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的刻度（组诗）

       倒影的刻度

星星落在水面，

碎成你眼中未拆的糖纸。

我们踮脚去捞——

指缝漏下的光，足够

甜透整个童年的傍晚。

后来溪水瘦成

一根断线的风筝。

我数着越来越少的星星，

突然想变成

逆流而上的

最小的一朵浪。

竹篮的刻度

六岁的早晨，父亲递来

竹篮与书包。

竹篮在左，装满猪草；

书包在右，装着

山外模糊的邮戳。

十几个泥鳅般的孩子，

把石子扔向空中——

落下的重量，决定

谁的篮底能垫上

一层柔软的云。

如今弟弟妹妹的掌心，

仍发亮着

我们磨旧的指纹。

融化的刻度

那时候，雪落得比童年慢。

我们在打谷场摊开它，

像摊开一封

永远写不完的回信。

冻红的手捏出的雪人，

渐渐矮成

岁月桌角的盐粒。

只有炊烟记得

如何将零散的我们

拼回完整的冬天。

守望的刻度

总相信云层后面

悬着一双眼睛，

用光的丝线

丈量我脚印里的深谷与峰峦。

当河流瘦成一道银痕，

所有远方都沉入

那潭晃动的倒影——

我不再数里程碑，

只顾追赶天边

越来越近的

雪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