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草,河畔柳,清风徐来,远山含眸。一盏微醺独自醉,醉里时光话会无。
我遇见过你,你的生命中有一条河,名唤城河,从你的东边穿城而过,自北而南,蜿蜒曲折,缓步奔向诗和远方。她有时候淖约若处子,激荡起潺潺流水,旖旎清波涟涟,一颦一笑,冰清玉洁,宛若姑射之神。她只管静静地流淌着,在静默中无私滋养着这块净土,孕育出无与伦比的璀璨文化。他有时候,矫若游龙,动如脱兔,挽起熹微的晨光,揽下一池春水,萌动一城的活力,扬帆迈向更远的征程;他身具强壮的臂膀,拥抱整个夏天的馈赠,包容万千滂沱大雨,洋洋洒洒,汪洋恣肆,带着古城的风雨,热烈地朝着金沙江奔涌而去,沉淀出会川无限的墨韵诗香。
我梦见过你,你曾与一位大诗人两次邂逅,留与会川的浓浓的诗韵。大诗人就是明代的文学家杨慎。他是一位满怀爱国热血却被现实残酷浇灭的状元郎,一个突破逆境实现精神突围的乐天派。他曾笑看“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以历史叹兴亡,倚大江发感慨,豪放而含蓄,高亢亦深沉,颇有东坡词的豪壮气势,彷佛有一位关西大汉,弹奏铜琵琶,拿着铁绰板,高唱着那首豪壮的《临江仙 滚滚长江东逝水》,气势撼天动地,震人心脾。他也曾肝肠寸断:“江声月色那堪说,断肠金沙万里楼”,同样的江声,嘉陵江听得聒噪,金沙江觉得心碎;同样是楼宿,嘉陵楼乡愁悠悠,金沙楼愁肠寸断。他也曾落寞:“我渡烟江来瘴国,毒草岚丛愁箐黑”,在会川的火烧腰驿,一个状元郎,一人一马,独来烟瘴之地,杂草丛生,密竹怀愁,心中愁绪紧锁,贬谪之痛刻进心扉,一时难以释怀,更无知音相惜,别是一般滋味涌上心头。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有戍仙轻松写意的历史观;“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有戍仙乐天安命的人生观;“莫唱离歌惨别颜,蜀云滇月共青山”,有戍仙的豁达从容的离别观;“行客下马一酹酒,候旗风偃寒吹茄”,吹不尽的是状元对英雄的无比崇敬之情。戍仙与会川,两相成全,升庵的悲愁在会川大地泼墨挥洒,会川大地承载着戍仙的厚重墨迹。在会川大地上,升庵以那颗拳拳的忧国忧民之心,让沉醉的人,失意的人,有了悲壮的凯歌,绝美的词章,他以精神的光芒照耀着南来北往的追梦人。
我看见过你,你有离别时忧伤凄婉的样子。滨河栏杆处,杨柳依依,两个离别的人相拥而泣。碧眼盈盈的河中,不见一条桂棹,没有一根兰桨,也没听到兰舟催发的声音。有的只是离人泪湿的瞳孔,有的只是行人心底无声的叹息。北宋白衣词人柳永在醉梦中也曾有过“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惨痛诀别。离别后的场景,无论是佳人的翩然离去,还是良人的还顾含情,沉醉,低唱,高歌,总是在一个人离去后彻底爆发出来,独留一人承受那旷世的寂寞荒凉。在流水潺潺的濯缨桥上,满眼河水清波可鉴,一弯离人的倩影总是孤零零地映在河面上,浅吟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沧浪之水凉兮,可以濯我心?”凊斯濯铅华,浊斯洗汝足,凉斯伤吾心啊。我心结寒冰,玉带同心难成行。此时,唯有河面的清风,净空的明月,能够托起一个沉重的世界,悄然消解这浓郁的愁情。醉美的时光里流逝了人和事,也流逝了那些悠长的思念,站在河岸遥望,望不尽的是那个独倚栏杆的人儿,斩不断的是那征人难归的愁绪。
在这苍凉如水的时光里,一种隐约恻隐的音响在耳畔响起。你低泣如缕的声音:“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也听见你愤恨难收的不平:“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无论是“岂知离绪,万般方寸”,还是“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悲凉的心绪总是萦绕心头。一句句浅斟低唱,一字字倾心之语,一行行铅铸的泪水,离愁装饰了你的眼眸,你却轻抚了别人的心扉。滨河之畔的金柳,濯缨桥下的清波,也许能让离别的愁绪来的更猛烈一些!其实,要来就来得更热烈一些吧!世间虽有叹不尽的万般惆怅与无奈,但总是美得憔悴,美得绵长。
我瞧见过你,你也有走入爱情时甜蜜又苦涩的样子。漫步城河边,踱步城楼上,踟蹰深巷中,一个人渴望爱情的男子,总会想起“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的凄美情歌。奈何佳人无处来寻觅,徒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的惋惜。思君不见君,枉自独生忧;长恨花开不忍折,顾盼明月照高楼。忽如一夜春风来,凌霄一夜尽白头。千山暮雪,琼妃频落。天地穹庐,盖为一色。清雪复雰雰,东风散玉尘。一个行人走在悠长的青石板巷里,默默彳亍,清凉的玉沙滑入他的衣角。蓦然回首间,琼英纷落处,一袭红衣手执油纸伞,芊芊玉手轻抚着漫天的碎琼,缓步转圜轻踏着滴滴坠落的玉尘。纤纤细步,青丝舞动,红衣翩翩,剪出玉蝶满空舞。雪落倾城处,两人相回眸。经天堕琼芳,相视雪中情。漫天的雪,蓦然的情,总会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完美邂逅,总会有风雪待春归的清丽佳话。春风醉会理,琼英满天飞。缓步雪巷中,只待佳人归。春归有情深,莫让花空开。雪中有长情,直须雪中行。盼卿天一方,回眸两相望。也许那个在雪中嬉戏的佳人,正是才子深恋的那个倩影。
前世三生缘,今朝同沐雪。涉雪采琼英,琼琚在远道。相望两不负,共赏一轮雪。一场绝美的恋情,无须刻意的追求,有的只是一颗真诚的心,一次不经意的邂逅,一生不离弃的相守。这样的时光,是让人沉醉的,也是让人迷恋的,美得沉沦,美得恬静。
醉美的时光里,朦胧、惆怅、渴望、憧憬,酝酿出会川这座充满诗意的城市,此间总是会话语无限。也许人生的际遇总是那么不完美,也许现实没有那么多偶遇,亦难得一次邂逅,但不复返的时光中总会有你的美好回忆。凄凉的景色,凄惨的流徙,凄切的诀别,凄美的爱情,总在无声的时光交错中,辗转研磨,交相辉映,酿成一坛浓郁的美酒,微醺成一种达观的人生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