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者也。
我以为人最该在幼年接受传道,只可惜儿时的我多的是因此得来的委屈。我实在算不得多么早熟的孩子,就举几个小小的例子,那时候我们期中考试,老师收卷时,言说要将未及时交上来的卷子丢到卫生间,我当真言听计从,将那位王同学的试卷置于管道之中,再不复得,最后得到了老师和父亲的一大挂落,他们第一时间都没有问我为什么这样做。还有一次,学校门口开始贩卖一些简易的玩具,将生石灰包裹一个小水袋,捏开水袋,生石灰发热膨胀,数秒后便会炸开。伙伴怂恿我将其中一枚丢入他人帽兜,那声响着实让人吓了一跳,我在明白经过后深深的产生了对王同学和那位女生的歉意,但曹老师却直言我是某区恐袭事件的始作俑者,强逼我承认自己天性恶劣。我说出的那句:“因为我坏。”至今仍然挥之不去。
这也成了我转学的契机,我第一次踏入私立寄宿制学校。完全陌生的环境让我行事谨小慎微。但意外还是发生了,书法课上,初学者的我并不会执笔书写,同座帮我迅速完成,得来了书法老师的疑惑,我只好承认是受了帮助。老师叮嘱了同座,也许是受到背叛吧,他将我的毛笔按在砚中,离去后,毛笔卷成了炸毛的猫。面容严肃规整如正楷的张老师将我叫到走廊,展示了那根战败的笔。就当我以为要被这方正眼镜的男人严厉批评时,我得到的却是询问。
第一次,在我可能犯下错误时,不是要求我先行道歉,而是向我问到:“你知道毛笔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我怯生生地回答,承认可能是自己造成的错误,他却如同电影里的狄仁杰一样,只转了转眼瞳,便知晓了前因后果,儿时曹老师刻下的划痕在这一刻被这位“狄大人”抹除得一干二净。恶作剧的同座被他抓获,我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底气,并非是逃避责任,而是勇敢的承认:“不是我做的。”
非我有意对比,为人师表实在是大有不同的。我十分清楚,我眼中并不和蔼可亲的老师,很有可能正是他人生命里的良师益友。但正所谓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让我爱上历史的老师有两位,其中一人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我从小便擅长绘画,那么在书上涂鸦就更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创作的区域不多,历史课本的人像为其中之一。我给他们戴上墨镜,梳一头靓丽的长发,再配上刀枪棍棒。初中历史要对中国史和世界史做线性记忆,我的作品被她抽背时发现,没有向同学展出,而是默默放下书本,下课后再将我叫到办公室来。
她也有一头长发,体态丰腴,声音富有穿透力,严苛的作风和不可人的形象让她收获许多同学私下里的外号。办公室里,并不似其他没有背诵好课业的同学那般受到的厉声斥责,而是郑重且耐心的解释:我的行为是对那些伟大先贤的不敬。于是她陪着我用胶带粘掉了所有被“抹黑”的历史人物,拍拍我的肩膀送我回去上课。原来,她的峻厉形象只存在于教学的严谨之中,“美”这个形容词在我的脑海里终于不再是纤瘦高挑的飞燕,也可是那温润雍容的玉环了。
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刚上高中时我对学业实在是一脸茫然的,清北在我的臆想中是可以轻易通过努力就进入的高校,我因而浑浑噩噩,整日依照喜好来学习课程。好在扎实的历史基础仍然让我在分科测试里拿到98分的单科年级状元,普通班超越实验班,我自然是得意至极的。考题我自认已经悉数理解,便用剪刀修理起指甲来。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传来:“站起来。”
我以为终于获得题目讲解的机会,自信地撑起身子。
“你在做什么?”他问我。
“没,没做什么......”这话语还未说完,他突然从讲台上冲过来,当真是拿破仑般的人物,身高不高的他竟有这么大的气力,一把将我揪出教室,连带桌椅都被掀开。
他继续在教室讲题,我在门外不知所措。
下课铃声解放了我的担忧,他走出教室,将我拎到他的办公室里。愤怒,未曾在任何一位老师身上见过的愤怒布满他的面庞,他对我的胸膛挥拳,复又不解气似的踹我两脚外股。我实不知与他有什么仇怨,他终于回到座位,停下喘息。从大衣里掏出手机,甩到桌上。
“你现在可以给你的父母打电话了。”
“什么电话?”我仍未反应过来。
“你就说,你的老师打人了,让他们过来接你,把我举报了吧。”
我沉默,收起了疑惑和探寻的念想。
疼痛并未让我流泪,但他的下一句话语却让我止不住地涌出泪水。
“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你的天赋,对得起供你上学的父母吗?你还想学吗?”
我,真的有天赋吗?这个问题至今也萦绕在我的心里,小学时卓尔不凡,比肩者寥寥无几,到初中便泯然众人,如今面对着广厦万千,即使是动笔写作,也自愧不如众多笔力深厚的文坛高手。“你很聪明,就是xxx”这句话真的不是诸多老师面对家长的应付吗?
回忆里的耿师又一次为我解答了。
而我将再次说出那个回答。
“老师,我想学下去。”
——谨以此文献给我人生路上的良师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