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车（组诗）

1.候车

翻新了站台，又开始氧化出斑点

站在那里，左顾右盼

熟悉的面孔，一批又一批

不同班次，带走的心境截然不同

赶急的，约会的，上班的

情绪变迁，如一潭湖水

时而平静，时而波光粼粼

上与下，总是擦肩而过

有时来不及招呼，身影已消失

就像时光，眨眼间再寻不着踪影

切合的班次，如铁轨的标点

望一眼天空的云朵，思绪早已

飞向终点站，光缕所到之处

——在心空中，蔓延出星星点点

2.上车就打电话

确实不晓得，是哪一个小区

车轮碾过，旧地图的折痕

标识很清晰，只是需要围绕区间

再转一转，点击楼层后才知晓

一脸笑容盖过，电梯层级的闪烁

笑姿，一直在数字间徘徊

终于敲开门，陌生面孔的问候

惊动所有的记忆，满脸皱褶的身影

从微信里头，找出曾经的留言

无需多想，这似乎是最准确的做派

回过头，再去问问邻居

他们指着，某一扇窗———

那是二十年前，曾晾晒的衣衫

所有的感念，就在瞬息之间

把过去了的经年，重新调整后

摆上满满的桌席，手机屏幕

显示邂逅身影，门缝里漏出的灯光

——正在修改黄昏发黄的密码

3.拖着购物车

晚霞正在飘散，夜色开始升腾

拖着购物车，像怀揣着一个梦

独自穿过小巷，忽然发现忘却了

一些必备物品，正想回转

手机屏幕，冒出一段清晰留言

似乎需要重新掂量，白天的债务

路灯将人影，拉长成为问号

分不清是来是去，本想找个人

交换心情，倏然感觉找不准方位

想起儿时月光下，想什么不想什么

都很清晰，不会因滚铁环的弧线

落下一点点，被消磁的方言

而今，即便忘却钥匙，叩门而入

也不会，影响到左邻右舍——

最好让胃袋，叠成未拆封的快递单

4.快递小哥

从来不管，天晴下雨

每一个步履印记，都很坚实

拉得长长的背影，是那么清晰

每一个件，都视如珍宝

地址，电话，姓名

如数家珍，唯独忘却了远近

汗滴，被风吹干又显影

红黄色的背心，像飘扬的旗帜

每一份牵挂，都在等待

电话铃声，是他最真实的承诺

当签收单按下指纹

——整个城市，收到他的心跳

5.年轮的阶梯

从呱呱坠地，迈开双腿开始

总是向着光指的方向

跟随时空，一步步踏上年轮阶梯

时常被晨曦惊醒，每一个梦

都如同月亮，时缺时圆

每当阳光洒落，心潮时涨时退

夜色垂下帷幕时，我听见远方呼唤

那个银盘，就像挂在窗口的路灯

风拆开发黄的信，落款是故乡的盐

木纹中的陡峭，刻满我的宿命

爬上云梯顶端，脚印在风中生根

月亮就像，悬而未决的标点

而我在句号里打捞，熟悉的回音

第一脚粘上的泥土，不离不弃

回过头，身影很模糊却又很分明

唯有把云梯转过身，重新丈量——

新的年轮，而鞋底泥香散尽

泥土成为骨骼，是旅途的忠实见证

而故乡，是岁月褪不去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