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故事（组诗）

嫁山

灯笼，手电，烟花

一次次照亮大山

照亮，那用夜色做成的盖头

这是姑娘，儿时常有的感觉

山熄灭一个村落

人燃起一处烟火

陪月光走过的山路，一朝荒芜一夜茂盛

只是今夜，不用她自己煮饭

母亲把碗递过来

一根软塌塌的面条

像极了余生的杯弓蛇影

眼前月光真亮，一盏盏落入山间

大山要被婚车接走

这个姑娘，算一件嫁妆

赶山

每一座山上，鸟都有自己的方言

呼喊在外的种子，如期归来

凌晨的山集，月光

将明亮分散给无数只手电

来往的山路旁

河水潺潺，山中的姑娘

总在为远方哭泣

赶集人的篮子里，装满轻盈的月

换买成山外，渐满的明媚

姑娘嫁走后，山的眼泪

在河道中碎了无数面镜子

那晚的月光，多了一半

寻山

一重山，是一重山的错落

一个人，是一条山路的曲折

她故乡每座山，必须有两个名字

一个在地图上，另一个在方言里

冬天还是猝不及防地离开

山影，伴随记忆重叠一起

她是替代，阳光下的新叶出嫁

在白昼，泪水波光粼粼

她想在这流淌的春色中折返

离开时，不甘心地

像一块石头滚落山涧

姑娘，我以为很快就能见面

可你将名字留给了山

只留下一个方言，无人提起

开山

手里的柴刀，是灶台的火

从一片苞米叶子

一直燃烧到停止茂盛的秋天

每次寒冷归来，山路就变回漫长

领她走进更深处

山涧里有一棵油桐，叶子像满身的鸟

她是一团灶火在燃烧

把整条山路灼热，模糊成霞光

可她不能离开

山影中，还有虚弱的炊烟在唤她

沉默和无奈的连绵，任由

她用柴刀重重砍在山的四肢上

归山

晚风有晚风的来意

提醒西山该去代替东山

充当守望村庄的影子

很快，盏盏灯火随风摆荡

沿着山影的折痕

在村庄深处延伸，熄灭

曾经那个远嫁的姑娘

就在这样夜色中

拂过山的肋骨，带走了

曾经一个村庄的平仄

晚风也有晚风的来意

替我和西山送去

一万只蝴蝶的翅膀

足够给她，裁一件回门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