呀。我只得匍匐下来,仰着头要修伟来了一张。修伟说,慢,他又调整了一下角度,把另一个大石峰也摄入到里面做背景了。我回到路上一看,还真不错。
前面又是一个山坳了,我们走在没有石峰的小路上。德哥又深入到路边的柴草丛中去了。我问,德哥你这是干什么呀?他说,今天在大云山,轻易难得看到这么漂亮的花,你也来呀。我说,我就不来了,你摘两朵上来吧。他说,摘了太可惜了,还是让它留在这里吧。他上来了,我也去了。一蓬一丝一丝的草里面,钻出了几茎枝叶。每个枝尖上都开了一朵红色的花,五片红色的花瓣散开,十多支红色的花蕊射出去,把这一片绿色的草丛都映得火红火红的了。这样好看的花,我哪敢采摘啊,而是拍了几张才回到路上。
我说,我们今天见识了大山的险峻,也见识了这些小花的迷人。如果说,险峻是男人的本色和追求,迷人就是女人的特点和向往。石峰是男子汉,这些小花就是那半边天了。只可惜,那“半边天”太少了。
德哥说,还有啊,你看,这些毛栗子树,也是大云山的女人呀,尽管它的果球有毛刺,伤人,它们正是带刺的玫瑰和月季呀。
我兴趣来了,这么说,那就还有,这些石头缝里长出来的温柔可人的小草和把根扎进石头深处的矮柴,都是那“半边天”呀。都说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默默奉献的女人。实际上,我们成功攀越这几十个犬牙交错的石峰,都得益于它们坚强稳固的援手呀。而且,今天“成功的男人”就我们三个,这些花草和矮柴却不计其数了呀。
7
过了这个山坳,又是一个大石峰。我第一个冲上去,面对眼前的景色,我大喊他们快点上来。
这个石峰挺立于我们上山的内侧,山下的世界看得更清楚了。我们研究着下山的路线,是往回走,还是从这头哪个山坳下去。过来的一个石峰的半腰处有一条横路,横路口边是一排大树,里边是一块坪。我说,和我们的九峰山一样,搞集体时这里原来也是国营林场。这块坪应该就是林场或者其中一个分场的场部,口边的树都是栽的呀,你们看这一个大山排,还有哪里地势这么高,还有这样一排英俊高大郁郁葱葱的树啊?而这条路,我们不论在哪个山坳下山,都要到这条横路上去。到了那里,路就四通八达了呀。
修伟说,还有一条机耕路上来了也,有一节还是水泥路。而且,可以看到,水泥路的尽头正是那个农家乐。是呀,德哥说,那我们在那里怎么就发现不了这条路呢?而且,问那个人,他没说有这条路,还说左侧的路也能够到那栋屋去,并能够上山。我说,是什么原因让我们一叶障目了?我不知道,但那个人也没有说错,特别是他还说了一个“也”字。我们“曲线救国”,多走了一些路,还是上来了呀。而且,你都不到他农庄休闲吃饭了,他还不忽悠你一下啊。
德哥又掏出了电话,是他朋友打来的,问我们几时下山。德哥还打了一个电话出去,问妹夫是不是到了。说着说着,他的脸就变成猪肝色了。
他的妹夫还没有到,那就是怪事啊。他没有走这一路来,就是从草坪原路下山了。我们都讨论过了,一致认为他是从山脊回去了。我们又爬了一个多小时的石峰了,从山脊下去应该不要这么久啊。那么说,那么说,不论从这一路来,还是从那一路回,到处都有陷阱啊!一不小心,掉到哪个悬崖峭壁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何况,如果,如果,他还有可能叫不出来了呀。
按德哥的原计划,余下的山头还要继续爬。时间不充裕了,加上德哥妹夫的下落不明,我们的心情都有点沉重。我提议,大云山的险我们已经走过来了,余下的山头是好看,但不去了,我们往回走吧。
德哥说,要得,他脚肚子也不太得力了,回去也不走石峰上了,妹夫如果石峰上有危险,我们一路来会见到。山背还有一条路,看妹夫是不是逗留在那条路上,我们走那里回去也快些。
小路上,毛栗子还是那样诱人。特别是油茶结得好厚,是我在其它山上没有见到过的,是这里没有任何污染啊。可是,这些我们也只是望而兴叹。少有的几句感叹,也是叹德哥妹夫的可能不测,叹即使安全,下次这样的伙伴也不能相邀了。
很快,我们回到了草坪,德哥赶快下山。我提醒德哥,你还是在上面对着这一面大山大喊几声,随便他在哪个地方,只要他还醒着,都可能听得到。也许他原来没醒来,现在又醒来了。我们下山了,如果他还留在山上,那麻烦就大了。德哥在电话确定妹夫还没回去后,依我又大喊了几声,我知道名字了也喊了几声。可是,杳无音讯啊。
我们迅速下山,不停地喊,眼睛还往两边睃。希望看到他在哪里躺着,又不希望看到他这样啊。我甚至想到了给派出所报警,爬山爬出这个结果了,真要那样,出丑弄怪了啊。
到陡坡处那块突出的石头上,我们又站在石头上喊。终于,德哥妻子来电话了,妹夫当真走到农家乐方向去了。听到我们的喊声,也应了几声,可山下的声音山上又听不到,又没有电话在身上。知道我们着急,赶快跑到停车的地方。她要我们还是从到农家乐的机耕路下来,妹夫说开车来接我们。
终于放心了,我才说,刚才差点报警,这个派出所的同事有人认识我,还不笑话我呀。德哥小声说,是呀,如果真有个三差两错,大云山的探险之旅,不但探了山的艰险,还探出了人的危险。有了这个前车之鉴,以后家人朋友无论如何都不会准我们出来了。有了这个阴影,我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有爬山的念头了。那么说,我们下半辈子的爬山也就爬到尽头了呀。
冒到尽头呀!我大声说,此行的这些险,尽管险象环生,都是有惊无险。山的险,我们过来了,人的险,也化为乌有了。下半辈子的山,我们还得继续爬!这个爬山的念头还得继续有!
2020年8月30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