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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火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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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恋
你来了,我静坐窗前,
沏了两杯明前绿,
一杯给你,一杯给我。
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
透明的冬天。
茶烟慢慢爬上玻璃,
茶杯渐渐凉进手心。
此刻,我终于比雪
更慢地,爱着你。
我低头品茶,你静静飘舞,
整座城市,在你我的
默默对望中白了头。
故乡也下雪了吗?
那漫天飞舞的絮语,可是你?
可是三十年前,
追着我小小的脚印,
温柔覆盖我的那个你?
那时的雪啊,落得比时光还慢,
比记忆还轻。慢得仿佛一生
只够走完一条回家的路。
轻得像那句从未说出口的——
我想你。
这些年,我住在南方。
你是否也孤独?
你是不是一遍,又一遍,
在别人的窗前,写我未写完的姓名?
每到冬天,我便守着那扇空窗,
等一场注定不会南下的雪。
如今,我穿过二十年风雨归来,
从春浅等到秋深,
从黎明盼到黄昏。
直到这个清晨,你终于轻轻地来了。
一片雪,落在我的窗台,
惊起细微的尘。
像一封迟寄了半生的家书,
信封上,写满透明的地址。
每个地址都指向
同一个,落了三十年的名字。
你看清了我,我看清了岁月。
我将手掌贴向冰冷的玻璃,
想触摸你隔世的温度,
你从不回应的温柔啊,
那种静,比雪崩更沉重,
压着我一生最漫长的等待。
终于,我推开那扇门,
再次走进你的世界。
你轻轻吻我的额,我的肩,
还有我颤抖着摊开的掌心,
那里,雪落下时没有声音。
我在白色中渐渐模糊。
你用整个冬天与我相拥。
我不敢流泪,
怕这眼中的滚烫会把你融化;
我站在风中,任你温柔地覆盖,
这一身尘埃,半生离愁。
念也罢,忘也罢,
都是那前世未化尽的雪。
直到你的白,一寸,
一寸,覆盖我的白发;
直到再分不清,
哪一场是雪,
哪一场是迟迟归来的人。
直到飘零成为归途,
消融成为永驻。
或许有些爱,只能等到
生命化为尘泥,心跳融入大地,
你才会,以另一种方式,
紧拥那方土地,在风中轻轻呢喃:
从今往后,岁月白头,
我们,再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