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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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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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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城里

近日来心中愈加烦躁,许是这日子熬的太过单调的缘故。夜间坐到窗前,吹着砭人肌骨的寒风,倒是回忆起不久前到过的天津城。老实说,这落笔,蕴着些微慵懒。即便如此,当我坐下来的一瞬间,便已经在不自觉地神游天津了。

石家庄离天津六百多里,火车晃晃悠悠个把小时也就到了。深夜上车,抵达时正好凌晨五点钟左右——那时还是十月初,早晨不至于冷的彻骨。话头回到车上,我的位置靠窗,但并没看到什么。几近四分之三的旅途里,窗外都是玄铁般的漆黑。直到我揉开困倦的双眼,发现窗外的灯光已经从荧光闪烁漫成一片明亮,才察觉此时离车站已经不远了。

下了火车,出了站,宽阔的海河霎时撞入视线,蒙蒙亮的天,静谧的城市,衬得海河有些庄严。远远望去,如同有一条长长的绸缎,平整地铺向天边。收回视线,坐上车后,发现这路横不横,竖不竖,歪得奇怪。周围的建筑鳞次栉比,一些高楼委屈地从一片低阁中钻出来,却又像是低阁把高楼给包围起来。天津的建筑,怪而有序,这有一点像上海,却又比上海的规矩很多。

目的地是天津远近闻名的美食圈“西北角”,离火车站大概有二十里地。这时间路上车正少,交代过要到“西北角”后,便和师傅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聊了一会。听师傅说,以前的天津卫,所有漕运出口都要走海河,路都是依河而建,时间长了,街道就歪七扭八的了。

说来也怪,在天津,没有任何一条街道,一个胡同,甚至一个门牌叫“西北角”,但你只要一提,当地人都知道它在哪。我到传说中的“西北角”时,大概六点来钟,这里已然人头攒动,好不热闹。放眼看去,大部分人都背着大包小包排队,在各种各样的香气中谈笑。即便一个队伍要排上几十个人,也少有人因此放弃享受“西北角”的美食。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拥满了这条并不宽阔的小巷,到处都溢着欢愉。如若你来到这里,闻到食物的香气来自四面八方时,一定会理解什么叫“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如果你想不枉花时间在排这长龙般的队伍上,那等你终于排到了,一定要看看师傅是怎么制作的——当然不是去检查做得干不干净,你大可放心,能在“西北角”占一席之地的铺子,哪个肯为短期小利砸了长期招牌?那你要看什么呢,你该看得是几十年岁月磨出的手艺。看师傅是如何旋一圈就摊好一个完美的煎饼皮,是如何魔术般挥挥手就加好了各种佐料,是如何翻动指尖就让一张大饼变得规规矩矩……诸如此类,至少于我看来,是找不到第二个有如此烟火气的地方了。

天津作为曾经的“北方第一城”,素有“南有上海滩,北有天津卫”的说法。然而天津的早点非常“平民化”,和没到过这里的人所想象的迥然不同,没有一点“高大上”的影子。在这里时常能看到本地人买煎饼,掏出俩鸡蛋来“加料”的。倘若你愿意拿着吃的逆人流往内,便能看到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石凳上,边吃饭便聊天。我往里走的初衷是找个人少地方,好坐下来,没想到遇见三四个老人在闲谈。我是乐意聊聊天的——有人说,没和天津人聊过天,等同于没来天津。于是我在他们附近的一个石凳上坐下,还没等费心思想怎么加入,就被一两句寒暄带了进去。天津人的热情与豪爽,就像秋日里的暖阳,冬日中的黄酒,令人舒坦,而又恰到好处。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毫不拘束。得益于天津人自带的幽默细胞,大伙还时不时开怀大笑。

吃完早餐,和老人们道别后,我乘上地铁直奔五大道。听说在那里能看见马匹拉着车跑,我特意提早下了地铁,顺着常德路步行。树林阴翳,路边的小食,沿街的小屋,道旁的小楼,形成一种繁华烟火与隐逸清闲的交错,一种悠长历史与进步人文的交融。就在我沉浸在漫步之中时,马蹄声伴着游人的嬉闹声,流星般从路口横穿常德路。这古老的交通坐骑骄傲地奔腾着,像是向这四周的异域建筑骄傲地发出宣告。

常德路两侧全都标着“不可移动文物”,显得朴素而庄重。看着风格各异的建筑,脚步落在饱经沧桑的大道上,一股厚重的文学感与历史感扑面而来,犹如冬之梅花,不显山露水,却沁人心脾,引人思考。这里的建筑很独特,不像有些城市一例的高楼大厦,而是高矮相间,形态各异。如果你去过欧洲等地,或者见识过西方国家的建筑风格,那么你来到这里时,心中定会升腾起强烈的熟悉感,同时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包容。你可以在这里花上一个下午,在道边的茶馆里坐坐,在青红驳色的树林中,花丛边,品味慢节奏的五大道。或者随心漫步,欣赏这处处如诗如画的景象,仔细地看一看这一幢幢楼房,是如何勾勒出一幅异域风情建筑靓丽画卷的。

走在五大道的林荫路上,一定会有的是对沧海桑田之变的感慨,这里以前所经的种种,都落于尘埃,隐于岁月。五大道不卑不亢的接受着变迁,默默联通过去、现在与未来。走在这里,拂过脸颊的是遇到过徐世昌的风,踏着的是卞万年踏过的路,看到的是顾维钧看过的天。今天的五大道,不是往昔者,胜似往昔者。

离开五大道时,我一遍遍地思索着这里独特的历史底色。我愈加感受到这片土地的包容,同样是沿海城市,江南一带历朝历代持续至今的繁荣感在天津荡然无存,取之而代的是庄重却不庄严的历史感,又带着些形如大江的雄浑感,势不可当地越过时空的沟壑,卷轴般展现在我眼前。

在一片城市灯光下,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细细回味这一天。忽然吹来一阵冷风,刺骨到不像是秋天能拥有的寒,恍然回神,只发现自己仍坐在书桌前,冬夜凛冽的风从窗口无声地渗进来,冻得整个房间似乎都打上了阴影。行人踩踏落叶的声音时有时无地飘上来,呢喃着夜色已深。一番风,一番声,令人感到一番寒凉。

夜寂静,寒声碎,我默默关上了窗子。屋外,天淡银河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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