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影在侧（组诗）

1.海潮音

地气奔涌，有时没有规律

时机到，海潮轰然爆发

那一瞬，岸边的人们很木然

就像千军万马，齐喑奔腾

观海的姑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有时如同轻音乐，舒缓悠扬

穿行的人们，惊讶发现

潮声如磁场，牢牢吸引着自己

日出日落，睁眼闭眼之间

爬过的山梁，蹚过的水——

一齐随海浪声声，起伏跌宕

海水吞吐，心田闪烁井盐微光

而亘古的河，比如哺育我的沱江

正以另一种频率共振

放眼望去，潮涨潮落

从来不会，因时空而改变

当潮汐退去——

心空正绽放，千万粒盐晶的星芒

2.柴门半掩

晨练，露珠伸着懒腰

片片绿，飞入眼帘

心在清风中，一下子飘起来

绿水，轻拍鹅卵石

野花像小星星，不停眨眼

楼影，倒进了湖心

与晨曦相拥，在水里游来游去

东面的红，缓缓爬上地平线

村里，岚风驱赶白雾

荷锄的老农，已忙活一大阵子

布谷咕咕，惊醒晨昏

走出房门，想像着金秋时节

蓝天下，孩童追逐风筝

一路狂奔，新犁划破心扉

柴门吱呀，衔住一抹抹月光

半掩的柴门

一直在心里萦绕——

星月洒落的身姿，依然清晰

3.如影在侧

终生难忘的一幕，是五十年前

长满冻疮的双脚，泥泞上学路上

摔进了，头晚就已结冰的水田

哥姐们，魂飞如惊雀

一起拉扯，轻飘飘的小书包

呲呲，麻布口袋撕开了口

每次躬身触碰，心都是沉甸甸的

如今铁犁翻土，晃动当年冰裂

只清晰记得，泡在那块冰田的圆月

老屋背后，小山坡那方坟茔地

嗖嗖，风掠过碑石的凉——

似乎听见，父母“当心滑”的原声

每一次睡醒，听着谷堆上的鸟鸣

都要寻找，那群惊雀的身影

结痂的地方，一直在流血

期盼再来一场雪，覆盖所有伤痕

——凝成晒坝的盐，闪烁亮晶

4.指纹里的山水

曾用双手刨地，埋下种子

随季节流转，发芽开花结果

行走在风霜雨雪中，不会慌乱

曾用手指翻书页，看跳荡的句读

纵深的历史痕迹，存入脑海

穿梭云雾，攀越洪流，有底气

曾用指头，弹琴般敲击键盘

把心中愿景，编织成诗和远方

如破密码样，解读日月星辰的密电

昨夜一场雨，雷电交加

静坐停电夜幕下，我身躯发颤

忽然看见，母亲正用针线缝合闪电

清早，坐在公交车上

扫码成功，摊开双手，很惊讶

十个指头，已布满年轮般的老茧

阳光下，仔细斟酌

指纹纹路，若隐若现——

就像，游动着通向天际的河流山川

5.永恒在时间的另一端

晨曦，漫天飘逸的云像鳞片

远处钟声响起，微风拂面

背着竹篓，走在大街上

那晚的音乐演唱会

脑海里还在，萦绕着那曲

二泉映月，幽深的旋律

摊贩与顾客的对话

突然熔断了，思绪的线

不停地躬身，收集生活碎银

尽力找寻半截丢失的钥匙

忽然想起，四十年前那块表

滴答滴答，时针不停地转

——哪怕锈迹斑斑

手机屏幕闪烁，田垄重组信息

以及，那些新老照片

还想感受，外面世界的精彩

一阵小雨，淋湿了衣襟

表盘，已长满青苔——

而雨声，必将成为新的钟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