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意外

加里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碧野警官正在看着一份报纸，报纸上有着花边的头条。加里知道，碧野警官又要外出了。碧野警官看着加里进来，就对加里说，加里，你现在应该没什么事情，你得帮我一个忙。加里听了碧野警官的话，高兴极了，他已经和碧野警官一起办过很多案子了，而且每一次都总是让加里觉着心底愉快。

加里微笑着看着碧野警官，他在等待着碧野警官的下文。可碧野警官说出了前一句话之后，就又开始看着报纸，看来他还不想说现在要加里要做什么事情。碧野警官翻着报纸，他翻了好一会儿，他发现加里还在屋里，他就漫不经心地对加里说，加里，给我一杯茶怎么样。加里从未给任何人倒过茶，不过对于碧野警官加里还是心底愿意。

“你看过日比尔的早报吗，那真是一份不错的报纸。”碧野警官喝了一口茶，对加里说道。

“看过，那是在小的时候，小的时候我曾在日比尔住过。那时我的父母都还没有稳定的工作，只能带着我住在日比尔的一间破旧的屋子里。我的父母需要一份不错的工作，每天都得看日比尔早报。”加里回答任何问题都绝对老实，而且绝对是非常认真的，加里此刻的脸上就一点表情也没有。

“哦，加里，回忆那段经历似乎会让你很难受。”碧野警官好象要继续问下去的意思。

“是的。那段经历可以说真的让我很难忘，因为我一想起我的母亲就死在那里，她只是为了我想要找一份不错的工作。而我过的日子，也真的很值得我回味并让我觉着心底疼痛。”加里眼神忧郁，但不具有某种悲伤地说道。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受的日子！如果我是你那样，一定会做点什么。”碧野警官看着加里忧郁的眼睛。

“是的，从那以后，我就决定要做点什么，虽然我才九岁，但我已经可以做一点事情了，而且必须得做一点什么事情。日比尔的所有人都知道，我父亲是个酒鬼，自从母亲离开他之后。”加里在慢慢地回忆，并且在慢慢地进入一种痛苦，进入一段被生活残酷折磨的经历的痛苦。

“哦，所以你就做了小偷。第一次偷走了我的钱包。而且里面还有我第一次到日比尔时回家的火车票。”碧野警官的心思绝对没有要嘲讽加里，但令他实在找不到比这更好的来说了。当然他如果要找，还是有的，只是那样会违背自己的良心，他不愿欺骗加里。

“其实，那一次我并不想偷走你的钱包，我只是想你能够给上我一点钱，一份《日比尔早报》的钱。因为我可以在上面看到一些不错的消息。然后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来养活我那酒鬼老爹。”加里的心总是那样的平静，这在加里的眼神里一点也看不出来，碧野警官看到的只是忧郁，满眼的忧郁，蓝色的忧郁。其实此时加里的心底已经开始心潮澎湃了，因为他正在慢慢地走进自己的残酷生活。

“但你还是把我的钱包拿走了，而且在我没有逮到你之前，你是绝对的安全，而且我也一直没有逮到你，在你一直在花着我那些钱的时候。”碧野警官看起来也很平静。他只是觉着自己悠闲，发自心底的悠闲。他觉着他应该进一步走进加里的生活。

“是的，在你没有逮到我的时候，我是绝对的安全，可是我得到你那个钱包不久，一眨眼就被另一个人拿走了，虽然那是一个不属于我的钱包，但那个家伙实在可恶，并没有给我留下能够买到一份《日比尔早报》的钱，因为我也付出了自己的劳动。”加里并不幽默，但他说出的这句话可足足让碧野警官觉着非常滑稽。

“劳动？！是的，你虽然是摸走了我的钱包，但也应说你付出了劳动，摸走你钱包的那个家伙实在应该给你留下买一份报纸的钱。虽然你付出的是一种可耻的劳动。”碧野警官并没有打算要责骂加里的意思，但他觉着一个小偷摸到了别人的钱也算一种劳动的话，自己也不用当警官了。虽然自己也好象不是一个称职的警官，但在加里的眼里，自己绝对是一个正宗的警官。

“不，不是摸，而是抢。那个家伙简直不是人，他伙同了几个，直接把我按倒在地，我一挣扎，他们就让我流血，我的手就曾被其中的一个划破了皮，流了好多血，不过好是后来没有留下什么疤痕。而且当时我也决定自己要报复。”加里对自己的陈述还是那么的平静。也许当时的加里心底是真的需要报复，因为仇恨充满了他的身体，否则到现在陈述起来就没有这么平静。也许是后来的生活改变了他。

“你报复了他？”碧野警官觉着加里的生活越来越有趣。他能够想象得到在一个九岁小孩的心底，生活是多么的残酷，对自己残酷，对别人残酷。因为生活使他有了不该有的仇恨。他甚至能够觉着，加里最后肯定是报复了。

“没有，我一直都没有机会。而且那帮家伙，我只是见过其中一个，就是那个用刀子划破我手的那个，并且我只是看到了他的脸，一张不大完美的脸，而且好象是被别人用刀子划破过。你知道，当时我是被那群家伙按扒下的，大部分目光只能看到地面。”加里的心底好象在呼叫，语气也有些激动，碧野警官知道，加里的时光正在慢慢地倒流，回到他那悲惨的童年。

“后来呢，你见着那个家伙了吗，我说的是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个。”碧野警官忽然发现自己愚蠢，当话一说出口的时候，碧野警官就觉着自己真是一个笨蛋，多说了一句十分没用的话。但此时的碧野警官不过脸上还是原来的表情，他不会露出任何表情，让别人觉着自己愚蠢，特别是在加里面前。

“见着了，就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不是那个脸上被别人用刀划破过的那个家伙，而是另一个。”碧野警官听了加里的话，心底忽然波动了一下。他忽然觉着，自己刚才说出的话并不代表自己刚才的愚蠢，而是智慧，他也忽然发现一些没用的话在某些时候说出来，往往就会有点用。比如刚才，比如现在。他说出了一句原本没有用的话而忽然变得有用。

“哦，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呢，我想是因为他身上有着特别的味道，人们在想查找到什么的时候，往往都会首先抓住这一点。”碧野警官觉着自己很平静，因为在自己的脸上确实也没有变换着什么样的表情。

“是的，那个家伙身上真有一种特别的味道。当时我很高兴，认为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对象，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在日比尔的大街上，有那种味道的实在随处可见。就是我自己，身上也有着这样的味道。真是倒霉。”加里说出最后四个字的时候，眼睛忽然变得有点忧伤，好象是在证明着自己真的倒霉而且已经存在着有这么一个事实。

“你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身上也有了的呢，那你之后就放弃了报复了吧。”碧野警官觉着这个问题实在应该问问，因为自己就从来没有发现加里身上会有什么样的味道，更别说有什么特别。

“有，那是在我发现自己开始已经长大了的时候，就忽然发现自己身上也渐渐有着那样的味道，你知道那个时候，就是我后来离开日比尔的那天，准确的日子我现在有些模糊了，不过我敢肯定就是从那天开始有的。而且我也从没打算要放弃报复。”加里眼里现出了一些失落，但在失落之中又兼杂着一股不屈的意志。碧野警官看得出来，加里眼里的失落是在哀伤着那股意志的慢慢消失，说不定到哪一天就会不见。

“哦，那真是不幸。如果是我我就决定放弃算了，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而且钱包也不是你的，要报复，就因为着一份《日比尔早报》的钱吗？你知道这是多么的滑稽。”碧野警官忽然察觉自己的话带着一些嘲讽的味道，但他相信加里是不会介意的，而且更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他觉着这只是闲谈，对今天要做的事情，时间实在还早。

“是的。但我觉着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幸。反而觉着是上帝的一种恩赐，他让我因此而学到了很多东西，并因此而能够独自面对一些自己需要别人帮助才能完成的事情。当然，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定要有人帮助。我也觉着应该放弃，并且发现开始慢慢地放弃，我也觉着这也没什么必要。但是你知道的，一个人的童年是很难让人忘记的，特别是一些不一样的童年。比如美好的，忧伤的，幸福的，残酷的，都很难让人忘记。这是一种很正常的现象，每个人都会有的。”加里的话好象充斥着某种哲理，碧野警官在心里有着这样的感觉，但是他也不完全同意，加里的话有着什么样的哲里，能够透射出什么样的人生，他能够肯定的是，加里只是说出了每个人封存于心底的事实。碧野警官自己心底就有着这样的事实，他也有着一个让人无法忘怀的童年。

“恩，我觉着这样是最好的，一些童年的事情，我们只能够存放在心底，等到该打开的时候，才慢慢地打开来咀嚼。这样才有味道，这样才让人觉着生活充实，就是现在的我们也是一样。我们走过了童年，我们进入了青年，在我们属于青年的这段时光里，也会发生着我们无法忘怀的事情，值得我们走过之后慢慢咀嚼。”碧野警官也好象被加里的一段话触碰出了自己的某种人生感慨。而加里，在听到碧野警官说出这样话的时候，他就觉着他正在跨入一道门，一道之前曾经被严密封锁的门，这道门是他常常想着需要进去的。

“也许你也有一个不错的童年。我相信也是值得让人回忆的。”加里试探着问。加里实在需要了解的更多，对于碧野警官的一些过去，他也曾知道碧野警官的一些过去，但他还不敢肯定，那究竟是不是碧野警官的过去。他要的，是需要一些真实，一些能够证明他之前所了解的一些与之相关的真实。

“是的。那也是一个多么令人忧伤的童年。也值得让人咀嚼。但是，我们又能够怎么样呢，美好的，忧伤的，幸福的，痛苦的，都只是过去，事实就是事实，我们不可能回到过去，因为时光不会倒流。”碧野警官好象很失落，也很忧伤，加里觉着碧野警官和自己一样，也有一段令人伤痛的童年。

“其实，我没有童年，因为那时我已经十六岁了，我不知道我的童年是怎么过的，那段时光又不知道算不算童年的时光。”碧野警官看着加里，又继续说到。在加里的心底，他觉着那是应该算着童年的，因为那也算着他的童年。

碧野警官翻了一下报纸，站了起来，对加里说道，加里，我们聊了这么半天，也应该去做我们自己该做的事情了。加里只得跟着碧野警官走出去。加里不知道碧野警官要去做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一定是一个案子。因为作为一名警官，除了这些事情才该做之外，实在没有其他什么事情是一个警官该做的。碧野警官带着加里钻进一辆黑色的面包车里，加里系好了安全带，他知道其实干他们这行的，随时都可能丢掉性命，没有必要系什么安全带。但是，坐在这辆黑色的面包车里，只要系上安全带，才能感觉得到坐垫下面硬邦邦的物件，心底才感觉着踏实。那是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旋转式手枪。

黑色的面包车以箭一般的速度向着远处的山野冲去，加里坐在后垫上略觉着有些摇摆，甚至心里忽然觉着有些恶心有种肠胃翻转的感觉，这是他第一次觉着这样，他已经坐着这样的车好多次了，可这还是第一次觉着这样让人不舒服。他想用手拍拍碧野警官的肩膀叫他能够平稳一点，可他又觉着这是多余，因为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山野荒凉处，而且碧野警官已停下了车，站在了车门外。

“加里，到了，这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在这里左侧上去一百来米处有一个山洞，里面住着一个枪法不错的歹徒。”碧野警官向车内的加里说道，同时也上好了自己的左轮式手枪。他这把手枪已经很老旧了，可碧野警官还是舍不得换掉，这把枪从他当上警官以来就一直跟着他，用起来很顺手，碧野警官可舍不得换掉。加里也上好了自己的旋转式手枪，下了车来。这真是一个荒凉的地方，加里觉着，这种景致总会让加里感觉着心底无限凄凉。碧野警官在前走着，加里跟在后面。左侧一百米，这个地方很近，加里可以肯定如果里面真有歹徒的话，他早已听到了车声而且作好了预防，说不定现在他和碧野警官的一举一动都在歹徒的视线之中。而且说不定，歹徒的枪口早已瞄准了他们的背心或是脑袋。加里感觉到背脊骨幽幽透着一丝冷瑟，他不敢再想，只是快步地跟着碧野警官。

碧野警官脚步轻盈，一百米的距离很快就到了，加里发现那里确实有一个洞，而且洞口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洞口长满了枯黄的野草，还有几棵不知名的杂树。碧野警官真是大胆，在离洞口大约有二十米的地方，他还在迈着轻盈的脚步前进。碧野警官肯定是疯了，加里想。加里可没有这么大胆，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挨子弹，不过好的是碧野警官象没有要加里继续跟着的意思，他叫加里停下来站在原地，碧野警官想要一个人靠近。碧野警官已经走近了洞口的野草，可里面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加里想里面的歹徒肯定是个笨蛋，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都没发现，这么近的距离怎么都不开枪。也许里面的歹徒真的如碧野警官所说他的想法很不错，所以一定要让对手靠近一点。加里实在太了解了，对于很多高手来说往往就喜欢玩弄自己的对手，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也许里面的歹徒就是这样的一个高手。

加里想看看里面的歹徒究竟是怎样的一位高手，因为加里越想越觉着这实在很有意思很刺激，所以他便向前迈动着脚步。可是很遗憾，当他就要走近洞口乱草中的时候，就听见了碧野警官的声音，那是一个胜利者的声音，从洞里的不远处传来。加里忽然觉着心底疼痛，他加快了脚步。他终于看见了那个碧野警官所谓的歹徒，碧野警官正用枪指着他，可那名歹徒却微笑着看着他手中的枪。加里进来的时候，碧野警官便已经看到了，他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之所以叫加里停下来，是他想如果自己遭遇不测，还有一个人可以为他报仇，这个人就是加里。加里在靠近并且开始询问碧野警官枪口下的失败者：

“你就是那个枪法不错的歹徒？”

“是的！”

“你出生在日比尔？”加里慢慢地摩挲着自己心爱的旋转式手枪。

“是的！”

“那你很不幸。我也是出生在日比尔，而且我还是一个枪法不错的警官，警官与歹徒天生就是对手。”

“是的，可幸运的是我从没看见过从你手枪中飞出的子弹究竟有多么快。”

“你会看到的。”加里把手枪举了起来并大吼道：“把枪放下，举起手来！”

歹徒笑了，并且笑的很开心，因为加里的枪口瞄准的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碧野警官。

“加里，干什么？！你疯了！？”碧野警官朝加里大声吼道。他实在搞不清楚加里为什么用枪指着自己，而不是面前的歹徒。

“放下枪，举起手来！”加里再一次向碧野警官喊道。

碧野警官看了看歹徒，又看了看举枪瞄准自己的加里。他放下了枪，并举起了双手。他知道这一次加里是真的，并没有疯而且很清醒。只是他实在搞不清楚，加里为什么在自己就要抓获歹徒的时候忽然用枪指着自己。

“对不起了，我尊敬的碧野警官。你真是一个不错的警官，但是你曾经做过一件很对不起我的事。还记得吗，那是在十五年前，你曾经为了一个钱包而杀死过一个女人。”加里很愤怒。

“你就是那个小孩？”碧野警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小孩实在太小了，而且在自己手枪走火的时候，那个小孩并没有看到，而是那个小孩听到枪声后才跑出来的。

“是的。现在你应该后悔，当初不应该放走那个小孩，你应该把那个小孩一起杀了，这样现在你就不会有麻烦。”加里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他实在太激动。

“不，一样的，”碧野警官看了看面前握着枪的那名歹徒，然后又说道，“当时我只是想吓吓她，可枪却走了火。”

“你的理由我相信，碧野警官，但是现在你却要面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我会在你的大腿上开一枪，然后你和这名歹徒决斗，当然你们会很公平，因为他是我的弟弟。”加里说完，在碧野警官的腿上开了一枪，然后向着光明的洞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