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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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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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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峰下战友情

1

三个月前,战友李华说,今年挖黄精还没有开始。我回答,你上次在战友大群里八卦,另有战友不是说白石峰黄精不少吗?白石峰海拔1101米,号称衡阳县第三高峰,既可以爬山,又可以满足挖黄精。我在三年前就爬过,可以再去那里啊。

二十天前,李华又聊及此事。我回答,等天气凉快了一些,再选定一个周末去吧。

上个周三,李华又在催了。正好妻子还在娘家,这个周末不需要去衡阳,我立马答应,就定这个周末吧。李华要我打电话给祥林,说祥林是八六年兵在集兵那一块的老板,人缘好。我说,这次就不找他了,我想到了另一个战友。

几个月前,姬朝带这个战友到溪江,介绍说,他是汪班长,是战友中的八四年兵,和他一个连队。是老班长啊,我看了他一下,面生,就一边忙工作。他问我一个名字,说这个人欠他五千元猪钱。我点头说,认识呀。又摇头说,但这个人已经帐多不愁虱多不痒了。他已经不接你电话,估计一时半会难得找到他。不过,他老婆有个理发店在街上,你去店里守着,一定可以守出一点名堂来。

下午,他们又来了,说终于把这个人守出来了,并写了欠条,加了微信,答应十天后转帐。临别时,老班长说,有时间去他那里玩。过了几天,他又来微信了,说欠款已经到手,谢谢了。他又说,听说战友喜欢爬山,他屋后就有一座白石峰啊。

我兴趣来了,立马联系他,战友你好,白石峰离你那里远不远呀?他说,我就是白石峰的,你吗时候来玩?我来接你。我说,我和李华这个周末到白石峰挖黄精,你再喊一下姬朝。他爽快回答,就这样定了,具体是哪一天,等我的电话。

好啊,我又想到,我们已经有四个战友聚会了,何不把“留守部队”愿意去的都拉去呀?首先,我电话国成会长。他说,可以呀。我说,你周六要赶溪江集,就确定周日吧。我又电话秋阳会长,他说,想来,但周末会在衡阳。我说,姬朝和李华在衡阳出发,姬朝可能要到溪江接我们,你坐李华的车吧。其他人,在家的只有国冬和修伟了。国冬要搞粉刷,而且不喜欢爬山。修伟说,正在山里倒楠竹,周六应该能完工,周日可以去。然后,我在群里通知。这个星期天,“留守部队”计划去白石峰挖黄精,已经有六个人确定参加了,还有谁能去,请报名。估计没有人去了,但这是一个规定动作,只要有想去的,不能有一个战友掉队。

啊,又多了行健报名。他还说,到溪江来接我们。好啊,那就不需要姬朝来接了。行健的车后面两排座位,坐的人多,我们平时聚会都是他的车。国成又说,老婆也去。行,我立马表示欢迎。不过,人员多了,我觉得之前的安排需要调整了。

之后,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了。姬朝问我有几个人?我告诉他已经有哪些人了,队伍不算小。李华发来一个截屏,祥林与他聊天说,汪班长是八四年兵。他提醒我,不能要汪班长开支,我们自己找地方吃饭。然后是汪班长说,我看你还是联系一下祥林。我有点明白,汪班长先以为只有我们三个人,就爽快答应了。后来见人多了,想法可能就不一样了。我觉得调整计划是时候了,还是不能把我们这么多人都甩锅给汪班长呀。

我对汪班长说,老班长,我们这次来的有五六个战友以上,你带我们挖到黄精就可以了。其中有几个不喜欢爬山,找个地方,让他们打牌。这样已经够麻烦你了,所有开支由我们负责。时间是,星期天八点之前我们就会到,早餐我们路上先解决。

一个晚上,汪班长都没有反应。第二天早上,我才吃了定心丸。他回答,可以可以,没问题,不管你们来几个人,都没有问题。我又告诉他,首先发个定位给我,然后就近有不有饭店,不麻烦你们家。很快,定位就发来了。

周六晚上,我又在群里发了通知。主要事项上是:姬朝、李华从衡阳出发,带上秋阳,七点半到汪班长家;在溪江的,由行健开车,六点钟出发。

可是,国成私聊我,说是去不成了。一是得了感冒,二是与伙计买了一头猪,明天要去金溪庙赶集。这个家伙,说得风雨无阻,却放了“鸽子”。也不能全怪他,我们“农民部队”嘛,平时的聚会不能耽误各人的正事。我又问,夫人呢?他说,应该不得去,他再问问,如果答应去就会告诉我。等了一会,也没有反应了。

我更担心的是,修伟和他穿一条裤子。那就打电话,看能否稳住他。还是没稳住,修伟说,原来计划周六结束那一起砍楠竹,但这两天少了两个人,周日还有一天事。在意料之中,我摇了摇头。明晨在溪江出发,只有我和行健了。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的情绪,我没有在群里说。

啊,国冬电话来了。可能有好转,我拿起电话。国冬当真说去,并说有两个人。我兴奋地问,是海燕吗?那我举双手欢迎啊。可是,你们要早点从被窝里扯出来,六点钟之前一定要到我这里啊。

我又把这个通知转发给汪班长、李华和姬朝。只有汪班长没有回音,但我想跟着定位到他家,他不至于不接待我们,应该是没看到微信,到时候随机应变吧。而且,还有姬朝和他关系好,他应该不至于也放我们“鸽子”吧。

2

周日早上五点四十,行健就在楼下鸣喇叭了。接着,国冬夫妇也来了。我在群里说,“留守部队”溪江小分队出发了。衡阳小分队,你们的老婆都可以参加啊。我这是看到女同志只有海燕,想为她找个女伴。秋阳回答,他们也在路上了。这么说,女伴多不了了。

车行到富田,上石金公路,我们很快就出了辖区。在石市早餐后,行健开始导航。到界牌,进了国庆路口。行健说,当年这是一条到衡阳的主要公路。我说,现在有点“冷落车马稀”了,是因为周边有了不少高速和高等级公路。

到铁厂,下了一个坡,我们就开始上坡。我知道,这是上山了。啊,前面一个大坝高高在上,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坝顶。我说,要到大坝上去看看啊。好,行健一边回答,一边加速。太陡了,还要转弯,他一点也不敢含糊。在一个转弯处,看到了三个大字,我惊呼,这就是山峙门水库也。

行健将车停在大坝左侧的坪上,就那么两三丈远,导航也说我们已经偏离航向。大坝用“巍峨”两个字形容,绝对不为过。行健说,刚才一脚油门,没想到上来这么高了。我看大坝下面躲在树丛中的公路,只有一根白色的细带子若隐若现。再看水库内侧,平静的水面在前面伸出了两个大汊。每个汊都不能看到尽头,想象着它们到白石峰山脚下都会有几里甚至十几里深啊。

我们朝大坝中间走,国冬奇怪,每个大水库为什么都有一条道在空中架到水库中间去了呢?行健说,我家下面不远是石狮水库,这个我知道,是开闸放水的。那条道的尽头垂直下去是坝脚,是水库最深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放水,才能把水库的水基本放干净。你们看,大坝的外侧脚到哪里了,快到公路了吧。内侧的脚浅了一些,也就到水库中间去了呀。

是呀,我们都看大坝外侧。内侧是水好看,外侧却是山迷人。水库下面田的成分反而不多,金黄的稻子镶嵌在山脚下,显得格外珍贵。肯定是有稻子的这条小冲下去才是小垅,再下去就是大垅,才显出水库灌溉农田的巨大功能。

稍微懂点风水的国冬说,这里风水也不错,农田这边,有山岭把水库环抱了。农田那头,又是一排大山向水库和农田敞开胸怀。

海燕也有发现,说那里有一棵大树。是呀,树冠象一个大球体,罩住了一片金黄。树之大,让我们眼中的森林覆盖率又提高了不少。

回到车上,我们沿着水库右侧的公路走。海燕坐在副驾驶座,突然说,刚才右边好象有一个白发老人蹲下在洗菜。国冬说,那肯定是一口井,他故意带了一个军用水壶来,装点山泉水上去就好了。我说,你想要山泉水,越接近大山泉水的质量会越好呀。话虽这么说,我们还是在水库尾巴头的一家小店买了一件矿泉水。

进入石垅村,又要上山了。行健说,水库大坝下面都不算陡,真正的陡坡路开始了。好在有两股道,走右边的道,加油走就是了。我说,从国庆路口进来的路也不过这么宽,白石峰还没怎么开发,就把路修得这么“高瞻远瞩”的呀。

上了好多坡,转了好多弯,导航把我们指引到一条山间小道上了。行健说,离目标不到一里路了。国冬说,这位战友的所在肯定是石垅村的一个组吧。

车子到一块禾堂坪上,导航结束了。房子门口,一对夫妇站着。虽然只有一面之交,我迅速向那位男人走去。一声“汪班长”,我们就拥抱到一起了。

喝着茶,聊着天。秋阳发来信息,说他到了,他以为我们还没到。还有一幅图片,树影婆娑下,是一条平静的水面,应该是他在水库右侧的公路上拍的。我拍了一个视频说,我们才到了,你们到了个屁!你们看,汪班长在这里,这是班长嫂子。嘿嘿嘿嘿,嫂子在一边欢快地笑着。

姬朝的车到了,李华的车接踵而来。“部队”集合了,我把汪班长介绍给大家,然后把今天的行程作了安排。我说,集兵区有两届十六旅的兵,比我们金溪区又大些,战友肯定是我们的两倍以上。汪班长,你看,是不是就近有谁在家里,请他们一起来聚一下?汪班长回答,昨天我就通知他们了,今天可能有两个战友来。我继续,二是中饭你看到哪个店子去?

不去不去!汪班长摆着手说,我塘里有鱼,昨天不是说,你们有一个会钓鱼的吗?带钓竿来了吗?我说,修伟战友今天没来成。

堂客堂客,汪班长喊,快到塘里去发食,等下用网打。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今天一部分人爬山挖黄精,一部分人在你这里打牌。

汪班长说,字牌和扑克都买来了,我们打鱼去,你们谁会打呀?

又到禾堂上了,我招呼爬山挖黄精的队伍出发。国冬夫妇是冲着黄精来的,却又对打鱼有了兴趣。汪班长提来一张网,国冬一边理着鱼网,一边就到了塘坝上。

我们都过去看,一群鱼正在欢快地抢食,水塘里兴起了一块簸盆大的波浪。国冬举着网对着这群鱼罩下去,罩上来一条足有五斤重的大草鱼,还有一些其它的鱼。汪班长把草鱼和几尾鲫鱼捉进桶里,其它的都放生了。

3

集兵战友老周来了,他和姬朝、行健打牌,我和李华、秋阳、国冬夫妇爬山挖黄精。看着老班长屋顶左后的白石峰,我问,怎么爬上去?

汪班长却说,这边上不去的,路太陡了,而且几十年前的小路,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只有沿着来路往回走到路口,从山脊路爬上去。

我们往回走,看着白石峰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汪班长的话我们肯定得听。汪班长一直送我们到路口,要我们沿着山脊路使劲往上爬就是了。他也好有好几年没爬白石峰了,太难爬了。但应该可以爬到山顶,也可以在路边的山皂里挖一些黄精。十二点中餐,十一点必须返回。别走错了,如果怕走错,就看着下面水库的方向下来。

山脊路开始还是不窄的水泥路,还是两股道。李华说,这里不但有自然景观,也有人文景点。这条路修得好,也是拜老前辈肖觉先所赐。啊,我们“留守部队”今天的行动目的是爬山、挖黄精和战友联谊,也有老前辈的一抹红色呀。

我兴奋地对大家说,今天不但是汪班长客气,而且这条大鱼已经打上来了,也是嫂子的鱼食发得好,他们是真心真意留我们吃饭。我也就没有坚持去饭店了,但是跟大家商量一下,饭后临别时,我会给他们留下三百元钱。我们“留守部队”反正有经费,决不能让汪班长破费太多啊。

他们还在路边发现了威茹、土茯苓、金刚藤等好东西,都说他们的房前屋后,多年找不到这些东西了。我却发现了一种小树,叶子象含羞草一样,细、密,青翠,有层次感。但显然不是含羞草,高多了,叶片多多了,而是一种树,做风景树应该不错。国冬说,那就把它挖回去。李华说,是槐树的一种,槐树是鬼树,不宜种在屋边。我说,现在不是种树的季节,不管是什么树,人家生长在这里蛮好,你别把它种死了。

跟着一根粗铁水管,我们上了一个长坡,水泥路也变成土路了。前面的路边,有一口近十亩面积的大塘。塘后有一户人家,前有水塘照,后有山头靠,旁有农田菜土,这是一处宜居的好地方。有几条狗狰狞着牙齿冲出来,看见我们这支神纠纠气昂昂的“军人队伍”,也望而生畏不敢上前了。

从一个山皂又上坡到山坳,继续上了两个长坡。前面的路开岔了,继续上去的山脊路口,洪水洗了两条个把人高的水漕,我们就走左边的山腰路。我想,山腰路没有水漕,走的人肯定多一些,应该也能到达山顶。想要完成我们这支队伍的另一个任务,正是要从山腰路走到一些山皂才行,只有山皂才会有黄精呀。我们走进去一些,看着眼中的白石峰,虽然还是那么高耸,但已是越来越迫近,我就觉得没有走错路了。

在山腰路上,我们都往路两边睃视,企图找到黄精。到一个山皂,还是没有发现。秋阳说,谁先发现黄精,奖励一百元钱。是不是呀?李华在我们后面两丈远问,我就发现了,你个当会长的肯定要兑现啊。既然有,他们都跃跃欲试,往山皂上下两边去寻了。我不管他们,继续往山腰路上走。

走到一个山脊,秋阳和海燕追上来了,说哪有什么黄精,只有李华最先发现的那一蔸才是真的。可他们还不死心,还在那里找。

我们又到山排上了,一会儿,斜斜上行的山排路上,一股山泉水从路中间迎上来。越到上面,还有一氹氹清亮清亮的水,映照着我们的影子。我忍不住匍下去,猛喝了几大口。山泉水从口里到胃里,一路甘冽甘冽的。秋阳见状,也匍了下去。

山泉水溯源看到了尽头,是从右边山墈上飞洒下来的。我想为飞泉拍个视频,却有两个竹尾巴吊在山墈上。我走过去扯,看着安全的沙地却把我的一只脚陷进去了,再扯出来是一脚的沙和泥。原来,水量大的时候这里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堰氹。我换了一处站脚的地方,才扯开一个竹尾巴。另一个竹尾巴是一根倒楠竹,还连着竹蔸,扯不下来,让我的计划没有得逞。

又到一个山脊,我回头看,海燕也没有跟上来,肯定是在等着她的国冬。

又到一个山排上,前面山皂里有水流声,而跟踪水流声而去,却发现了几米宽、下面看不到底、上面看不到顶的纯白色。在太阳光下,有些地方白得发亮。没有太阳光照耀的地方,肯定也是一路白色。难道是有水泥路从山皂里修上来,那也太陡了吧。而且这条疑似的水泥路,还跟着山皂继续上去了。如果真有这样的一条路,汪班长会推荐给我们呀。

再走近了一些,秋阳说,不是路,是一路白石头,不是说白石峰吗?就是这一路白石头一直到顶峰的呀。

我们小跑着过去,看这一皂的白石头,还真如秋阳所说。这个山皂,本来就是大石头组成的山体,常年有这样的一支水下来。经过今年上次台风过后的大暴雨,洪水把石头表面上的柴草、泥沙冲洗下去了,这些石头就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再经过这十几天的晴天,水流小了,在太阳光下,这个皂心里,在远处就被看成是一条白晃晃的水泥路了。

到了皂心,洪水把机耕土路也冲断了,裹露着几个大石头。石头里边有一个大堰氹,堰氹上面有一支比我先前看到的飞泉大了十多倍、高了两三倍的飞瀑。

我们在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又被石头里边堰氹里流出的几个小堰氹迷住了。这些小堰氹,都在石面上,水流湍急,没有浮起一点一毫的泥沙。我和秋阳又匍了下去,痛饮了几口。洪水把石面上冲洗得干干净净,经过十几天太阳,水量虽然小了,水质却好了,异常的清澈。尽管不是直接的山泉水,却没有雨水的成分了,而是由无数的山泉水汇合而成。我们刚在路上喝了,在这里再喝,还是喝了好几口才停住口。

国冬夫妇也来了,说黄精真的难找,可李华还不死心。但他们遗憾之余,很快也被这一长路白石头和流水飞瀑吸引住了。国冬说,下面能够看下去十多丈高,上面百米肯定有余,十来米宽,都是一色的白石头,都伴随着流水飞瀑。这样壮观、秀丽的场面,还真是罕见呀。

国冬分析得到位,白石头壮观,流水飞瀑秀丽。我说,那我们在这里留下一些照片吧。我拍了他们的夫妻照,还拍了流水飞瀑,海燕又为我们三个战友合了影。

对了,国成刚刚与我视频,因为信号不好,联系中断了。我把这些照片都转发到“留守部队”群里,并说,彭会长,视频没有信号,你看了这几张照片,就会觉得我们不虚此行了。

我还不满足,又拍视频发了朋友圈。我说,你们请看,这一支水,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瀑布上面还有几级,最远端的那个瀑布肯定更加壮观。国冬也匍下去喝了水,他在视频中插言,这个水比最好的矿泉水还好喝。

国冬说,上面有一百多米高的流水飞瀑石头路。秋阳说,这个石头路,从下面上来,一直通到峰顶,所以叫白石峰。通到峰顶我不相信,因为在汪班长家里看到的白石峰,没有这样的一条“路”。上面的“石头路”,平均是六十多度的坡,一百多米长,肯定能够减少七八十米的高差。不过,能够上去吗?光光的石头,并不是路,还没有踩脚的地方,没有任何小柴小树供我们援手。我摇了摇头,等李华来了,就带着大家继续走机耕土路。

走过去一些,又有一个山皂。我要他们去这个山皂,根据我的经验,这个里面肯定有黄精。

我一个人继续走机耕土路,计划一个人爬山。路上多了一些倒楠竹,还有一些塌方形成的土堆。这些都拦不住我,很快就到一个山脊上了。哇塞,白石峰就在我的面前了。还有两三百米的高差,我仰头看上去,身子也要努力向后仰。不过,我高兴,机耕土路是斜着上来的,还要过了前面的一个山皂,才到白石峰主峰的那一面山。到了那里,高差又会减少啊。

我兴奋地在山排上走,可没兴奋多久,就兴奋不起来了。前面的机耕土路,戛然而止了。我到尽头看前面,都是光光的、陡陡的石面。再看上面,连小路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前路凶险得,人迹罕至,只有鸟儿才能飞上去。那就马上打倒转,从他们挖黄精的山皂上去吧。

回到山脊上,听到伙计们的欢声笑语了。可是,我有些奇怪,他们不是心心念念要挖黄精吗?怎么都回到了飞瀑下的那几个大石头上了啊?海燕大声说,龙哥,皂里上不去。不可能吧,我以为是有一些倒树倒楠竹把他们吓住了。可我爬了这么多年山,这么多有难度的山,是洞庭湖的麻雀,惊来惊,吓来吓啊。

我毫不犹豫进了山皂,很快过了皂口的开阔地。到真正窄窄的皂口,还真是把我也吓住了。一堆倒楠竹横七竖八架在那里,我小心翼翼的,踩断了一根碎竹,脚一下子就沉下去了。手脚并用把脚扯出来,又差点把鞋子落在里面了。

进去四五丈深,看到的倒楠竹横七竖八,把山皂全部占领了,还看不到尽头。我坐在一根今年的倒楠竹上,刚才的小心翼翼,还让我有些气喘了。而且,我往山两边看,黄精苗的影子也没有。寸步难行的路,我没有勇气挑战下去了。

我又小心翼翼走出皂口,他们都不见了。喊他们,国冬在飞瀑右边的山排上答应,说他们在这里找黄精。我问,有吗?秋阳回答,还是有,终于找到了。好啊,那我就不管他们了。他们完成挖黄精的任务,我就独自去完成爬白石峰的任务吧。

这条机耕土路戛然而止了,我知道,还是要听汪班长的话,从岔路处的山脊路坚定不移地爬上去,才是正道。时间不早了,我也不受左边山体上的任何小路诱惑,扯起脚竿子就走,很快就到岔路口了。

4

我把手里拿的挖子收进登山包,黄精就不想它了,一心一意爬山吧。进口就是两道最深处有一人高的水漕,我也不转到最岔处进去,就从水漕上跨过去。我知道,最下面都有这样一道口子,上面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上次的洪水是七月底,我们在南岳八一聚会,差不多一个月了,这道口子还摆在这里,证明上面再没有过车,也就没有谁来修复。

机耕土路跟着山脊走,一直是上坡。上了一个长坡,转到一个山皂,也有一支水从山皂里杀出来。我估计,路上的沟沟壑壑,就是这支水是洪水时造成的。在一个小堰氹处,我又狠狠地喝了几口。

转过这个山皂,又到山脊上了。又有一条机耕土路往山排上去了。接受了上次山腰路的教训,我不受它的诱惑,坚决走山脊路。

上去一些,我就能看清楚蜿蜒在山排上的这条机耕土路的全程了。它也“曲径通幽”到白石峰下面去了,但那里肯定也会戛然而止,也上不了白石峰。路里边还能看到房子,但它的主人应该搬下山了。不然,到家的路况就不会这样差了。

我在下面的横路上没有找到小路上来,在这里我也看不到有路上山。就是那么长、那么宽,那么耀眼的疑似水泥路也没有踪影了。啊,有他们的声音了,断断续续的,应该是山风送来的。我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却有一阵凉爽袭来。他们“赖”在山上这么久,肯定是找到大片黄精的所在了。

我还看到了白石峰,它高耸在云端,一片白云披在它的头上。白云又象一把降落伞,白石峰是跟着降落伞从天上慢慢降落下来的。不,千百年来,白石峰都没有再降落下去,是它要借助这把伞升得更高啊。

又过了一个山皂,我想休息一下。前面的陡坡处,路里边塌方了,无法越过,紧挨着塌方也是一道深沟。只留下了最外侧的仅仅能够踩下一只脚的一条路边,而且还有两处间断。我的精气神又来了,觉得要先过了它才休息。我异常小心、又很坚定地踩下每一步。在间断处,我在这一头踩实了,跨过去,也踩实了,另一只脚再跨过去。哈哈,过来了,我回头看着这节惊险,笑了。不过,我自言自语,下来时有惯性,可得更加小心了。

山脊路上,远远地就能看到两块石头。我紧走几步,在其中一块坐下。啊,眼中的白石峰与刚才又不同了。我从一排楠竹顶上看过去,白云飘走了,高高的山顶在太阳全方位的照耀下,白白的石头熠熠生辉。在蓝天下,白白的山体又显得格外洁净。此时的白石峰,是最名符其实的了。

再上了一节陡陡的山脊路,又有一条岔路往左边山排上去。从一开始,这条路就往下走,而且,没走多远就成了断头路。最远端那条到白石峰下的路,还是第二条横路。我摇摇头,当然不会走这条路。

山脊路再也没跟着山脊走,也行进在山排上。我明白,山脊再上去就是脚下这座山的山顶。如果再上去,就要再下到山坳,再去爬白石峰,就要多走好多冤枉路。我想,从这条山排路再爬上去,不远应该就是山坳了,山坳就离白石峰不远了。

目标临近,心里一阵激动,我脚下的步伐就加快了。啊,我又停下了。

从这里看白石峰,又是一番风味呀。路边有两堆草,我选一堆大的坐下,好好地看白石峰。面前也是一山排的楠竹,两边有两蓬特别高的楠竹。有这些高楠竹把着边,这一山排的楠竹竟然把白石峰稳稳地托住了,峰顶这一面的山体还是一个等腰三角形。还不止这些,白石峰被托起的部分都是太阳光照耀下的白石头,与楠竹组合起来,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银元宝嘛。我看得呆了,忙把这个“大银元宝”收进相册里。

山排路过了一个山皂,再走一节山排路,当真前面就是一个大山坳了。可是,山坳这头被一堆连带着枝叶的楠竹和树木隔断了。应该是养牛人或者养羊人为牛羊设置的藩蓠,让它们不能走远,只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我想方设法跨过去了,手机铃声响了,是国冬打过来的。他说挖到了几斤黄精,已经下山了,问我还要好久,他们等我。我说,四十分钟吧,你们找个荫凉处休息。

三年前,我和德哥从另外一条石梯路上白石峰,看到一条机耕路修到石梯路尽头了,爬白石峰的小路就在机耕路的左侧。有游客从雷钵峰那边过来,也走到机耕路上,却是奔机耕路而去,和我们分道扬镳了。

我估计,彼机耕路和此机耕路,肯定是相通的。而且这个山坳和我们分道扬镳的地方,肯定也不远了。今天如果走到那里,由于要照顾没有爬山的同伴,还有汪班长说的十一点钟返回,就算是走通了白石峰,就不去爬白石峰顶了。不是今天在第一条横路上浪费了个把小时,今天上午还是能够爬上白石峰的。答应国冬四十分钟,我是计划到这个“分道扬镳”的地方,再返回下山。下山走得快点,有四十分钟,应该能够和他们会合。

我走到想象中的山坳上,这里却不是山坳,而是一个大山皂的皂口。皂口进去,有机耕路,但长满了茅草,好象多年没人走了一样。没有茅草的机耕路横过山皂,到山皂左边的山排上,是去白石峰方向,却又往下走了。

不对,我又返回山皂口,虽然是山皂,却是上行。上行到一定的地方,应该就会到我们的那个“分道扬镳”处吧。我在茅草中进去了十几丈深,却打退堂鼓了。

山皂窄了,茅草深了,山皂水还集中一些了,茅草下面到处是水,我无从下脚了。应该不是这条路,大前年我和德哥爬的白石峰,和别人“分道扬镳”处的机耕路可完全不是这样的哟。何况,我们在那里都遇到了两拨人,每天都有游客光顾,路也不可能会这样荒凉啊。

我赶快回来,又到山皂口了。我看着右边下行的机耕路,心想,这条路尽管下行,肯定是下行到一个真正的山坳上,再到那个“分道扬镳”处。应该是,我点点头,又会心地笑了。下次再来,拿出浪费的那一个小时,一定能够找到“分道扬镳”处,还能爬上白石峰。或者,从那边的石梯路上来,在“分道扬镳”处,再往这边走,也能走到这个山皂口来。

嘿嘿嘿嘿,那今天就不再走了。我看时间,离与国冬相约的四十分钟还有二十五分钟,肯定可以按期与他们会合,也能按照汪班长说的中饭时间如期回到他家。

上山容易下山难,是说下山时要控制住惯性,要掌握好下山速度,否则会有不良的后果产生。其实,下山的难度还是小一些,速度还是快一些。很快,我就听到国冬那个“骚鸡公”特别刺耳的笑声了。我一声“哦豁”,他们就连续来了几声。一时间,大山里“哦豁”声此起彼伏,我相信汪班长也能听到。

我们会合了,一路欢声笑语,不到十二点,我们就回到了汪班长家。

5

其它菜立马端上桌,只有鱼刚下锅。嫂子说,活水煮活鱼,还得趁热才好吃。

一会儿,鱼也来了,是一个大脸盆装的。满满的一脸盆,热气直往上窜,再飘向四面八方。这口水塘我们先就发现了,常年有一支山泉水从竹筒里甩进塘里,是典型的山泉水养山塘鱼。到了餐桌上,又是典型的山泉水煮山塘鱼。闻着鱼香,看着奶白的鱼汤,我今天爬山的辛苦一下子就不见了。

开吃了!我举起杯子来了一个开场白。今天,是高炮十六旅金溪战友到白石峰下,拜访集兵战友汪老班长。老班长和嫂子太客气了,不但是邀请了其他战友作陪,还准备了这么丰盛的一桌酒菜,搞得我们以后还想来。嫂子说,想来就来吧,随时欢迎你们。

大部分战友喝啤酒,只有我、秋阳和姬朝陪老班长、嫂子喝米酒,我们喝到最后。我掏出三百元钱,考虑着给谁。老班长圆睁着眼睛看着我,你这是干什么?我说,老班长,嫂子,这只是一点小意思,只够买个牛奶什么的,并不是数这餐饭钱,而是作为你的新兵们,来看你和嫂子。

不等他回答,我就要塞给嫂子。嫂子端着碗,立即离开了我两米。我说,我们金溪的战友虽然没有集兵多,但大家都召集起来了。建立了一个金溪战友群,现在还活着的只有两个战友没有进来。常年在家里的,我又组织了一个“留守部队”群,有成员十五人。“留守部队”每个人每年要交一百元钱会费,用于组织各项活动和接待回乡、来乡的战友。所以说,我们有这个活动经费。你的微信名是“放牧人”,是种养大户,是不在乎这点钱,但这是我们的小意思……

你不要再说了!钱也不要再塞了!要这个钱——汪班长拍了拍自己的脸说,还要这块二指大的脸不?你硬要数,堂客,你算一下,这一桌酒菜,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你收个好数字。我就发这个财,其实万多元钱也发不了财。再说什么理由,我也不说了,一个字概括我的意思,那就是,那就是,汪班长气得语无伦次了,你们留下钱,就“滚”,给我滚!

秋阳向我示了一个眼色,我点点头,连说了三个“好”字,汪班长的脸色才恢复了常态。嫂子才说,我们也没去买菜,鱼是自己塘里打的,其他菜都是放养和家养的牛和猪身上的,米酒是自己熬的,就是啤酒也是之前买回来放在冰箱里的。战友之间吃餐饭都要数钱,就太见外了呀。

汪班长也说,我们这里战友虽然组织涣散,但好多战友都喜欢往我这里走,零散的战友我这里每年都得招待十几批吧。你们远道而来,下午娱乐,一桌字牌,一桌扑克,晚餐就在这个桌子上继续啊。

我无话可说了,到楼上组合娱乐班子。国冬夫妇找上来了,对我小声说,晚上不能再麻烦主人了。行健也在禾堂上大声喊我,说要吃晚餐,我们自己在回去的路上找家饭店。

我都拒绝了他们,大声说,那不行!要么就回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么就继续叨扰汪班长。不过呢,我又觉得有些武断了。要走嘛,姬朝还在土里摘紫苏叶子,他和汪班长平时走得近一些,要看他的意见啊。我在走廊上喊,彭大将军,你回来,我们有事商量。他却说,还只半袋,那要等一下啊。

听到我们还在为这个事纠结,汪班长和夫人本来在屋里忙活着,都跑出来了。嫂子说,都是现菜啊,还有几尾鲫鱼,炖个汤就可以了。你们不吃了走,现菜倒了可惜,我们两个要吃好几天啊。

海燕说,你家里养这么多牛和猪,下午应该有做不完的事。嫂子说,没关系,牛自己晓得回来,喂猪也很简单呀。不信,等一下你可以看,我们需不需要做好多事?

都别哆嗦了!汪班长大喊,堂客,土里不是还有茄子丝瓜吗?快去摘些回来。六点钟晚餐后,就再不留你们了。

就是嘛,姬朝摘了大半袋紫苏叶了,还不想回来。他大声说,我和汪班长一个连队,在这里也不是来第一次,就算半个主人了。汪班长夫妇这么盛情,盛情难却呀。

我知道“大势已去”,还要找国冬夫妇一句话,是留下吧?那就再不准找我絮絮叨叨了啊。

稳定下来了,李华继续挖黄精,其余人打牌、玩扑克。我、姬朝和集兵的两个战友在一楼三打哈。

我的座位正对着门,禁不住经常朝门外看风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突然,我发现一大群大大小小的黑猪出现在门口的禾堂上,它们的嘴不约而同地在水泥地面上拱着。再打几盘,就是五点半了。我说,不打了,看黑猪去。

我们都散场了,大家都到阶基上和禾堂上了,对着这群黑猪议论纷纷的。上百头猪,大的百把斤,小的十几斤,把水泥禾堂坪都染成了黑色。它们应该是关在栏里的,来路的左边有一溜十几丈长的一层房子,是瓦面的,应该就是它们的家。现在,它们都出来了,拱土,嚼草,摇晃着长长短短的尾巴,玩得很开心啊。有几头大黑猪,肚皮掉到地上了,奶头也红了大了,应该是怀着小猪快要当生了。如果都生下来了,就会达到百多头了啊

啊,国东手一指那一溜瓦面房子说,牛也有不少嘞。你们看,它们正三五成群,自觉地进入了那排房子。这么自觉呀,难怪嫂子要我们看,她下午不需要做好多事。

而且,汪班长说,我家黑猪的个头小,养的牛数量也不多。到时候,我的黑猪肉却要卖四十多元钱一斤。特别是牛肉,市场都跌到三十元钱一斤了,他却非七十元钱一斤不卖。还是一头一头在这里杀了卖,都是市里的人来买,生意蛮好嘞。因为我的猪和牛很少吃买的饲料,牛整天都放在外面吃草,黑猪每天也要放出来一段时间。今天桌子上的其它猪和牛身上的菜,都是原来卖了猪肉和牛肉后剩下来的小货。你们根本就不要为我打算,战友来了,随随便便都有几个菜上桌嘛。

晚餐后,我们又到禾堂坪上。黑猪都回去了,我又发现了对面挺拔的高山。这座高山,呈等腰三角形竖立在我们前面。我想,这是哪座山?也有这么高呀。我比较着它和白石峰,白石峰顶要使劲仰着头看,这座峰只要稍微抬头就能看到等腰三角形的全貌。但是,这座峰之下虽然没有障碍,但远多了,应该不比白石峰矮多少。

我忍不住,还是问,这是什么山?汪班长说,就是岣嵝峰呀。

啊,我说,难怪他们难分伯仲,它还略高一些,岣嵝峰1105米,比白石峰还高了4米呀。汪班长你这里真不错,前面是岣嵝峰,后面是白石峰。一眼望去,衡阳县第二、三高峰在这里近在咫尺、一目了然啊。那么说,我们下次来,有这两座高峰夹道欢迎我们。上车,同志们……

好啊,汪班长说,不但有我们欢迎你们,还有这两座山欢迎你们,也就相信你们还会再来,更会留得住你们,再也不要我说出那个不光彩的字了。

三辆车都开动了,老班长和嫂子还在后面挥着手。泪眼模糊中,我恍惚看到他们就好象夹在两座高峰中间的两座小山峰……

2024年8月26日作于溪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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