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奔波了三十多年,最近又折回了农村老家。
老屋屋前屋后的菜地,除小部分种上了时令蔬菜、大豆外,其余都种上了玉米。
点播后抗旱,可能被小鸟飞来刨食掉一些种子,一周后只出了少许。再点播,再抗旱,总算出齐全了。接着一周一除草,三两天一抗旱,不见其增,总期其长。待半身高时,又开始追肥,日渐其长,心念其熟。
远望着玉米地,就像一片青纱帐。想着少儿时候,就喜欢钻青纱帐里,躲躲找。露珠儿沾湿了身上的汗衫,青叶片儿划破了一张张稚脸和一双双嫩臂,大人们见了颇心疼,小屁孩儿却自欢腾。
近看玉米地,就像一片绿色森林。想着小儿时候,一个人钻进森林里,找蝉壳,追青蛙,想像自己化身大侠闯荡这片森林江湖,在一棵棵玉米树之间飘来飘去。那些新孵出的小鸡雏,就是一个个逃出牢笼的贼人,叽叽喳喳,一只接一只,钻进钻出,捣乱江山。一片玉米地,我的江山江湖,岂容小贼造反。有的地方,叫声高,有的地方,叫声低;听准那儿,我便飘去那儿;我到那儿,那贼人们便一哄而散了。抓不着,逗我玩,小样子,偏不服。可母亲大人有神奇魔法,学着母鸡咯咯地叫,小贼人们就从森林里纷纷跑回来,聚到母亲散下的散食阵里,做了俘虏。硬功夫,不如巧劲儿,母亲给我上了一堂难忘的课。
小鸡成了俘虏,我也背上了“犟头”的名号。记得童年时候,父亲让我跟他去生产队里扮玉米苦工分。父亲在前面砍倒玉米杆子,让我把玉米杆子上的玉米棒子扮下来堆成堆。也许是贪玩的天性,不知怎的,扮着扮着,我就错行了,错到了别人的后面去了。父亲见了,很生气,拿起一条玉米杆子,要朝我打来。我一见不妙,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赶紧拔腿就逃。他在后面追,我在前面逃,慌不择路,前面被陆汪大沟挡住了去路。眼看追兵要到,我便一头跳进了大沟里。父亲越往沟里进,我就越往沟中间里去。惊起全队人的目光,在众人劝说下,父亲放弃了鞭打我的念头,我也被人拉上了岸。陆家小二子自此落下了“犟头”的名号,二宝子哥前日还絮叨了这段玉米地里的荒唐事。
梅雨来了,又是时不时地下起暴风雨。呼啦啦,倾盆大雨,天老爷倾倒了一天一夜;呼啦啦,七级台风,风王爷疯狂了一天一夜。
暴风雨过后,玉米地一片狼藉,都顺着台风的方向,匍匐在地上。见到其景,我心想,这下完了,得做回“拔苗助长”,待地干后就去把玉米扶一下,帮她们站起来。
我没有做成那个宋国人,倒当了一回寒号鸟。昨天呢,地还潮,明天再扶吧;今天呢,大夏天太热,明天再起早忙吧;明天呢,再等等吧,玉米又跑不了的。就这样想着,日子也就一天天地被空调吹走了。
忽一日,猛一抬头,玉米地出现奇观了。那些趴在地上的玉米,都自己站起来了,而且还穿起了高跟鞋。那玉米杆子,像模特,亭亭玉立;那根部,像高跟鞋,像鱼叉头一样圈成一圈,组成一个高跟鞋样子,支撑起玉米杆子的重量。越是被暴风雨伤害得越厉害的杆子,她的高跟鞋就越高,就越长。
玉米很顽强,自己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玉米很美丽,自己能穿起高跟鞋。
大自然很奇妙,每个生物都有自己的生长秘密。
人若如此,何来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