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

一

凉风剖开叶脉，

一盅茶接住坠落的碎金。

沉底，梦开始洇散——

那年秋，父母的叮咛

蜿蜒成山路，

我追着风，第一次

触到山外世界的棱角。

大学从体内抽枝，

时间推着我如推一粒稗籽。

故乡的茶垢，在杯沿

结出霜花。

多年后，我仍听见

鞋底与旧路的摩擦声里，

有未褪尽的方言。

二

明月是银钩：

一梢钩住你飞散的长发，

一梢钩住我荒芜的左胸。

两片冻土间，

一茎藤蔓正练习攀援。

它等待的春天，

是邮戳，是车票，

是地图上逐渐靠近的

两个虚线端点。

三

大学是座熔炉——

我们以骨为柴，

把自己烧成通红的铁。

有人淬火成剑，

有人弯曲成犁。

而秋天总会筛下

最沉的谷粒。

四

爱在秋天举杯的人，

总被月光腌出咸味。

站台的汽笛如剪刀，

所有藤蔓都断成

两截根须：一截叫远方，

一截叫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