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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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首先确实是需要解释一番标题。尽管我相信不用说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可我们也要照顾到其它少部分人。“阿勒泰”原为突厥语，意为“金山”。地处中国西北部，其中大部分居住人员都是哈萨克族，占了总人口的一半，部分地区甚至是以上。据说这片广袤的土地在一年中有将近六个月都被大雪覆盖，是名副其实的“冰雪王国”。写上这篇文章，主要是为了纪念在大学期间发生的，为期一学期的援疆顶岗实习的经历。
去新疆进行实习也是在朋友杨光的鼓动下心血来潮才决定下来的。而这也是近几年我们大学最后一次去援疆实习的机会，这在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些宿命感。不管是什么原因，但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情，所以在刚报上名的时候我还一直挂着难以言喻的笑容。我们吉林省的援疆对应地区就是阿勒泰地区，碰巧那段时间李娟的《我的阿勒泰》畅销得很，因此就算我还没有看完那本书，这段跨越几千公里的距离也已足够令我心驰神往了。
也不是所有的事都那么令人满意。一方面是因为听说阿勒泰地区大部分都是少数民族，并且有过不少的民族主义和极端分子势力出现，所以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虽然我知道不管到哪都有国家在保护我们，但对于我这种生性敏感的人来说还是免不了有些紧张的。总之，让我突然乘坐一架陌生的交通工具来到一片陌生的环境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忐忑局促。
另一件事便是对自己的考验了，我能想到实习和援疆这两件很辛苦的事加在一起只会更不容易。因此包括家里人，一开始也并不是十分的看好我的这个选择。
“儿子啊，去新疆一定会很辛苦啊，学校怎么安排去这种地方实习呢？”
“不是学校安排的，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
“是吗...行，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老爸支持你。”
“好的，谢谢老爸。”
虽然没有明说，但我仍能感觉到在周围其他人的眼中我的行为不是理智后的决定。我自己也明白这是不太理智的，但这又确实是我期待的，这就很矛盾。不管如何，选择已经做下，也无从后悔，只能打起精神去那好好历练自己，不负周围人还有家人对我的期待。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问题了。看着微信群里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关于机票的问题。将近两千的机票，就算有学校的补贴我也要自掏一千多。对于我的家庭来说这绝对算不上小开销。本着能省就省的原则杨光也从一些特殊渠道那得到了一个特殊的优惠渠道，能以非常优惠的价格买到机票，代价就是要半夜十二点去抢名额了。
抢票那天晚上，预想的一分钟比我想象中来的早了一些，打个哈欠的功夫手机上的时间栏就显示四个零了。我马上点开网页，进入预售页面，迅捷而准确的点上几个选项，最后下单完成支付，一气呵成。直到做完这一切，看着付出去的支付金额和显示着购买成功的画面，我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提上嗓子眼的心也得意安稳落下了。一切似乎已成定局，我只需耐心等到出发的那一天。
待我整理好行李已经是出发前两天了，这天晚上我试图很早就睡着，因为要赶第二天早上的高铁。此时我还因为紧张而迟迟无法进入梦境。是因为要让奶奶独自在家四个月嘛？还是因为陌生的地方？我不确定，而这股紧张也丝毫不减。我只记得来来回回的听了不少助眠音频才在一片模糊中睡着。
第二天，我定的五点半的闹钟，但奶奶五点就叫我起来了。我没有说太多，只是说了几句在家注意身体，奶奶微笑着应下了。可奶奶非要送我出门，还自顾自地背上了我的背包，我也拗不过，只得跟着一起走出去。
外面的太阳还是一如既往地耀眼，不过入秋已有几周，气温早就下降到宜人甚至是有些凉爽的程度了。
上车时，奶奶在车站下挥着手，我在上车前也挥了挥手，接着投钱，然后向后走去。
透过窗我看到奶奶依旧在向我挥手，我也在努力向她挥着手，直到汽车启动缓缓把奶奶甩在身后为止。我看着奶奶的身影慢慢离去，才明白我一直焦虑的是什么了。那是奶奶对我的爱，是舍不得让奶奶离开我的情感。明明更需要注意身体的是她，可为什么依依不舍甚至在角落偷偷落泪的是我呢？是我更贪心，更想要获得家人的陪伴吧。
哭了一小会我才缓了过来，本来早上早起就很累，这回更是疲惫了，情绪也有所缓和。我给奶奶发的消息也没有得到回复，应该是还没看到吧，我收拾好心情，戴上了耳机。
下车后，我拿出手机，拍下了自己的新行李箱跟高铁站的第一张合影。等到我靠近进站口时我想起来我的身份证放在了钱包里，我开始在书包里翻找钱包。当我翻遍书包和裤兜三次仍一无所获时，我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把钱包落家里了。
大脑霎时一片空白，至少得有十秒。然后我拿出手机，看到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便快马加鞭地打上车，踏上回家取回钱包的路途。奶奶听到我忘带钱包的消息也急坏了，在门口叫喊着，生怕我注意不到她那小小的身形。我灿灿地笑着从奶奶手上接过了钱包回到了车，只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恨不得给自己扇上几个嘴巴。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这个波折，仅仅是援疆实习期间的一个小小的点缀。
二
到了长春站，遇到了我的好友杨光，晚上我们几个朋友一起吃过玩过之后就回到酒店准备睡觉了，因为要赶第二天一早直飞阿勒泰的飞机。
第二天，我们和其他一个班的朋友们集合，接着便从长春站坐高铁到龙嘉机场，这是我第一次到飞机场，也是第一次乘坐飞机。在航站楼里我们遇到了这次新疆的带队老师曹老师，还有几个教育局的相关人员，我们一起合了个影便坐在座位上等待检票了。曹老师是个认真负责的好老师，虽然后来因为遇到了形形色色性格迥异的学生们而时常苦恼，但她仍然认真负责地悉心照料我们的生活，也没少带我和杨光吃饭，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其实在航站楼里时我就已经有一种全新的感觉了，但直到飞机缓缓启动，开始驶向轨道时，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这股紧张和兴奋的感觉。心脏开始加快跳动，越来越快，但飞机也没打算给我缓解的机会，继续加速着，最后趁我没适应这加速度时直接起飞，给我留下漫长的离心力跟失重感。这失重感愈演愈烈，直到我飞到白云之上才得以缓解。我一边忍受着这种失重感一边看向窗外，整座城市在我面前缩小，建筑跟车辆都变得像模型玩具一样。接着又变成卫星地图那般，看不出一点立体感，最后缓缓被白云吞噬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开始踏上旅途了，除了气流会让飞机不停摇晃之外没有任何不适，幸好没有什么意外。
在飞机上我和杨光一边聊着当地的环境、学校的情况，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当我再看向窗外时已经是被前座的惊叹声吸引过去时了。
窗外，目光所及是一片蔚蓝的天空、几团洁白轻盈的云悬挂在上面，下面就是一座座连绵不断的雪山，高耸的群山和云朵肉眼可见的紧凑，鳞次栉比地伫立着。这让我第一次对“无垠”二字有了具象化的认识。我一下子被这样美景震撼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发出“哇哦”的感叹。
我想掏出手机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宏伟壮阔。无奈自己的手机相机像素太差了，画幅大小也有限，无法把一眼望不到头的雪山尽数收入，只能大致拍下几张照片聊以慰藉。能亲眼看到一大片白雪皑皑的雪山已经够令人震撼了。
下了飞机之后我们上了教育局安排的大巴士，前往哈巴河县的教育局。在路上我看到了几个风力发电用的大风车，许多在吃草的牛和马，还有那无边无垠的戈壁沙漠，这种之前只有在电影里才能看到的奇特地形又一次刷新了我对于这片地区的认识，在这天然的自然环境下随手一拍就是在城市里见不到的独特美景。当然，如果我们要任职的学校还有宿舍也是在这片戈壁之中，那我可能就笑不出来了。
到教育局之后老师先组织实习生们合影，接着我们就被各个小学还有其他学校的负责人带到各自专用的宿舍了。其中有一个特别年轻的老师，后来我才知道他也是实习生，是从南疆过来的。
整理完行李去吃晚饭时已经是八九点了，工会主席赵老师带着我们实习生吃了顿大盘鸡，后来听说这家大盘鸡是这个县城最火爆的一家了。吃过饭后就去买了一些日用品，虽然我记得那顿晚饭吃得很饱很满足，但更令我记忆深刻的还是那瓶四块钱1.5升的矿泉水，这对于已经习惯了低价大桶水的东北人来说无疑是一种“升维打击”。
第二天一早，我和杨光还有其他几位实习生便一起踏入了哈巴河县第二小学的校门。这是一个温馨的大家庭，在这里认识了许多老师和同事。有接待我们的工会赵主席，有负责提供实习工作岗位的侯书记，还有为我们做好思想安全工作的刘校长，还有许多在实习期间认识到的，热情善良的人们，为我在这个学校的实习生活带来了许多温暖的气息。当时也没想到这个大家庭里会发生那么多难忘而深刻的事情。我只是想到了在这样一片荒漠戈壁，从一无所有开始植树造林抗风沙，到如今建成这样颇具规模而安稳的县城，需要多大的规模，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能在这个地方安心地生活也离不开保卫我们安全的警察军人还有每一位坚持民族大团结的人民之间的通力合作。想到这我不禁对这座城市多了几分敬意，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在这段时间努力奋斗的决心。
领导说第二天就要准备一个试讲内容，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去准备，我准备的是之前在大学课堂上试讲过的一篇三年级上册的课文《不懂就要问》。
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仄，辰宿列张。”
我在笔记本上用最大的努力工整写下如上内容，接着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思考自己刚才的试讲。
“这位同学，你的语文素质是合格的，我们也能看出来你准备的很充分。老师只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就是如果我们将来要成为一名语文教师的话，字是一定要规范工整的。咱们这个字确实是需要练一下了，不然我们自己的字都这么难看了学生看到了肯定要...”
“好的老师。”
我的脑海里重新浮现，接着又看了眼手机里的《千字文》楷体书写示范。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笔记本里又多了两行字。
此刻我坐在安全办的一张办公桌上，旁边就是刘校长，校长正一丝不苟地批改着学生们交上来的作业。我看着这个不大的空间，突然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距离我们来到这个学校已经有几天了，除了第一天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整理图书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后话了。分配到其他学校的朋友们早早地就被分配了工作和担任的班级跟课程，只有我们几个依然在各自临时的办公桌上坐着，坐着。也许这里不是很缺老师，或者说校长对于我们的试讲还是不太满意。所以我们在这里就是以看其他教师教学，帮忙批批作业为主吧。我一边练字一边紧张地等待着分配到我这的任务。就这样紧张了十分钟，半小时，甚至是一天，两天。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了自己的任务，只有我依旧在游离着。我以为自己要一直这样待到实习结束，不会再有大的变动了，但接着负责教务工作的曹校就推开了门：
“小罗啊，刘校那太忙了，这个二年级的课你就先帮忙带着吧。”
“好嘞老师。”
下午办公室的刘校才跟我说具体的课程进度，第二天我就正式开始上课了。
每个第一次自然都是紧张的，我也不例外。在走向教室的路上我的心跳就一直很快。但直到我进入班级，看到底下那一群小朋友和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时我就好很多了。和我想象中没有太大区别，在说出自己的身份，还有要接替刘校的课程时，所有的学生都会忍不住“哇～”的喊出来。但是写这段文字的时候距离我的第一课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我已经忘记了自己去的是二年级哪个班级，也不记得讲的是什么内容了。唯记得孩子们那一双双睁大的双眼，还有向我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等到正式上课了我才发现，只是讲课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困难的，毕竟这些教学内容和方法我们都在大学里学习尝试了很多次了，熟悉了切实的交流之后很轻松就可以讲一节标准的课程，尤其是二年级的道法课程内容本身就没有多么复杂，对我来说比讲语文课时还要轻松。
那天我从刘校那拿来了几块牛肉包子还有包尔萨克。牛肉包子和我们那的差不太多，牛油味更浓一些。包尔萨克是哈萨克特色的食物，吃起来就像小一点的油条。
过了两天，安全办另一位古老师从自己家带来了一些自制的奶疙瘩，这奶疙瘩也是少数民族特色特色美食了，还是自己家做的，我以为会像吃奶糖块一样奶香四溢，谢过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块奶疙瘩用牙咬了一下，想咬下一小块。
那真是我吃过最硬的食物了，像一块石头，或者说硬土块更为恰当，摸起来的手感也像。味道当然也说不上多么美味，更多的是酸涩的发酵味。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出现太大变化，慢慢地松开嘴里的奶疙瘩，然后悄悄地放在了办公桌一旁铺好的的餐巾纸上。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把这东西吃完。
如今我也和其他同学一样步入了教学岗位，我以为自己的实习生活也就是重复这样的不算精彩，但充满活力的日子了。
四
在中秋假期我也去了趟5A级景区喀纳斯。因为没钱住上一晚，再加上是包的是厢型车，跑不快，所以我们选择了从凌晨五点左右就出发，玩上一天之后再坐车回来。看着飞驰而过的告示牌上写着距喀纳斯还有153公里时，我都还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概念。然后就是长达两个小时的路程。一路上除了刚开始充满了新奇的感觉之外也没什么了，半个小时之后大家也就陆陆续续地进入梦乡了。
我虽然没有睡着，但也没有任何余地再去惊讶了。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环境，偶尔看到惊艳的景色也只是掏出手机机械地拍张照片。直到看到那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只在飞机上空里看到的雪山在我的眼前重现的时候，我才又一次小声感叹。但周围都在睡觉，一边是害怕打扰他们的安宁，另一边是窃喜这份绝美的风景由我一人独享，总之我没有叫醒任何人，自己默默地拍了几张照片，就继续开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不愧是新疆的五A级景区，路途的美景便已不胜枚举。
到了地方，跟司机约定好了晚上的接头地点之后，我们便开始坐上大巴向山上去了。到景区下方的排队候车区域，发现还需要预约班车，而班车还需要抢票来乘坐，于是我们一边等着放票的时间，一边打算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正好，一座美食广场赫然映入我的眼帘。走进那家美食广场，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和那惊掉下巴的价格，我吞了吞口水，拿出了背包里的月饼。月饼是二小给教职工的中秋礼物，虽然我不爱吃月饼尤其是五仁月饼，但这是免费给的，总归能为我省下一笔开销。
其他人都找到座位开始挑选午饭，而我和杨光吃着月饼离开了美食广场开始闲逛，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中国邮政的周边店铺。那里有很多跟阿勒泰还有喀纳斯风景区有关的文创周边，我也跟李娟的那本《我的阿勒泰》在这里又见了个面。在那随意的逛了逛，买了几张设计精美的风景明信片，在上面盖上景区限定的章之后就出来了，毕竟大部分东西的物价直接打消了我的购买欲望。
后来等到放票时间一到，我们几个人就齐刷刷地点了进去买了五张票，因为一个人最多只能买五张。如果你多出来了还可以分给别人用，但是少了可就铁定进不去了，于是我们五六个人就抢到了近20张票。
人太善良还是会惹到不少的麻烦，有几个路人发现没抢上票又看到我们有不少多余的票，于是便搭话问能不能给她们几个扫一下。被搭话的小姑娘是我们这里性格最温和的，所以也没有拒绝，就让他们上了。扫上码了之后我们正按顺序向前走，走到一半我回过头才发现她被拦住了，是刚才那几个人抓着她不让她走，已经开始争执了。
我走过去看着这场闹剧（因为另外几个朋友已经出手开始争执并把小姑娘拽回来了，这样不仅为难了我们的朋友还耽误了大家的时间），而脑海里已经骂了上千遍了。但他们仍然在我们的后头紧紧咬着，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坐到了大巴车上，后上来的中年人们一边向后走一边对我们致歉，但这没有诚意的几句道歉没有给我的朋友们带来丝毫的作用。几个伙伴还在对刚才那几个中年人评头论足，倾泻着不满。一开始我还配合着说几句，到后面大家讲累了我便选择戴上蓝牙耳机，听自己的音乐。
等到了山脚下时，隔着数不清的阶梯和人海也能隐约看到山顶的观鱼台。我们在山脚下拍过几张照片后便开始登山，我和杨光走在第一梯队。虽然这台阶设计合理，阶数也不算多，但不知是因为海拔还是背着背包的原因，爬上一会就感觉有点气喘。幸好不管在哪个阶层，看到的风景都是壮丽辽阔，美不胜收的。走累了就歇一会，看看景，也挺好。路途中还有可以免费拍照洗照片的地方，我们俩一起拍了张合照，这张合照制成的钥匙链一直保留到现在。
爬了半个多小时，我和杨光率先抵达了山顶的观鱼台。观鱼台外观设计有特点，不过内部看着就跟我们延吉的帽儿山差不太多：一楼供人歇脚，二楼设置观景区供人打卡拍照。
虽说美景醉人是真，但是在环顾一圈山顶的景色后兴奋的神情也就逐渐冷却了，等同伴们上来拍了几张合照之后我们便开始下山了。下山的路没有挑战了，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便打开第二个月饼吃了起来。中途还劳烦我的朋友们给我拍了几张现在看也比较满意的照片。虽然被路人围观时摆出大幅度的肢体动作让我尴尬地想赶紧潜逃，但为了能在这个美丽的地方留下一点自己的记忆，我还是暗暗咬牙、强颜欢笑着保持了这个动作。顺便一提，那个让我尴尬的动作仅仅是张开双臂，但对于我这种不善交际的内向人也确实是个致命的挑战，哪怕现在再让我做一次我都做不出来了。
爬完山就该逛喀纳斯湖了，刚在观鱼台上时我就注意到了这片碧绿的湖泊。等我们走到喀纳斯湖的湖边时，中心区域周围已经全是游客。草草地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我和杨光便开始沿着湖岸边朝深处走去了。走了半天到尽头才发现是死路，还得走回来，这么一趟下来我的双腿就开始酸痛了，且还有三道湾没逛。神仙湾、月亮湾、卧龙湾这三道湾总长8，9公里。幸好从喀纳斯湖和三道湾之间是有线车的，不然这顿走下来双腿不报废也得落下个肌肉拉伤。就算如此我和杨光还是坚持走完了所有代表性的景点，除了付费项目别的也都体验得差不多了。等到下山时坐大巴又坐过了站，累得连一站路也不想多走了，于是又走到对面等了十分钟的大巴。
回来的时候大家都累坏了，我也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样靠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强撑着自己没在车上睡着。出门时天就是黑的，等回到宿舍时天也黑得差不多了，下车等车子驶远之后，我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精彩而漫长的梦境。而这场梦境也伴随着我躺在床上开始慢慢消散，我滑动着相册看着里面一张张美不胜收的风景照，双眼逐渐感到舒缓而沉重。接着，我从一个真实的梦境，跌落到了另一个虚假些的梦境。
五
到这为止我的实习生活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困难阻碍，留下的全是美好的记忆，用一帆风顺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而快乐又总是短暂的，我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
上了几天二年级的课后，因为刘校长的行政工作越发繁忙，在接手刘校的部分教学任务没过几天，教务处的曹校长便又通知我，要我全面接管刘校长的所有教学任务。二年级两个班加上所有三年级加在一起一周有将近18节道德与法治课。上了两三周校长级别的课程之后我的嗓子马上开始干涩难受。就是这样上了一个月的道德与法治，直到九月末。那时正逢供暖前夕，晚上寝室冷得像个冰窖，于是便不出意料地感染上了流感，嗓子在发炎之后直接就说不出来话了，具体内容我在《哑》里提到过，这里不再赘述。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件糟心事，国庆假期前一天我被突然告知一个科学老师休产假，要我国庆回来就开始带整个四年级的科学课。于是整个国庆假期我便埋在学校办公室里伏案写个不停，一会是教案一会是实习手册一会是看着课程标准修改教学课件，最后还要亲自试验一下从实验室借来的实验工具。这么算下来我只在假期的倒数第二天去了一趟离哈巴河比较近的白桦林，去看了看秋末的景色。其余的假期时间都是在学校中度过的，就这样，今年的最后一个假期便如此草草结束了。回到寝室，看见自己的脖子右侧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包，不像蚊子咬的，也不像上火长得；摸着不疼，但感觉要是挤破了又一定会疼。很纠结，最后只好任它存在。
等到假期结束的第二天，也就是10月8日起，我便开始教四年级的科学课了。科学课相比起道法课多了实验这个步骤，也多了一个学生实验手册要检查，任务量只增不减。一天除了上课就是在批改作业，剩下的时间还要思考如何布置新的作业、手写下周教案、熟悉下节课的教学内容和对应的实验器具。如果这些已经把你的时间占用差不多了，那抱歉，你还要抽出时间来进行每周各一次的集体备课和听课。
每个月还会有一次月测。月测不仅会占用上课时间耽误本就落后的教学进度，还要占用我的休息时间来批改试卷。试卷还是学校之间换着批，因为我是四年级科学阅卷组的组长（毕竟就我自己教四年级科学），这就要求我必须把经过其他教师批改完的所有内容再确认一次，把错批漏批的情况订正过来，确保不给别的学校添麻烦，结果别的学校倒是批得随心所欲。为了排名不惜把我们学年好多及格得孩子批成了不及格，收到卷子我只得又一次挨个核查，尽量给孩子一个满意的交代...总之这段时间我没有任何的心情去娱乐或者享受生活了。忙活完一般就是九十点多，甚至十一点半刚出校门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到寝室也累得忘了打卡就那么睡着了，第二天又要跟曹老师说昨晚忘了打卡。我也想过好多次，如果将来成为正式教师后过得也是这样的日子，那我可能就当不成小学教师了。光是脑子想想身体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当然，在这里提到的更多的是我的任务，杨光和曹老师的工作因为时常交流因此我也稍有了解，只能说任务繁多到一两句话完全无法涵盖，并且大多都十分耗费精力。因此每当看到他们仍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时我便也无法说出个“累”字了。尤其是曹老师，不仅要在各个学校之间奔波，抽空处理各种学生们带来的麻烦，还隔三差五邀请我和杨光去她那吃饭。这对于习惯了维持生命体征饮食模式的我无遗是一种天大的奖励。多亏了曹老师和之后提到的郑老师，才让我们能维持更加健康的状态来面对工作。
好友小柳给我们俩买的“补给品”送到快递驿站了，放学后我和杨光去老地方吃完饭就要去取快递。这个老地方就是二小附近的一家叫“阿春好味面庄”的川菜馆。虽然我不能吃辣，但是里面除了川菜还有经济实惠的面条，所以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为这家店的常客了，我们也简称此地为“阿春”或“老地方”。
杨光喜欢吃辣，所以经常点蘑菇炒肉烩饭或者辣椒炒肉烩饭。再加上和餐馆的大姨混熟了，每次去那都可以选择自己不吃的菜挑出去，加上几样自己喜欢的，拼一道新菜出来，吃得不亦乐乎。我较他吃辣的本领差些，再加上胃口也没有那么大，一般都会来一碗面条充饥。在国庆假期期间，恰逢嗓子感冒发炎时，就是这里的西红柿鸡蛋面救了我一命。不知道等回去了还能不能吃到这个味道。
捧着快递纸盒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街道两边上已经多了不少发黄色还有橘红色的落叶。踩在上面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幸好我没有对万物通灵的能力，不然这一下下便是在目睹一桩桩惨案。
这时我的眼睛里忽然出现了一只小飞虫，接着便开始看到面前，还有天上全都是数不胜数的小飞虫。我马上用手捂住了鼻子嘴巴，生怕吃进去，又开始回想刚才喉咙里异样的感觉，想到莫不是已经吃进去了。杨光看着我做出奇怪的动作还在纳闷，随机他自己马上也注意到这漫天的飞虫了。最绝望的是，一旦进入了这个世界，你就很难再逃离这个世界了。
我俩就这样一边走，一边用手掌和袖子扇动面前的空气，不让小飞虫轻易的闯入呼吸道。不知何时，嫩绿的叶片开始变黄色跟红色，接着便是枯萎，最后落了一地。
六
实习期间我遇到了很多的学生。他们大多都是天真、聪明、可爱的，偶尔有几个调皮的孩子，我也不会感到惊讶，因为我小时候也坏过，也做过很多没有素质没有礼貌的事情。背后给老师取外号，说老师的课无聊，一大早跑来抄作业甚至不写作业都是常有的事，当然因此也没少挨打。也有不听话，上课调皮捣蛋的孩子。但我作为一名实习生，对他们也没有那么大的成见，古板的课堂确实不是人人都能听进去的，只需记着做一个善良的人就好了。来到这我看到的几乎都是自己从前的影子，唯独有几个孩子尤其让我难忘。
那时刚考完期中测试，成绩还没公布，正是赶进度的时候，我刚走进要上课的班级，就看到班主任坐在讲桌前皱紧了眉头，面前站着一个背着书包穿着外套的学生，看着像是刚进班级没多久，而老师的话已经持续了好一会了。我一边走上讲台调试自己的教学课件，一边不可避免地开始偷听到二人的对话。但由于学生自始至终都在背对着我，声音又太小，再加上大部分时间都是老师在说教，所以听到的基本都是老师说的话：
“你真是能耐了你啊，一直不来学校。总说自己身体难受，都几天了？这次又是怎么了？”
“头疼？你这也没发烧啊，又开始找理由了，是不是不想学习了啊？”
“下次还敢不敢不来学校了？今天下午来不来？明天来不来？这一周来不来？”
等到老师让学生坐回去自己走出教室时上课铃也适时地响了起来，那孩子趁我关门的功夫迅速地走进了同学之中，随后就不再显眼了。我也没法再把注意力集中在这段谈话中，渐渐地忘掉了这件事，开始了讲课。
下午，我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李娟写的《我的阿勒泰》，突然被一阵敲门和推门声惊动，我看像门口，走进来的就是上午那个班主任，她走到我旁边那位安全办老师跟前说：
“我们班有个小孩，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来上学了，上次科学考试她也没来，今天早上也没来，找了半天才找到，我都跟她说过了，她答应了下午回来，结果又不见了。”
“啊？怎么搞的啊？”
“她家父母吵架，离婚了，现在总是在屋里吵也不管孩子，孩子成绩还挺好的嘞。”
“那她们在干什么呢，孩子学习要紧啊。”
“她妈想跟老公复合啊，对她来说成绩不重要，老公才重要呢。”
“哎，那我跟刘校长说说，之前都是刘校长处理的这些问题，你先会去把那个手册都补上吧，要是出什么问题了肯定免不了有你的问题。”
“啊？我一没打二没骂的这还抓我啊？”
“要是出的是安全危险就跟你有关系了，快去补上吧，没有坏处。”
“行吧，那我今天加班也得把内容都补上了。”
说完她就悻悻地走了，只留下又投入工作的老师和偷听到这一切的我。我突然觉得那个女孩很可怜，我也不想看到一个原本积极向上热爱学习的孩子因为家庭的原因对学校还有学习产生厌恶。我想去施以援手，又不知道我这个实习生的身份够不够格去做这样的事，又或者我会不会帮上忙，会不会越帮越慢越帮越乱？这种事没少在我身上发生，但我又真的希望这个孩子能好一点，至少不要被家庭因素影响了自己的心态，这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肯定很难，所以才需要老师，大人的帮助。我因一个孩子的人生很有可能因此被遮上迷雾而感到心酸。
但我就是个普通的实习生，我最多只能见证这个孩子今天这件事的结果，至于未来能怎样，谁都说不准。我把这件事跟一个朋友说了，得到的结果也是不要让我插手，说如果找到了还好，要是真出点什么事，学校，还有班主任，还有跟学生有关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我默默地听完，然后叹了口气。
索性，这个孩子过了几天后又开始正常上学了，还在学校举办的跳棋比赛中获得了四年级冠军。希望这份快乐能多陪伴她一段时间，至少冲淡掉之前的不愉快。
还有一个孩子，因为经常在第一排遇到她，再加上她的状态，让我印象尤为深刻。每次我去她们班上课的时候，她就坐在第一排，乖乖地、挺直腰板坐着，双手也一起放在讲桌上，俨然一副规范坐姿里的状态。四年级了学生们早已开始无视这些刻板地规矩，上课摇头晃脑交头接耳的更是大有人在，在这么一群孩子里规规矩矩的她反而显得是那样另类，唯一独特的是她的眼睛，她那空洞的，甚至像是无法聚焦的眼睛。
起初我以为是她在发呆，无心听讲。但当我点了她几次，又看到她认真划重点时的样子，我明白了她可能是患有眼疾，没法看清东西了。她的眼睛是多么晶莹纯净，但却看不到一点光亮。可能她因为自己这个眼睛也收到了不少的歧视和不公的对待，尤其是当我在上课前走进教室，看到她被老师指着鼻子批评的时候，看着她就像是在汹涌的波涛中驾驶一片嫩叶。心疼，除了可怜之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助她。
在课上，我努力朝她的方向说话，尽量把同样的内容多重复两遍。但我的重点大多都在黑板和大屏幕上，她看不到，也没法看到，只有直勾勾而无神地目视前方。我想做更多的行动来培养、帮助这些可爱的小朋友，但哪怕看到她在讲台上被班主任一个个巴掌扇过去，我也没有胆量去劝阻和告诫老师。台下的孩子看了看被打的女孩，也有偷笑的，接着又马上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开始写作业。那几个巴掌不只是打在学生身上，也是打在小时候的我身上。我看着他们，心里那个自卑的人头埋得更低了。
无奈，留给我的只有无奈。一边在心里想着‘未知全貌不予评价’又再一次选择了不作选择，而我也又讨厌了一点这样无为的自己。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这些学生，乃至所有的周围人都平安无事，健康快乐。可我实际做出的实际只有记录这一刻的想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脖子右侧的包刚消下去不久，那天晚上我就发现脖子右侧又长了一个包，和左侧那个包长得一模一样，位置还对称。左侧消下去的包也不是全无痕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小圆形疤。
之前小柳买来的补给品就是一些泡面还有零食之类的，虽然只靠泡面不足以果腹但毕竟要比去外面吃要便宜不少，我自然是满心欢喜的吃完了。之后小柳陆陆续续地又送了好几回，让我们能经常在不出门的情况下解决吃饭问题。这份恩情没齿难忘，因此我也都记录了下来。在这片生疏的土地，除了当地老师还有带队老师们的帮助之外，也有着相隔数千里的好友带来的关怀，这才让我能更加积极地面对自己的实习生涯。
七
立冬开始，气温便降得就比较厉害了，我也穿上了羽绒服跟加绒的裤子。在零度左右的气温下这么穿还算暖和，甚至是有点热。除了脸和额头因为没有遮盖冷得很，时不时要用在兜里捂热的手暖一暖额头。路上的寒风刮个不停，像是要把我的额头掀开似的。这股风吹在本就枯黄发皱的叶子上，把它们无情地扯下来，摔在地上。不知不觉间街道上便堆满了白桦树叶，看得我心疼，只能趁它们还没反应过来时用力地踩过去，不给它们留下太多痛苦。树叶已无力发出脆响，只是任由我肆意践踏。
路过熟悉的部队跟前时，恰好有几只牛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像是做了亏心事怕被发现一般快速跑到了马路上，接着便闲庭信步在柏油马路上，车辆则从一旁避着牛疾驰而过。这牛跟车相向而行的场景实在是过于戏剧，让我和杨光都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下来。拍完几张照片，还在考虑拍摄角度跟位置的时候，后面有一个军人走了出来，拍了拍我和杨光的肩膀问道：
“你们刚刚是不是拍照了？”
“啊？是，是啊... ...”
突然被军人叫住我顿时慌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可能是把我俩当成间谍了，于是马上掏出手机开始自证自己拍的是牛、车跟街道。军人仔细地看了每张照片，最后指着照片的一个角落说了一句：
“这地方不能拍啊，删了吧。”
我看到照片里的一个小角落里有个建筑的角落被拍了进来，应该就是涉及军事的建筑了，直到我俩删除了刚刚拍摄的照片，军人这才转过身放我们走。
其实那位军人也没有想到，我的手机里有一个名为“回收站”的功能。它会把我确定删除的照片在“回收站”里再保存上30天，直到我在回收站里再次删除，或者是时间到了，才会彻底消失。
等我回到办公室后我打开了手机相册里的回收站，那几张照片静静地躺在回收站最上方，我看着那几张被删除的牛群的照片，接着也自然看到了那一小部分暴露出来的军事建筑。它露得很渺小，在这滑稽的牛群面前显然吸引不到我的注意力。但它又露得那么明确，明确到军人不容分说就要我删除，哪怕我是无意的，哪怕只是一点点。虽然用严肃的口吻跟我说话时我真以为自己要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但在回过神，离开那片管辖区之后，还是会对自己能身在这个国家感到由衷的自豪。我最后看了一眼照片，接着删除了，在回收站里，删得一干二净。
我的记性一向很差，尤其是近几年，感觉越来越差了。所以我养成了拍照来记录生活的习惯。但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拍下珍贵的瞬间，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记忆随着照片的删除而一并消散，于是又开始学着通过文字记录这些不可目视，但能意会的内容。
那天晚上阿勒泰的哈巴河县下了一整晚的雪，我虽没有亲眼看到下雪的过程，但我却切实感受到了。因为那天晚上我忘了给学生留周末作业，作业都存在办公室的电脑里了，我不得不在星期六的早晨蹑手蹑脚地离开宿舍，踩着雪白，部分已经消融的雪白，走向学校的办公室。
刚到办公室坐下，连上网络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是杨光给我发来的消息，说睡个觉起来怎么人就消失了。我笑着说了原因，他对我的这种粗心早已见怪不怪，接着就又去睡回笼觉了。睡会儿懒觉也是我最期待的周末时光，但既然我已经坐到办公室了，那就再多呆一会吧，毕竟这样的日子也不会持续很久了。我开始整理作业，然后发给四年级的每个班级群里，确保万无一失。
本来我还担心如果写下的内容太无趣了会不会连我自己都不愿意读下去，那我又该如何回忆这段时光呢，但这下我也就不用担心了。
我打开手机相册，最新的一张照片由昨天的牛群照片转化成了另一张今早拍摄的雪白的世界。一个稚嫩的，刚诞生不久的世界；也是一个似曾相识，好像面对过好多次的世界。
八
返程日期在11月末定下来了。12月30号结束教学工作，因为28，29号是周末，所以27号的晚上就可以出发了。
曹老师为了让我们能安全回家特地叮嘱不要急着买票，但还是有两个同学不听劝，为了省钱提前买下了30号的特价机票，后来我们才发现可以提前走，并且也是有特价机票的，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
课程已经尽数完成，也尽我所能给同学们进行了教学还有课后的指导评价。如果能因此喜欢上科学课是最好，如果不喜欢我也就没什么办法了，我已尽我所能，剩下的就是缘分了。只希望等你们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小学生活时，会出现一个长相稍显稚嫩，温和不严肃的科学老师的身影，也希望在你们描述这学期的科学课时，不会只是无聊的概念背诵跟抄写试题吧。
在临近月测的那个晚上我看着从网上找来的复习卷，想到之前每次的卷子都会被敷衍地对待，要么就是网上找答案要么就是看着同学的抄写，心里五味杂陈的。一直到临近下课时，一狠心，把从网上找来的那些题全部删除了，从头开始自己翻教科书出题。知识点都是在课上讲过的内容，并且结合了学校，年级，和我自身的教学特点，做出了一些专属于这批学生的复习题。一开始杨光看到我下班了还在敲键盘感到很奇怪，看到我在做这种费时间的事情后便又说上丧气话：
“你整什么呢？”
“出卷子啊？看不到啊。”
“出什么卷？网上有现成的啊？要我给你发一份？”
“不用了，我之前出的网上的卷子孩子全作弊了网上找的答案。这么出卷比较有意思，孩子也没法作弊，只能认真写了。”
“你觉得你整得好嘛？”
“我觉得挺好啊，我还得给其他老师看看呢。”
“哦，希望他们也这么认为。”
杨光虽然嘴上说的都是扫人兴的丧气话，但还是会坐下来等我出完卷子，偶尔也会看着我的教材说出一些独到的意见。就这样，花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我们把作业完成了，晚上七点四十放学，而那天我们离开学校时已经是九点半了，去阿春吃完饭就是将近十点，我们在回家的路上拍照打卡签到。
这段期间基本每天都是在掐着手指头过日子，因为自己对家乡和家人的思念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可一边是思念之情，另一边又对这帮和自己朝夕相处的老师同学产生了这种依依不舍的感情。
我想过给他们买一点纪念品，最一开始想到便的是定制的钥匙链，正面有哈巴河县第二小学的校徽，旁边有我所在的长春师范大学的校训：学无止境，行为师表。背面是我拍的在二小工作时无意中拍下的日照金山的美景，配上了罗曼罗兰的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但是四年级所有学生加起来250多名，一个定制钥匙链最便宜的也得3块，250多名就是将近800块，对我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或者说我就是不愿意出这笔钱也没差。我还有想过要么就少买几个，单独给几位表现好的同学，但每一个孩子都是那么可爱活泼，根本没法权衡到底给哪几位同学，所以一直在斟酌中，最后我选择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方法。
那是临走两周前的周五晚，同学们都放学了，而我正加班设计一张期末试卷。一边设计一边在苦恼自己还能对孩子们产生哪些积极的影响。灵感也就在这时划过我的脑海，既然定制的钥匙链的价格我买不起，不如干脆弄一个不需要花钱的。于是我在期末复习卷的最后一页，加上了如下这段内容。
一封信
同学们：
你们好，我是罗老师。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回家的旅途，说不定已经抵达我的故乡了。和同学们朝夕相处的这段时光对我来说充满了回忆，但我仍有很多话来不及，也没法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思来想去决定通过这封信来代我转达想法。
我在九月初就已经来到了二小，但等咱们正式相识时已经是十月初了，到现在一共还不到三个月。三个月，对于我们来说也都算是弹指一挥间，很难产生牢固的羁绊，也难对你们产生深远的影响。现在我要唠叨些，因为时间原因没法在课堂上说出的内容了。
刚开始我是打算去教语文的，因为老师在大学期间很喜欢阅读，也很喜欢写作。只是没想到竟在机缘巧合下带了一段时间二三年级的道法，又教了你们半个多学期的科学，也算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吧。
虽然语文很有意思，但这需要你们去细细品味每篇文章里作者的想法，以及想透过文章传达出来的话。这并非易事，需要你在长期的阅读过程中慢慢地感悟。但是科学不一样，科学是一门总结客观规律的学科。只要你善于观察，善于总结规律，那你就一定能学好科学。如果语文让你领略了人类灵魂的高度，那么科学就能带你探索宇宙的广度。任何一门学科都没有高低之分，都需要你们用心去学。
当然，不管你在人生的哪个阶段，快乐永远是最重要的。有的同学在学习中就能体会到快乐，这当然很好；如果没有体会到快乐也无妨，学习的回报通常都是滞后的，换句话来说：你会在多年之后庆幸自己当时认真地学习了基础知识。因为这些知识，你得以看到更宽阔的世界，遇到更有意思的人和事，体验有更多选择的人生。所以，努力学习，然后快乐地成长吧，成为一个正直、善良、不愧对自己的人。
原谅我没法同你们一起过新年，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祝你们学有所成，新的一年能得偿所愿。出门记得多添衣，考试前看看复习资料！
——罗老师
2024年12月13日星期五
于哈巴河县第二小学
先后又删删减减了不少，最后留下了这些内容，确保能够在一页纸上，不至于冗长影响阅读。如果有哪位我教过的哈巴河县第二小学的同学看到了这篇文章可以来找我，我可以给你单独定制一个钥匙链。但请原谅老师没办法给你们所有人都带来这份礼物，最后也只能化作藏在我心底的秘密和小小的遗憾了。（还有陈老师送的小萝卜种子，本想在回去之前种发芽结果了再还给他，结果在带去学校去的路上因为天太冷竟给冻死了，真是罪过。）
九
临走的日子越近，我就越舍不得这帮学生，舍不得那些给我提供帮助的老师。当然，我也舍不得这几个从考上长师时就玩在一起，如今也一起在新疆进行支教的伙伴们。
和我们一同来的其他伙伴都在一小，到二小的只有我和杨光。在新疆实习的伙伴们除了在讲课，剩下的时间也都要放在处理学校的实习材料和考试上。所以除了中秋假期去了趟喀纳斯，国庆假期抽出半天空去了趟白桦林之外，基本就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倒是每隔两三周我们两个学校的实习教师小分队就会在“阿春”或“川娃子”（另一家川菜馆）进行小规模的线下学术交流探讨会。
这天是星期天，我和杨光来学校帮党建办主任郑老师整理材料。我在办公室里坐着，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对面就坐着杨光，看着像在忙着整理党建文件。
我自然叹了口气，视野慢慢模糊，接着便开始发呆。和他们当然不用在月末便经历分离，但等到明年上半年毕业之后终究也要面临和现在差不多的境地，这怎能不让人感到遗憾和不舍呢？
离别的伤感不只体现在临走那一刻，就算有也和那一刻无关，只是想象到了多年以后蓦然回首时浮现的过往罢了。我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分别时怀揣着对新道路的好奇，那时是很难马上开始怀念的，只有到走得疲惫不堪时再回过头，一个个生动的画面和情绪才开始出现。
我们在阿春好味面庄里谈天说地，甚至是“大谈阔论”。从一开始彼此抱怨工作的繁重，到探讨哈巴河县这种偏远县城的教学环境；从整个社会里潜藏着的乌烟瘴气，再到应该去追求的人生意义。虽然交流的内容大多都是平时不好放在台面上说的“家丑”。但每一次点燃激情的碰撞，都会使我们更加热爱这个不完美，但依然值得去体验一番的世界。当有人开始宣泄负能量时，剩余的人自然就会变成释放温暖的那一方，让这个群体的能量得到平衡，自以前开始就是这样。所以我在这个群体里感到很舒适，也不舍得离开。
哦对，一般情况下的话题都是停止在抱怨实习的压力的，后面那部分基本都是我和杨光二人单独的对话内容。可能是我俩的话题太跳跃了，或者说只有我俩会对这种没啥实际意义的事情尤为在意吧。杨光这个人比较独特，我们以后慢慢去了解他，还是说回这个故事。
不知何时，我坐着的这个位置的原主人李书记进办公室了。又是一个被行政工作拖累的大人！我马上起身给书记让座，书记正好给我一个任务，要我去看着财务室的彩色打印机打印的内容，缺纸了添纸，打印完了就加印。
我走到了财务室，里面的电脑旁边彩色打印机正在低声运作，一截一截地吐出提前设定好的图案。我拿出一张下面打印好的完成品仔细端详起来。是一张英文的奖状，四周有几个可爱的小动物拿着木牌子自信地微笑，上面写着自己种族的英文名称。我看电脑上写着共计90张，再加上让我打印的60张，一共一百多张奖状。估计是要给孩子们一人来一张了，倒是和我的那封信有异曲同工之妙：需要打印来达成最大效果，也无需额外付费。我把奖状放了回去，接着坐在电脑椅上，看着打印机一点点吐出纸张，接着又开始发呆了。发呆时我总忍不住会去想各种各样的事。
大家毕业后会不会都成为一名教师呢？你们每个人都是各怀所长，也都能脚踏实地的努力奋斗。我自认能力远不如其他伙伴，总觉得自己是最没可能当上老师的那个人。但以我目前的阅历也不知道如果不去考教师编那我还能去做些什么，和专科时的最后一年如出一辙，除了多了两本教师资格证没有什么区别。
现在我又能做些什么呢？貌似只有把现在的科学课讲好，可他们上次的月测考得那么差，分数不堪入目。虽然大部分内容考得都是第一单元，也就是上一个老师讲过的部分，但看到这样的分数还是极不舒服。（出卷人肯定也有责任。临近期末了，出得卷子第一单元知识点占71分，这让我对学生第二、三单元的知识掌握情况没办法做出判断，严重影响针对性复习的进度。）
周围人会不会觉得我是个碍事的人，我的同学们离了我会不会不适应新的教师，还是说会变得更好，如果我的教学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那我岂不是在耽误他们。教师这种职业需要的就是舍己为人、无私奉献，可我这种自私自利的人到底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帮助呢。
“滴滴！”
打印机发出声响，代表打印已经结束了。我的视野慢慢清晰，回到了财务室。
尽管会和小朋友们分别，但等我回去又会经历和大学朋友们的重逢，世上的事大多也都是在分离和相聚中进行。有时，别离不见得是件遗憾的事，也可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哪怕无法重逢，能共同经历一段美好时光，也已算是种天大的幸事。这样，我同时想通了两件事。
待我把奖状分成几份区分开之后就回到了党建办公室，看样子杨光像是刚好弄完材料。他伸了个懒腰，随后看向了我这头：
“呼，总算忙完了，你忙完没呢？”
“我？我没啥活了。”
“那行，走啊，吃饭去？”
“吃啥啊？又去阿春啊？”
“不去了，听说今天李书记请客，一会带我们去吃大盘鸡呢...”
十
教育局叫来的大巴缓缓启动，随后载着我们离开了这个看着略显孤僻和无人问津的教师周转宿舍，这个梦开始的地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大家欢声笑语地讨论回去后的安排，我把头扭向了窗外。大巴开得飞快，周围熟悉的景色快速地出现又从后面逝去，就像是在充满画面感的文章上按下删除键。
等回到大学还要准备进行实习验收，要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内容整理好，进行一个简单的汇报。还有大学群里发来的一件件催促我的待完成的任务，我只想叹一口气。我看着自己整理好的资料，确保万无一失。纸上第一页写着实习学校：哈巴河县第二小学。
突然间，景色发生骤变，一个个熟悉的画面浮现在我面前。
一班那个上课不认真听讲却给我准备了礼物的男孩；二班那个经常跑到我的办公室找我的课代表；三班那个经常连滚带爬的跑进办公室的小男孩；爱跟我开玩笑的高个子女孩；总是好奇我的过往的女孩；四班那不是课代表却比课代表付出更多的女孩，当然还有那个空有名头却不办事的课代表，一个两个的全都蹦到了我的跟前。
还有带我们出去吃美食，开车送我们回家，冬至给我们买饺子的郑老师，还有带我们去家里去亲戚婚礼做客的古老师；还有给我一些小礼物的好朋友陈老师和博文，不怎么说话内心却很温柔的刘校还有和他相反话很多性格也豪爽的李书记，为了送我们回家车子被撞的姜老师，也一个个的从我身边微笑着走过。
我的视线逐渐模糊，感觉马上就要有泪珠落下，正想擦掉眼泪，但是还有，还有。第一天面对的图书馆那堆积如山的藏书、连绵不断的雨天、皑皑的白雪和师生集体拿铲子扫雪的画面、那场令人倍感局促的少数民族晚餐、还有那让人有哭有笑的实习生欢送会、还有一个个涌上来让我写名字、记电话号、送礼物的学生们的身影，一边红着眼流着泪，一边说不要走，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关切的身形…
还有，还有。
所有的过往经历如白驹过隙般浮现我的脑海，我因感觉到自己正逐渐醒来而难过不舍，但这场注定要醒来的梦、这段相隔几千公里的经历也让我认识到：人类心中最温暖灿烂的时刻，就是表达善意、表达爱的时刻。
我爱这片古老而神秘的土地、爱这跟东北一样凛冽的寒风、爱这片壮丽的山水美景；我也爱这两个小时以内就能走到任何地方的哈巴河县、爱这所承载了我一段记忆的周转宿舍、第二小学，和那段充满回忆的上学路。
可，我爱的就是个地方嘛？是，也不尽是。
我爱的是那场把我全身浇透的雨，是和朋友并肩走过的上班路，爱的是对待我们就像对待自己手足亲朋一样的老师。我爱在这吃到的，还有老师们带过来的各种特色美食；爱的是在忙碌的下午回到办公室，看到桌子上多出来的几颗糖果，是听到我今天不留作业时学生脸上洋溢的和当年的我们一样的笑脸。当然，还有临走前几天在桌子上发现的那张表达了不舍的小纸条。
我爱自己遇到的所有关心、祝福，还有所有的痛苦和不公。我爱这些第一次遇到，以后也再难遇到的人、事、情。正因如此，离开他们，离开这一切来做出彻底的切割才显得如此煎熬。
别离真的是一种绝望的体验，它让你获得本不存在的美好，或是珍贵的记忆，然后在你逐渐适应这种美好之后又让你失去它，就像是把婴儿嘴里的奶瓶取下去，本能地就会哭出来。离开尚未懂世事的小朋友还好说，尤其是上课不听课扰乱课堂秩序的学生，离了他们只会让我感到轻松。但当我看到那些因我的即将离开而感到遗憾的、悲伤的，甚至是落泪的孩子时，我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他们诉说这一别便难再相见呢？还是该用善意的谎言去包装呢？我能做的只有努力挤出自己的笑容，然后祈祷同学们不要看出我的不舍和即将汇聚成珠的泪。
还有郑老师，在这个学校对我帮助对大的老师就是郑老师，只要一想到和郑老师相关的点点滴滴便是一声感叹。那个对工作认真负责，对孩子温柔体贴的郑老师，那个总是带我们吃美食，下班后亲自开车送我们回寝室的郑老师，那个在欢送会上情绪激动，和我一样在离开前都努力去笑着告别，转身的瞬间再控制不住落泪的郑老师。只要一想到美好的事物，悲伤自然就会开始倾泻。
我努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澎湃汹涌，用冻得冰凉的双手不断敲击着。哪怕已经离开了那一片熟悉的哈巴河县，踏上了前往北屯火车站的道路，我也仍在尽力敲击出所有的记忆与感受，只为了给我的人生多留下一点值得回忆的温暖美好。
周围的景色不知不觉间暗下来了，来的时候看着心旷神怡的戈壁、山坡如今在黑夜的衬托中变得平淡而无聊。我的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流泪而酸胀。
在实习刚开始的那几天我也有切实地想过：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机会再来这里了，对他们付出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心血，费尽口舌来进行劝学真的有必要嘛？
后来我想，有必要。
因为人是个奇怪的群体。每个人，都是在和其他人的彼此扶持和释放善意中，获得温暖、信心，获得人生的幸福的。那幸福虽然短暂，但相较于同样短暂的一生来说，也算是种莫大的财富了。
还没完全离开这片土地呢，我便已经开始感慨了，真是做作。人生总会有分离和可能发生的意外，我应该做的就是尽可能接受每一段关系的结束，然后微笑着挥手告别才是。
不过，就让我再做作一会吧。毕竟如果将来再没有什么缘分的话，这种不舍的感觉也将会是我对这片土地最后的印象了。
十一
那天晚上回到大学已经是半夜十二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睡觉了，宿舍比在哈巴河时的周转宿舍要冷太多了，我也不得不穿着衣服睡觉。在家乡吃到的大部分食物都很合我胃口，但是饭桌上没有了热茶，熟悉的“皮牙子”也不经常在菜里出现了。
为了这个验收我没有回家过元旦已经对奶奶感到内疚了，订了验收第二天的票，不管出什么差错我都铁了心要回去。实习验收结束后马上就迎来了漫长的寒假。这次春节来得格外的早，等到春节过后我也就要陷入找工作的迷茫之中了。
回到自己的家乡之后，时间的流逝就慢了下来。在阿勒泰支教的这段记忆逐渐变得浓缩而混浊了，只有部分的记忆片段仍然能比较清晰的再现出来。可这些记忆大多也无法和现在的生活产生关联，周围也没有人会想要认真听你讲一段流水账一样的往事。这段记忆逐渐在我的内心里淡化，便再激不起那种跌宕的情绪了。
在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接着很快就注意到了脖子上有两个包消下去后留下的痕迹，是当时在新疆时先后长出来的两个包，如今痕迹越来越淡，貌似就快要消失了。
我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打开了这篇文章，从第一部分的第一句开始慢慢阅读：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刚刚经历的这个波折，仅仅是援疆实习期间的一个小小的点缀。”就像我现在也想不到这段实习经历对于我整个人生的意义一样，但至少到目前为止它还是难忘的。
我继续阅读着，虽然所有内容都是我自己字字斟酌上去的，但此时从头开始阅读，就好像自己又经历了一次援疆实习。画面在脑海一一浮现：从第一次前往候机大厅，第一次坐飞机，到第一次来到新疆，也是第一次进行实习。无数个第一次构成了这幅画卷的开篇。
第一天抵达学校，我们被安排去图书馆和图书馆老师整理陈旧图书。第二天我们再去进行试讲，一周后所有人都开始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在之后就是喀纳斯之行，美好的时光之后紧接着的然就是在国庆假期无止境的加班加点。
除了第一次，还有许多的每一次。写教案，捣鼓器具，写材料，做演示文档，每周几乎都要重复在这些事上没有停下来过。难得从来不是上好一堂课，难得是把这三百六十多节课都上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这段时间虽然我没有给孩子们的成绩带来巨大的变化，但我相信，我也没有让孩子们因为我而讨厌这个学科，哪怕你讨厌我这个人都没什么，但对学习一定要保持一个热忱的心，这样我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接着就是最后那段时间了，那段有悲有喜，并且相较来说悲更多些的那段时光了。本来想说出几点理由，可思来想去，好像不舍一词也足矣表达。每看到一个喜欢的人，遇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就会在笑完之后在内心里叹一口气，像是在刻意瞒着癌症患者似的。
画面停留在最后的那一瞥，和郑老师的合照，跟那所学校的大门，我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很静，除了我的呼吸声什么变化都感受不到。慢慢地我感觉到，眼中湿润的感觉开始出现了，在它马上要凝聚成泪时我马上睁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回了状态。只要不是亲身经历那造成的影响确实会减弱不少，我也得以避免在家出洋相。我又来来回回品了好几次里面的内容，又看着不少相册里的照片，最后才满怀不舍地关闭了文档。
我很感谢学校能有机会让我到阿勒泰，这片寒冷，却又充满温暖的地方。如果没有这次支教经历，哪怕是用旅游的方式抵达那里我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感触。所以我也很感谢在那里对我施以善意的老师，同学们。是你们让这段经历变得更加珍贵，也是你们的存在让我有了重新回到那里去看看它的理由。
当然，我也很感谢我自己，感谢自己有对于文学的热爱还有记录生活的习惯，才能让我把大部分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下来，得以用我喜欢的方式进行反复回味。也许没有多少人会看到这段文章，就算看到了，也不会感到共情或满意。但是我自己喜欢，这件事就有了意义。
我会不时地去怀念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的。这片承载了我的记忆的土地，还有这段青涩的，同时也是我永远都无法回去的时光。
...
算了，那个奶疙瘩，还有发酵的驼奶，尤其还有马奶，这些我就不去怀念了，实在是喝不惯。
——25年1月5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