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这四年,我坐的最多的,是火车硬座。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每次都捂紧全身的口袋,生怕掉了啥东西,便小心而又大胆的挤向检票口,检完票之后又迅速奔驰,只为在车厢还不够拥挤的时候,为自己的行李找到合适的栖身之所。
硬座车厢是拥挤的,不到50米长的车厢里总是充塞着一百多位乘客。硬座座位也是拥挤的,垂直的座位上铺上一层软垫便可以坐三个人,三张A4纸那么大的小桌子极不协调地镶嵌在6个座位之间。也因此靠窗的座位会变得抢手,因为它们能够完全让人趴在桌子上休息。
火车上漫长的旅程是无聊的,于是我便经常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一切。
大一那会第一次自己坐火车回家时,刚出哈尔滨市区时候车窗外一望无垠,白茫茫的世界里洁净地没有一丝活物,田野上几颗残败的高粱杆孤独地伫立在被雪覆盖的田野上。透过并不清晰的车窗玻璃,空气也似乎在低温中冻结了,从地面上缓缓升腾起来,弥散在半空中,也因此太阳在这冰雪世界里才显得格外柔弱,在室内看上去才会让人感到格外的温暖。
随着火车的南下,气温逐渐升高,地面上的积雪也越来越薄,等到进入华北地区的时候车窗外就彻底没有积雪了,而由于地形的变化,丘陵和小山也跟着多了起来。进入南方后,便就能看见那一抹抹绿色了。而我看到这些在南方的冬天再也寻常不过的一抹绿时竟也不由自主地欣喜了起来,因为在哈尔滨洁白无瑕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看惯了单色画卷,再想看到绿色的树已俨然成为了一种不可能。而如果是在夏天,映入眼帘的满池的荷花对我来说也会是同样的欣喜。
其实,随着列车的运行,这种欣喜感和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期盼感便越来越强烈。而这种感觉只有在从学校坐车回家的时候才能感觉到。
后来我自己也承认了,这就是我们曾经不屑一顾的那种所谓的“思乡之情”。
春运的时候,客流量暴增,许多只买到站票的农民便将那狭窄的过道也挤满了,他们背着庞大的麻袋,和着严重的烟味,以及掺杂着他们各自的地方口音,将所有人挤得动弹不得。他们大多上了年纪,离开农村到遥远的大城市打工,年末了带上这一年的所得回家过年。虽然都年过半百了,虽然还是漫长的让人崩溃的站票,但从他们闲聊时的疲惫不堪神情中,我仍能看见他们晶亮的眼神,那种快到站的时候以及下车时所表现出的一种小孩子放学回家般时高兴的神情。
车上挤的水泄不通,但素不相识的人们却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摩擦冲突,我曾经看见过无数的硬座的人们互相让座给无座位的人们的情形,我也见过农民工们坐完别人的座位后耐心的帮别人的座位拍干净自己带上去的尘土的景象,我还见过深夜时他们轻盈的动作,听过他们悄悄的话语声。而这些,和他们刚上车时那种粗线条的所有形成了强烈反差。
这便是我们纯正朴实的农民工们。
这四年多来,我还选择过各种更舒适的出行方式,但如国时间宽裕的话,但我还是更喜欢坐火车硬座回家。虽然正如同学所调侃的那样:长时间的硬座会让人疲惫不堪,但我却给自己留了充足的时间,去望着这一路上不断变化的南北景色,听着不断变调的各地口音,看着无数上上下下的人们眼睛里盼望回家的那种眼神。然后自己便切实体会到,并感染到了这种情感,并也随着与家乡距离的越来越近而逐渐欢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