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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北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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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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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媒河书

媒河,是当年村后的一条大河。

从开始记事,以及后来挺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以为这条河可能是世界上最大的河了。不过,那时没人叫它媒河,我跟村里人一样,直观、简明、亲切地把它叫做大河。村庄沿着河岸铺开,大河滋养村庄,村庄因河得名。南岸的叫大河南,北岸的叫大河北,西南边的那个,就叫西河南。两岸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无尽的烟火与岁月里,一切都那么地自然而然。

还有一个名字叫后河,这应该是一个专属大河南村的名字。想来也是,因为河就在村的后面嘛。那时奶奶还健在,当我又一次笨拙地翻过门槛跌进胡同,还在四处张望时,奶奶的声音就会响起来:

“哎呀,可不能到后河去哈!”

奶奶像一只大鸟从院里追出来,奓挲着两只手,藏青的大襟褂子带着风,裹过的小脚戳在干硬的土地上咚咚咚地响。

后来,母亲经常说起当时的情形,每次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说听到声响的我手脚并用,加速逃跑,像只慌不择路的地鼠。但奶奶小脚如飞,已经快步赶到,两手从背后插入我的腋下,牢牢地把我箍住,像捉小猫一样提起来,我手抓脚蹬,还在不停地蛄蛹。

奶奶的记忆现在只剩一些残片了,不过我还记得当年的家有六间泥墙的草房,南屋和北屋各有三间,小院的门朝西。出门,顺着胡同往北,经过三户人家就是大河陡高的南岸了。

河岸是个神秘的所在,杨柳榆槐,老树浓阴,虫鸣蝉嘶,蜂来蝶舞。隔着枝叶的罅隙,远远地,水中央的荷花开了,红的花、白的花,在一片绿油油的荷田里随风摇摆。

大河的上游是条浅浅的细流,从西南方向来,在村后汇成辽阔的水面,然后又变成细流向东北方向流去。

我那时想,总有一天,我要顺着河走,从头走到尾,从世界的这头走到那头。但村里人似乎对什么都已了然,男人们清晨从大河里挑水浇菜,傍晚赶着牲畜去河边饮水。主妇们相约去河边洗涮和数落自家男人——男人不知道,也不在乎。听说峡山水库放水了,有大鱼要来,就连夜收拾鱼叉准备明天早起去河边碰碰运气。天热了,男人们下河洗澡,脱得精光,臊得远处浣衣的年轻媳妇红着脸,忙不迭地端起搪瓷脸盆,跌跌撞撞地往岸上跑……

脸盆是前年的嫁妆,白的底,红的边,画着绿色的水草和两条红色的鲤鱼,自由的鱼儿在快活地游弋着。

大河是温柔的。

水波潋滟里,隐藏着许多美好的东西。

大河不说话,但大河什么都知道,大河只是拂过两岸,带着时光缓缓地向东流。

多年以后,我在上海。

铁匠庄的同学志强告诉我,村后的那条大河在古时候叫媒河。这让我羞愧不已,大河已经干涸多年,它有这样奇瑰的名字,而我竟然一无所知。

我不能原谅自己。

我长久地凝视着网络地图,重新识别当年的那个世界。

地图放大,那些纵横的线条是公路,绿色的方块是庄稼地,我熟悉或是听闻的那些村庄像搭起的积木,青砖红瓦,齐整有序。当年的胡同可是又窄又长,小路也都是曲里拐弯的。老屋迁建到村子的东南角了,地图上居然也能找得到。

地图缩小,潍河和胶莱河一西一东,像两条平行的蓝色飘带,在胶莱平原上蜿蜒向北,直达一片深邃的暗绿,那里是莱州湾,是渤海,家乡。至于大河,当年那片盛大的水面只是地图上小块模糊的黄绿,没有任何标注。但在当年,我就是以这块黄绿为地理原点,迈动两条小腿,开始打开我的人生地图,开始关于人生的冒险。

地图只记录现时的存在,却忽略曾经的存在。

于是我便去搜地方志,终于在清康熙版《昌邑县志》找到短短的两行记录:

“媒河,本县东四十里陆庄社,东通胶水,西通潍水。世传胶翁潍母,此河交连二水,故名。”

乾隆版的描述更加简略:

“媒河在县东陆庄社,首接潍,尾接胶,交会二水如媒也。”

河居然还有性别?更奇的是潍河是女的,胶河是男的,而媒河是那位手牵红线促成这桩大地姻缘的月老——这是多么有趣的故事啊,充满山海经里的志怪和绮丽。

陆庄社,原来就是刘庄村,在扶安镇的东边,那是去卜庄的大姨家、外公所在的北王家走亲的必经之路,也是二嫂的娘家。但继续探寻“胶翁”“潍母”的这段“奇缘”,似乎不得不说胶莱河了。

大致的情况是,元朝定都北京后,为解决南粮北运,于至元十七年(1280年)在山东半岛开凿胶莱运河,将北向流入渤海莱州湾的胶河与南向流入黄海胶州湾的大沽河贯通,漕运船队由此由黄海入渤海,不但避开山东半岛东端成山角的风涛之险,还能大幅缩短里程。

胶莱河是世界上第一条贯通不同海域的海运运河,可惜,后来终因水量不足海运大船难行而遭弃用。明嘉靖二十年(1541年),还是因为南粮北运的成本与效率需求,决定重启胶莱漕运,并“引张鲁河、白河、现河、五龙河诸水,以增加胶莱运河的水势”。元、明两朝均曾引水补胶,可惜我没能找到关于媒河的记载。清代的县志笔法有趣但不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又或者,我的大河太小了,在浩瀚的历史烟尘里不足道。

虽然如此,我根据史料、地图和记忆,努力进行组合、串联、想象,还是拼凑出关于媒河的完整猜想。世上原本没有媒河,但或有潍河历年溃坝自然而成的积水、河沟以及水道,因为胶莱漕运补水的需要,这些断续的积水、河沟、水道经疏浚而贯通成为一条完整的河。

猜想当年该有一个小型的冠名仪式,众人苦思冥想之际,某位饱学的大儒灵光一闪:既然此河贯通“胶翁”“潍母”,那便是媒妁了,何不叫做媒河?

众人拍案称奇的喝彩声中,神来之笔写下“媒河”二字。

从此,广袤的齐鲁大地,潍河与胶莱河之间,我的媒河就这样诞生了!

至于是在元代还是明朝——这是个小小的遗憾,不重要,已经不能影响我得到答案的愉悦了!

当年的媒河,自西南往东北,从潍河到胶河,从夏店到卜庄,从吕家庄到韩家店,斜斜地从我的整个世界穿过。

水利万物。

至此,所有与媒河相关的事物都完美地形成串联,我的亲戚、同学、老师、熟悉的人,他们像银河边闪烁的星一样散居在媒河的东西南北。要好的龙珠在西河沟,扎着粗黑马尾辫的小芳在东河沟,大河北的孙老师批评我的顽劣。小高家庄在大河南的东北方向,靠近刘庄村,只有四五户人家,据说是当年媒河摆渡人的后代,我还记得小高同学的模样,爱笑,容易脸红,但他的名字却在记忆里慢慢地模糊了。我到卜庄柳家村的大姨家走亲,如果抄近路,会从小高家庄的中间穿过。还有就是,柳家村北面那片积水的洼地叫后湾,就像我的后河……

那时的我已经知道地球是个球,一个很大的球,所以我私底下在地球上圈出一块属于我的世界。我把整个世界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我的世界,以大河为中心,装着我熟悉的一切;另一部分是除此以外的世界,住着很多陌生的人,做着陌生的事;还有一个是天上的世界,以那条闪亮的银河为中心。

我的世界往东到卜庄(原为卜庄乡,今为卜庄镇),往南到烟潍公路,往西到夏店(原为夏店乡,今并入卜庄镇),往北到扶安镇(小村庄,在夏店与卜庄之间)。在这个世界里,我差不多完成从出生到18岁之前的所有冒险、探索或成长。

我无数次跨过这条河,触摸、感知、认识这个世界,而世界也在注视、回应和接纳一个从土里爬出来的孩子。

水盛时我从桥上过,严冬时我在冰上走。我去夏店赶集,也去刘庄赶集。送别奶奶的葬仪上,我记得五彩纸扎的车马、人偶在村头燃起熊熊的火焰。我春夏割草,秋冬拾柴。我最初跟着母亲到卜庄去走亲,后来就能自己去了。我偷过母亲的缝衣针,在油灯上烧红后弯成鱼钩去钓鱼,钓上的鲫鱼有时会在脱钩,在半空中扭动着又落入水里。我在河滩边玩水,顺便也摸蚌,上岸才发现蚂蟥附在我的小腿上吸血,大人说不能用手拽,要用鞋底抽它,我就用鞋底抽它。去六甲中学上初中时走过河边,随手捡块瓦片,打出一长串弧形的水漂能让我高兴半天。我到烟潍公路边看汽车。我开始学着侍弄庄稼和饲养牲口;我跟人打架,有时是被人欺负,有时是欺负别人。夏天我扛着带钩的长竿去采槐米(国槐的花苞),能换钱。我也偷过瓜、打过枣。我师从同村的小姨夫学习武术,那时想成为一名武林高手,但只坚持一个星期就不知因何放弃了。这个世界很大,精彩,神秘,但我贪玩、也因此耽误学业,而且还偷偷喜欢一个家在河边的女孩……

多年后回乡探亲,总想带着儿子去走一下当年的小路,但往往被一堵墙、一块林地、一片茂盛的玉米挡住去路而作罢。儿子正是我当年那么大,却不肯走路。当年的我脚步真是勤快啊,到东到西,不知疲倦,能把土地踩紧实、磨出亮来,野草花也纷纷避让,地上就是这样才有的路。

但如果不再有脚步来去,马齿苋、牛筋草、灰灰菜们就又都欢快地回家了!

有次远远地望见村里熟悉的古槐,正思忖间,小院门响,一位中年妇人推门出来。她望着我,我看着她,都露出思索的模样来。神奇的记忆终于对上茬,认出妇人是当年的新媳妇。按辈份我该叫嫂子,她也认出我是当年那个闹洞房的半大小子,瞬间露出欣喜并激动的神情。当年的她披着红盖头、盘腿坐在大车上,披红挂彩的枣红马脚步欢快,蹄声嗒嗒,走过后河的石桥,来到大河南。

三十多年时光流转,嫂子已有半头白发,男人也已不幸辞世,而我也不再年轻。我们在槐树下感慨一番,叹息一番,唏嘘一番。

嫂子说:“怎么一眨眼就老了呢!”

我说:“是啊!你看只有这老槐树,长得还是那么茂!”

人看树,只能看几十年花开花落。

树看人,却能看几百年人来人往。

古槐夏天开花,秋天结果,把寒暑刻入年轮,也把悲欢藏在心里。

其实,槐村也老了。

作为一条完整的河,媒河存续的时间可能并不长。

明嘉靖年间重启的胶莱漕运经过短暂繁荣后,终因水源不足、河道淤积等原因再次归于沉寂,媒河也因此逐渐淤塞,逐渐形断意连,最后连名字也逐渐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我的大河,其实是古媒河的一处遗痕。

不过这遗痕在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开始干涸,先是上下游的细流,然后是中间的大河。村里人先是捉鱼捕鳝,翻泥掘藕,然后取沙建房,最后平整河床,种上庄稼和树苗。

大河是慷慨的,这是大河最后的供奉。

大河,死了。

2011年春节回家探亲时去河边走走,满目是荒草杂树还有生活垃圾,两只塑料袋高高地悬挂在河滩的杨树梢上,一只红色、一只白色,像旗帜、也像经幡,在烈烈的北风中呼呼作响。

这时,看到石桥西北空地上新修的孙氏祖墓和石碑。反复细读碑文,方知此地孙氏祖先原本居住在河北省枣强县上林村,自元末明初迁出,辗转百年于明成化元年(1465年)定居此地。而祖墓“在媒河北埃(当地方言,推测通岸,指水边高地)极西尽处,有古槐一株覆阴茂密是其处也。”后被毁。孙氏宗亲慎终追远,此次依记载“设虚位以奉祀”。

陵谷变迁,时移事改,骨枯化土,就连古槐也早已漫失在时空里。

再后来,收到同村迎军寄来的族谱,极详尽,颇惊喜。迎军是创业在外的企业家,不辞辛劳多方溯源考证编纂而成。册页虽薄,不啻巨著。族谱记有当时情形,说是先祖来此安家,用一条扁担两个筐挑着两小儿,足见当年窘困之极。后长子居河南,次子居河北。若从成化元年算起,孙姓在媒河两岸繁衍生息,至今已有550多年了。

掩卷沉思,唯有唏嘘。

当年在六甲初中读书的时候,多抄近道走南岸小路,便要经过大河南的墓田。墓田在大河南与西河南的连接处,村里人叫做西坡(也叫西埃,与上文“北埃”同义),现在看来与祖墓隔河相望。此地夏秋繁茂,冬春荒寂,当年竟也不怕。

墓田里的坟头不分长幼、辈份,简单按照逝者死亡的顺序从西南角开始,往北,一字排开,到河岸,然后回转南边,开始再一行,齐整,有序。也有不少坟茔没有后人添土,在时光和风雨里,逐渐低矮下去,逐渐淹没在蓬茅野树里。

没有立碑,也就没有记忆,他们的名字应该在族谱里,后面用两个小字注释:绝嗣。

爷爷奶奶、父亲母亲,最近的还有大哥,他们也葬在这里。爷爷奶奶在西南角,父亲母亲在东南边,大哥在东北角。墓田不大,他们离得不远,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团聚。

也终于不再为人生忙碌。天上星河灿烂时,他们围坐,谈古说今,天上地下,轻松而无顾忌。

西坡是媒河边的另一个村庄,住着逝去的人。

他们都是我亲近、熟悉、认识、知道或是族谱上线条联系的名字。生前,他们在两岸的地上活,死后,他们在两岸的土里埋。

生与死,都与这河、这土地深深地羁绊在一起。

没人知道,西坡的黄土下埋着多少欢笑与悲戚、成功与颓败、希冀与绝望,或者还有挣扎与不甘?每到清明时节,东南信风从坟茔间吹过,无数声音,窸窸窣窣,仿佛在说话。

我滑动鼠标,继续缩小这世界,小到潍河与胶莱河变成两条柔细的线,山东半岛变成亚欧大陆东边一角小小的凸出。继续缩小,地球变成太阳系的一个小球。

1990年2月14日,NASA即将飞离太阳系的旅行者1号航天器接到指令,给出发的地球拍一张照片。那一刻,旅行者1号调转镜头,缓缓地看向64亿公里之外的地球。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和深情的一次回眸:照片中的地球只有0.12像素,在太阳系无限黑暗的背景下,像一粒悬浮的尘埃。卡尔·萨根为地球取名“暗淡蓝点”,并写下这样一段话:

请再看看那个光点,它就在那里。这是家园,这是我们。你所爱的每一个人,你认识的每一个人,你听说过的每一个人。曾经有过的每一个人,都在它上面度过他们的一生……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和罪人,都在这里——一个悬浮于阳光中的尘埃小点上生活。

旅行者1号拍下照片的两周后,1990年2月28日,我在烟潍公路边登上开往潍坊的长途汽车,尔后转乘火车,去往父亲工作的上海。

那是我第一次走出熟悉的世界,开始在这粒微尘的第一次长途迁徙,去往一个遥远而未知的世界。

候车的时候,我频频北望。那是大河、村庄、家和母亲伫立相送的方向。风从北方来,带着那年刺骨的春寒,吹得视线模糊一片。30多年后,我人到中年,父母双亡。那是在上海一个湿冷的冬夜,读《暗淡蓝点》,读到卡尔·萨根的这段文字。

一个人,在书房,泪如雨下。

旅行者1号转身后将不再回来,而我,注定成为在两个世界来回奔波的旅人。

清明回乡扫墓,我会下意识地站在西坡往北看,下面曾是媒河上游的细流,还有一个叫鬼家湾的水洼,现在是一片麦苗,每年都在泛着绿波,都在春风里欣欣向荣。

往东北方,能看到石桥、祖墓、泛青的杨柳旁和枯黄的飞蓬。春天的胶莱平原视野开阔,隐约还能看得到扶安镇。扶安镇名字里有个镇,其实是个小村,村里有远房的表亲,两位表哥有时会来帮忙,都是硕壮的山东汉子,永远笑眯眯的,透着憨厚和实在。

扶安镇的村南有条路,东西走向,西到夏店,东到卜庄。以前走,去上庄走亲,去夏店赶集,现在回家有时仍然走,去夏店赶集,大姨和姨夫已经过世,表姐一家住在县城,那里应该有一幢空屋。

我原本以为这是条寻常的乡村道路,直到偶然看到明万历三十二年(1604年)的《莱州府志·铺舍》。书中记载:昌邑县总铺(铺舍)在城南门外,铺司一名,兵夫三名。东北路通莱州府铺五:曰黑埠、曰夏店、曰抚安(今写作“扶安”)、曰卜庄、曰新河。铺舍一般沿官道每十里至十五里设一处,功用大致是传递公文、负责治安和接待,相当于那时的邮局加派出所再加招待所罢。既如此,这条路极有可能就是青莱官道了!

青莱官道是古代山东从青州到莱州的交通要道,我从未想过赶集走亲的乡村土路居然与史上的官道完美重叠!

千百年来,有过多少脚步、车马,承载着生计、梦想和家国大事在这条路上披星戴月,来去匆匆,而后又无声地消隐在时间的烟尘里。千百年后,行人、车辆依旧早出晚归,来去匆匆,春风也依然掠过路旁的杨柳,带来季节的讯息。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

一切都变了,一切又仿佛都没变。

脚踩细软的沙土,忽然想到吴允谦,一位令我感觉亲切的朝鲜使臣。那是明天启三年(1623年)春,出使北京(时称顺天府)的吴允谦自海上来,从莱州、过昌邑,往青州。路上春和景明,作《过昌邑道中偶吟》。

垂柳浓荫十里程,软沙芳草马蹄轻。

联鞭相映碧丝去,正似寻春游冶行。

读到“垂柳浓荫”“软沙芳草”时,我几乎可以肯定朝鲜诗人当年走的这“十里程”就是眼前的这段路了。沿媒河,由东向西,从卜庄到夏店,一如当年的我去赶集或走亲。

春风又绿路边柳,只是,媒河早已消逝,时间也已经过去400年了。

前年夏天,老家有场暴雨,同学爱玲跟我微信,说是雨水灌进后河,在河床上积下好大的一片水面呢。爱玲的家就在后河边上,门口有棵高大的枣树。现在爱玲的家在城里,每到秋天,枣树还是会挂满一嘟噜一嘟噜的红枣。我微笑着闭上眼睛,想象那景观:莫不是媒河突发奇想,也回家探亲了吧?

大河是慈悲的。

大河不再哺育两岸,却仍在滋养灵魂。

虽然,这世间所有的故事都有终章,但只要你还记得,那么所有你希望的都会以另外一种形式归来。

我也相信,总有一天,地上的水要回归天上,而天上的水还会落到地上。

那条古老的媒河,也终将回来,只是需要换一种方式去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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