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高的雷祖峰

1

春节以来，该死的皮肤过敏缠在身上，我就没有痛快淋漓地爬过山。病情终于有了好转，这个周末我又在所里，想爬山跃跃欲试了。可是，我早就看了天气预报，周末两天都是雨呀。

周五下午，有太阳影子了，可天气预报还是没有改变。晚上看了两集电视剧，我打开窗户，眼前一亮，竟然看到有几颗星星在朝我眨眼。再看预报，衡阳县还是中雨。衡阳县这么宽，也许落的雨不是在这里吧？修伟应该在家，我赶紧打电话，别等他睡着了。

他当真到床上了，却揣摸到我的心思，听龙哥的，明天到哪里去？我说，三湖町有个海拔九百六十三米的雷祖峰，怎么样？修伟怀疑，比九峰山还高两百多米，那条垅里有这样的高山吗？我解释，在网上几处地方可以看到，都是这样介绍的呀。

修伟肯定能去了，我又约德哥，并把号称《史上最全版衡阳县山岭》中一段有关雷祖峰的记载转发给他。雷祖岭，又名雷祖峰，位于三湖镇心田村，是南岳七十二峰之一，海拔九百六十三米。渣洪公路依山而过，山脚下有雷祖庙，三百六十五天香火不断，森林覆盖整个山区，是人们祈祷祝福、避暑浏览之胜地。

我有点忐忑，不知道这些介绍够吸引德哥不。他作两百多亩田，早稻是插完了，又要播一季稻，不知有空没有？有空！德哥爽快答应，七点半在你那里集中呀。

七点多一点，修伟就在电话里吆喝了，我把他吆喝上楼。七点半，德哥准时到楼下了。在渣江早餐后，我直接导航到雷祖岭。不是说在渣洪公路旁和蒸水河畔吗？几公里的导航结束了，我们却没有在路两旁发现雷祖岭的标志。问一个妇女，她说，现在已经没有路上去了。我们不相信，慢慢走一节，修伟就发现了路右边的雷祖庙。

相传姜子牙封神时，把战功赫赫的雷震子分封到了这块地方。原本雷祖峰比祝融峰还要高，天帝为了凸显祝融峰之高，就一脚把雷祖峰踩低了一头。因此，有人就叫雷祖岭了。据说，现在山顶上还有当年天帝踩踏雷祖岭时的脚印。雷祖岭下有个雷祖庙，香火旺盛，每逢初一十五，前来祈福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就在这里啊！我们高兴不已。可我到庙里一问，值守的妇女也说，想到雷祖峰去，应该没有路了。我问，有否小路？她说，你们的车子倒回去，在一栋屋后看能否上得去。

按妇人指引，我们到那栋屋边。修伟指着屋后的一座高山说，这就是雷祖峰吧？我说，不可能，雷祖峰海拔九百六十三米，这座峰虽然突兀，但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不管是不是这坐峰，都看不到有路上去。

再上车，我再导航心田村。啊，修伟又发现了左边的一条村道，他说，莫不是往这里去。村道口又有一个妇人，说就是从这里进去不远，有一条米把宽的水泥路，可以上到半山腰呀。

转了几个弯，又是修伟先发现了那条一米宽的水泥路。我们把车子倒回去十多丈，当真有一条米把宽的混凝土陡梯路爬行在一个手肘弯的山脊上。

我说，修伟你长期搞电焊，眼睛近视了，每次却比我们先发现目标。德哥却有疑问，我们还只进来这么远，会是从这里进去吗？这里进去，不还是那座峰吗？

我肯定说，路应该是它，不然，谁吃饱了修这样的一条路上山？至于山嘛，山外有山嘞。我们爬衡阳县最高的雷钵峰，在山坳上，不也有这样的一座峰挡着吗？哈哈，我越发得意洋洋起来，说看到的那篇爬雷祖峰的游记，那两个人先没找到路，快到山顶了，才发现一条游道。他们肯定先是受到了庙里妇人的错误诱导，而我们面前的水泥路正是他们后来发现的游道。他们踏破铁鞋才有觅处，我们得来全不费功夫嘛。

2

方向和路线正确了，我捷足先登。路陡，但我们的劲头正足，象好多景区的石梯路一样，我都是一步跨上去两级。他们也紧跟着，应该也是这样走。只是米把宽的路两边都长有不到一米深的冻茅，我一只手甩起来，能够避开茅锋，另外一只手提着一瓶1.55升的怡宝水，却不能抬起，只能稍微蔵在身前。这样小心翼翼的，走得有点不过瘾。德哥说，要满足了，人家修这样一条路，上到这座高山的山腰上，不管是政府还是私人修的，都不容易呀！

好在冻茅路并不是很长，等到山上的林木茂盛了，路两边也就没有冻茅了，代之以一些小柴小树。特别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野山椒树，都背负着沉甸甸的小果子。果子虽然还是青涩的，但它和共同生存的枝叶，散发出一种种淡淡的香味，让我们谈笑风生，累意全无。

陡坡上完了，又是一节缓坡，缓坡左侧有一座峰。肯定不是我们的目的所在，我们走过去了，小路也平了。我们跟着平路走了一节，小路又上了一个小坡。可是，前面是一排祖坟，修的墓，扎扎实实占领了整个山顶。德哥说，发乱话，这是墓里亡人的后人修的扫墓路呀。

不可能就这样没有路了，根据我的爬山经验，去每一座大山，山脊上都会有一条老路，肯定是柴草长满了，把老路“隐藏”了。我到两边仔细看，当真没有一丝一毫路的痕迹。那么说，这条路，当真如德哥所说呀。

那座山就在前面了！修伟找路进去得深一些，又首先有了发现。他仰着的头点了点说，这个三湖町里，大部分都能看到了，应该再没有高山了，这座峰应该就是雷祖峰！

是吗？德哥说，九峰山海拔七百五十多米，都好难爬呀。现在我们爬行的高度，我们站的位置，与鼓楼坪还不能等高。修伟说，那是，顶多衡阳九峰林场的位置。那么，德哥说，这个位置海拔就只有三百多米，再上到峰顶去不到两百米，与九百六十三米格格不入呀。要么雷祖峰不是这个峰，要么这个海拔就是浮报虚报的。

我一边听着他们的高谈阔论，一边却思索着。如德哥所说，而且，听他们的口气，雷祖峰还就是这个峰。我左瞄瞄，右瞄瞄，只有山峰后面的情况看不到。如果生生地有座峰高出这座峰四五百米，这座峰应该做不到一叶障目的。可是，在我的印象中，这座峰就是九百多米高耸在我的心里呀，难道网络上官方民间都是在造假吗？真有这座峰，应该不是在这个方向。我看着脚下的路，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要从这条路下山，再找上山的路口，再上山。做了这么久的无用功，我不甘心呀。

德哥从墓左侧挤了过去，到墓背后，然后摇摇头说，确实没有路。修伟说，别看这两百米高，龙哥，我们要爬上去起码有一里路，如果就这样没路就找路爬，会有只死亏子吃呀。

慢，我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打开浏览器，那篇游记很快就出来了，我耐心地读给他们听。

……

“有路了，有路了！经过一番摸爬滚打，一条半米宽的登山道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原来确实有条登山步道，只是我们没有探明道路就一头撞进山里。好在坚定目标，锲而不舍，总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俩拖着几近麻木的双腿，走在山道上，阵阵山风拂过，峰顶愈渐清晰，心情豁然开朗！

“登顶了，登顶了！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我和春哥玉树临风，傲立山头，长啸几声，征服者的自豪感爆棚！俯瞰大地，只见蒸水河如同翡翠玉带绕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如同温柔的臂弯环抱着宽阔平坦、生机勃勃的三湖町。到处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感叹到只有回归自然，才能感受到四季变幻的神奇魅力”。

同志们，你们看，我站起来说，右边山下就是蒸水河，我们刚刚过来的路就是登山步道，这座峰也就是雷祖峰！既来之则安之，不爬上去，有枉今日之行！按说，凡是山脊上都有路，是这座祖坟把路隔断了。再说，即使雷祖峰不是这座峰，我们到了这座峰顶，总可以看到真正的雷祖峰了吧。

3

说完，我迅速也从墓左侧挤进去，超过德哥朝山脊探过去，德哥和修伟也跟了上来。

有路了，有路了！我探进去二十余米，也象游记的主人一样，转过头对着他们高呼。当真有路了，虽然不宽，且柴刺横行，但这样的路，完全不至于让他们打退堂鼓了。好多这样的山峰，我们都是通过这样阻力重重的路爬上去的呀。

山脊上的小路先是下一个微坡，很快就是上坡了。两旁的柴和树有点深，看不到山外的世界。我兴奋得索性一头扎进去，惹得他们在后面看不到我的身影，大呼小叫，龙哥你慢点呀。好在小路还是分明的，我稍慢一点，他们就跟上来了。

上坡的路越来越陡了，我们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专心致志爬山。越到上面，越来越没有路了，幸好时不时有几个大石头突出在路边，告诉我们，这就是路。在一块大石头上，我们坐下来，才敢拿出手机，才敢放肆看风景呀。

休息一会，我们继续。前面的柴草有些翻过来了，叶子的背白白的，很是惹眼。我说，尽管这座山没有传说的高，但三湖町的人还是有和我们类似的“瘾君子”往上面爬呀。又有一大片柴草被翻过来了，我说，这一路来，是好象有人走，但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呀，而且他们往柴刺窝里钻，这是要干什么呀，莫不是野猪的杰作吧？修伟看了看，笑着说，这是大自然的杰作，雨下大了，又经大风一吹，它们就翻过来了。

说着说着，我们就到了山顶。睁大眼睛一看，山顶后面十余里也没有高山了。雷祖庙既然在这座山下，那这座峰铁定就是雷祖峰了。但是，我不甘心，想要发泄一通。我发了一个朋友圈说，衡阳县雷祖峰，海拔九百六十三米！我和德哥、伟哥慕名寻高而来，半个小时就从山脚到山顶啦！是我们的体力太好啦？还是我们有些人太会浮想联翩啦？

德哥说，龙哥你也不要太失望，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座山因雷神而有名。还有，你们看，围着这座主峰的山山水水都不错呀。我们既来之则安之，应该好好看看罗。

德哥面朝北，我们先看北边，很快就被一大片田园风光吸引住了。蒸水河象一条长长的玉带环抱着雷祖峰率领着的这一路山，臂弯里这一大片地方，就形成了著名的三湖町。这个町里，除了道路和房屋，主要是稻田。远远看上去，稻田也很有特色，就象历史书上学到的井田制社会的井田模块。衡阳县是粮区，三湖町又是粮区里的粮区。三湖町北面，是一排大山，大山过去就是生养我们的金溪庙，就是我们爬了数十回还不过瘾的九峰山。

我们跟着三湖町往东边看，却看不到头。我们来时过了三湖街，上了桥，我还玩笑说到这座桥上导航怎么不提醒减速了。原来是渣洪公路和蒸水河在这里划了一个大“十”字，有它们在保护行人车辆的安全呢。可是，在山顶上看不到大桥。我们在混凝土小路上左侧的那个山头，象一个大面包，圆圆地挡住了我们的视线。尽管这样，还挡得我们没有脾气。北面是水和田好看，东边是山和树好看。我想象着，三湖町再过去就是渣江垅里，那里也是一个大粮区。再过去，就是曾经号称“中国界牌”的瓷都界牌镇。再过去，就是南岳衡山了。

再看南边，雷祖庙在山脚下看不到，渣洪公路时隐时现，却能看到些许端倪。对了，渣洪公路，蒸水，水是那头来，公路也是往那头去，那头不就是洪市镇吗？

我们共同看向西边，也就是我们原来说的可能藏着真正雷祖峰的那一面。虽然没有看到更高的山，但眼前尽是山。德哥说，山那边就是洪市镇，蒸水河这么大的水都来源于这面大山。

还有，我说，还来源于我老家与洪市及双峰交界的仙鹅山领衔的那一系列大山。大山一面的水汇成了蒸水河。另一面与九峰山系列山一面的水汇成了以柿竹冲为源头的柿竹水，所以，下游拦河而建的大水库尽管离柿竹冲二三十里，也叫柿竹水库。

你们分析得对，修伟说，那就证明今天还是没有白走。我说，是呀，兴趣来了，那我们再去琼瑶祖居去看下子呀。

4

回到祖坟边，我们又数落了一番坟主后人的不是。他尽管修了一公里的混凝土路，却没有多少人领情。别人轻易不上山里来，路边才会有这么深的冻茅。他断了这条上山路，让爬山人到这里就找不到路了，以为这条路是专门用来祭扫他家祖先的。人家与你家祖先无牵无挂，上到这里不能继续前行爬他心仪的雷祖峰了，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欺骗。你花了这么多钱，再多花一点点，在墓的一侧把爬山小路连接上，再插个指示牌，标明雷祖峰的方向，多好啊。那样，爬山人不但不会觉得受到欺骗，而且会感你的情。爬山人不平则鸣，就会骂坟主及其后人，骂得多了，就是对你祖先的不尊重，那你花巨资修这样的路，不是事与愿违吗？

德哥说，琼瑶对祖先那就是真正的尊重，小时候她只在老家兰芝堂住了两三年，长大后也只回老家祭了几次祖，却对老家、对祖先怀有深厚的感情。而且，兰芝堂还叫琼瑶祖居，文化人就是不一样啊。

是呀，我说，我在兰芝堂不远的杮竹读了两年高中。那时候，琼瑶在文坛的影响，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角。那两年错过了，一晃就是四十多年。这里到兰芝堂也不远了，我们转战那里吧。

2022年5月21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