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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我在市里女儿家里。妻子说,她准备周一回家看望中风的父亲。弟弟一个人在家里照顾,太辛苦了,她回去几天,替一下手。妻子的娘家与我老家一个村,和我的辖区原来也是一个区的,只隔了四十多里。我答应,先一起回所里,抽空我再送你回去吧。
回到所里,所长安排,昨天晚上,发了一起盗窃案,要我下午和第二天都在窗口办理业务。临近退休,年前我就把窗口业务交给同事了。所里工作做不赢,我替一下手也无可厚非。想说这两天要送妻子去娘家,知道所长有难处,我也咽回肚子里,就是下班后都可以抽空去送呀。
我告诉妻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今天下班后送你,要么明天早上清早送你回去。妻子冷静地说,那就今天下班后吧,她也想早点看到父亲。
摩托车油应该不多了,早就计划回去看岳老子时到金溪庙加油。我便计划线路,到金溪庙加好油后,我们在杮竹水库尾巴头跟河上,顺路到大水洞峡谷看看风景……
这十余年,妻子先是陪儿子读高三,后是带大两个外孙女,我们聚少离多。我说得心花怒放的,蛮期待这次的“夫妻双双把家回”。
下午在窗口办了几笔业务,门外却下起了瓢泼大雨。我有点为回家之行担忧,但心想,既是大雨,应该不会下多久吧。还好,十多分钟后,雨渐渐小了。半个小时后,雨就停了,满天的乌云也被风吹散了。
晚餐前,我就把摩托车推出来。一八年的摩托车,油箱换了之后,备用油箱就不灵了。我打开油箱盖,晃动了几下,虽说没有看到油晃上来,但有有油晃动的声音,走到金溪庙应该不会有问题吧。我又检查轮胎,两个轮胎的气都不足,也得到街上的修理店逗留一会了。
加气时,汤师傅提醒,你回去四五十里,要几十分钟才搞得定,莫淋场大雨啊。我看了看天,是呀,什么时候乌云又回来了,还是从老家方向回来的,那个方向更加象有黑云要压下来。妻子问我,是不是今天不走了?走!我故作轻松地回答,走得快,半个多小时就到了。你去看望老父亲,天公应该会作美吧。
到谭湾,村道上有一大氹下午大雨留下的雨水。为防水溅,我换档减速通过。通过之后,车子却快不起来了。是在四档里,走不起吗?我拉开阻风,车速快了一点。
我坚持走了一会,又慢下来了。我使劲加油,也不起作用。我又把阻风关了,啊,竟然熄火了。打了几下火,都发不起来。又拉开阻风,才勉强发起来。
又走了一会,车子又不想走了,再拉阻风也不起作用。根据以往的经验,应该是没有油,或者是少有的油进不了油管。
溪江是有个加油站,但要转两里多路。那也没办法,我迅速掉头。好在我摇晃了几下油箱,也许是把最底部的一点油摇晃到油管里了,点了几下火又发起了。我虽说走得不快,转弯时也不敢减速,生怕又回到“解放前”。
离加油站只有百多米了,没转弯没减速,车子也自动熄火了。我再摇晃几下油箱,也摇不上油了。我只得下车,把车子推进加油站。
当真是没油的缘故,一加上油摩托车就象战士在冲锋陷阵之前吃饱喝足了一样。春风得意马蹄疾,我们很快到高堰垅里了。可是,有几滴清凉的雨点滴在我的脸上。我满足雨点的清凉,妻子却感觉到今天肯定会有一场大雨淋了。
到古台寺,雨点大滴一些,还密集一些了。我在一个树荫下停下来,在车斗里拿出雨衣。可是,雨衣还没有完全穿好,大雨就倾盆而下。妻子说,我们还是回所里,明天再回去吧。我却又拿出一个夹子,把雨衣帽檐折了几下夹紧,一言不发坚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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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台寺的坡还没上完,乌云就压得越来越低了,大雨悠线一样下个不停。气温低了,我身上有些凉快,雨衣是有些包裹不住,雨水还经常偷袭我们。妻子又劝我,反正又不急,明天回去不是一样的吗?
肯定不一样,我想,今天回去,你可以早一天见到父亲,我明天到窗口上班也可以游刃有余。已经答应领导上班,如果明天早上回去,又因为大雨回不来怎么办?但是,这些理由我都没有说出来。我只是回答,现在回去也有四公里多,也会变成“落汤鸡”。横直都是“湿身”,还不如回去见老父亲呀。
其实,我们都还没有达到“湿身”的程度,妻子就总是在后面扯我的衣服,要我打倒转,骂我“拗卵犟”。不行!我说,计划好的事情我不想改变,你什么时候见到我轻易改变计划呀?
说归说,我还是觉得自己说得大了。我可以淋雨,妻子不能淋雨啊。前面又要上坡了,路边有一栋房子,有几个人在阶基上躲雨。我想,前面的“十字路”,住有一个老主任,就在她家躲一会雨吧。
到“十字路”,老主任家里却是铁将军守门。我又安慰妻子说,继续走,大雨应该落不久的。她回答,那是白天的大雨落不久,现在都快是晚上了。而且,还只七点钟,天就这么黑了,暗无天日的,当真不晓得要落好久啊。
妻子没有闹着打倒转,我也就不与妻子争论,反正车龙头在我手里。前面要下坡了,一辆小车迎面开过来。我停到路边,等它过去。下坡了,第二个坡还要转一个手肘弯,沟里的雨水满了,还溢到了路面上,我踩着刹慢慢走,一点也不敢怠慢。
过了邱关,就到大马路上了。一节林荫路上,路面上的空间比平时和刚才都黑了不少。到塘头上街上了,一个妇人打着雨伞在空旷的街中心走。我也不鸣喇叭,不惊着她,小心翼翼从她身边过去。
到龙口湾,我感觉大腿上有些冷了。左手在雨衣下一摸,原来是裤子已经湿透了。雨衣上面是有一滩水,肯定不漏水,这滩水我隔几分钟就要用手背在雨衣下面把它们打下地去。裤腿上的雨水,肯定是从雨衣两边见缝插针飘进来的,或者是从马路上飞溅起来的。
我触到了一件硬物,是手机。我索性探进口袋,幸好屏幕那面朝下,手机套子把背面严严实实遮住了,应该不会进水。我又感觉上身也有湿意了,好在没有象裤子一样湿透。我问妻子,她说还好,手机也没事,她还捻住我的袋口,不让我的手机溜出去。我记得这个双人雨衣,后面的人背后不会遮挡得很严实。她说,还有一个背包挡着,就让它去湿好了。
原计划到金溪庙加油,现在不要去了。大水洞峡谷是好看,但天晴时都有下雨天滚落的石头还在路面上。这么大的雨,很有可能又会产生新的泥石流或者崩墈。载着妻子,我绝对不能去冒这个险。
过了龙口湾,也有一条组道通过朱寿坝上光狮岭,要近好几里路。这一路平时的路况较好,我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
组道上安静,没有泥石流,也没有会一辆车,甚至平时在路上玩耍的鸡狗也躲了回去。
出了组道,又到大马路上了。不过,前路是光狮岭的上半部分,是几个大弯和长坡。妻子问,雨衣怎么把档位表挡住了?到时候,换档位又慌急慌忙的,好危险呀。我说,没有关系,凭感觉,刚才是三档,换成二档就是了。
快到分水岭上,我记得,路右边有一道口子,口子往路中间也坑坑洼洼的。我尽量往路左边靠,有惊无险过去了。
下坡了,先是一个缓坡,再是一个长陡坡。陡坡里边沟里,也有雨水溢到路面上,我尽量踩着刹车,控制着速度。陡坡快下完了,沟里的水越来越大,尽管水沟也大了、深了一些,还是有不少洪水漫出路面。到平路了,洪水都积聚到这里了,几寸深的水绵延了二十多丈长。我不敢熄火,也不敢踩刹,在低速档里淌水慢行。
又下坡了,半坡到龙形山,摩托车从一个弯里钻出来。妻子提醒,前面有车啊。不过几秒钟功夫,当真有一辆货车从对面开来。有点危险,是因为上下光狮岭,这是会第一辆车,我就粗心大意了。
下完光狮岭,是园关。路平了,我不敢就近走河边的小马路,龙头歪到滔滔的河水里去就麻烦大了。不过,一节平路上又有了几丈长的积水,让我还是要小心翼翼的。
到横江街上了,马路也伴随着一条滔滔的河水迎面而来。那条小马路伴随的河水是从九峰山流下来的,这条河是从仙鹅山流下来的,水量都很大,都有满满的一河水了。不过,这条路是我的回家路,轻车熟路。再说是平的、是基本上直的路,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在高速档位上走得放肆一些。
3
到兰田,这里十多年前和老家的泉水村并为一个村了。离家近了,我的车速又加快了一些。
慢!妻子惊呼,前面有一个人!我急忙踩刹。三秒钟后,当真有一个人在前面,我在他身边慢慢过去。这个人还侧过脸问,是你们两个呀,怎么斗雨走啊?周师傅,我似曾相识,妻子却完完全全认识他。妻子的娘家离横江街上还有十一二里,客车只到横江的路口。周师傅有一辆载客的面的,每天都在衡阳跑。多数时候,妻子都是联系周师傅的车来回的。
到村部了,妻子都还在疑问着,当真你刚才没有看到前面有人呀。是密密麻麻的大雨部分挡住了我的视线,是额头上不断流下的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是雨水让我眨眼闭眼得密集了一些,也就对周师傅视而不见了。不是妻子提醒,撞上肯定不会,但绝对有一跳吓。不过,为了让妻子放心,我回答,看到了,只是看不清楚他是哪个而已。
进了土地冲,我出了一口长气,终于到老家泉水冲了。到泉水冲垅里,我还不忘朝躺在山排上已有十二年的父母打了几个野眼。
过了我老家的陈家铺组,又是缓缓的上坡路了。走完了这节上坡路,前面又是一个长陡坡,上完这个陡坡就是岳老子的家了。我又把档位调整到二档,准备加油往前冲。
妻子说,慢点,越到家门口,越要注意安全。
我却一边冲,一边高声唱着自己临时改编的《回娘家》——
你身穿大雨衣,头顶黑乌云,雨水和汗水在你的脸上擦。我左手捻住刹,右手按喇叭,身后还伴随着儿女他们的妈……
2025年7月25日作于溪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