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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火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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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苇荡
他们说此身已在苦海,
我们便在水浅处,搭一座草堂。
用苇杆作梁,用旧年芦花作帐。
风吹过,每截空心的茎管,
响起羌笛的呜咽,
也响起唢呐的嘹亮。
当落日把芦苇染成紫霞的鬓角,
每一缕飘散,都悬着半句叹息。
我们学习离别,如随风俯仰,
潮来时深深低头,
月光下,交出柔软的愁肠。
雁阵一年年改写南去的书信,
我们还在原地,
用白头,偿还风的方向。
后来,你学会了七十二变——
身影渐入暮色,
青衫化作金色袈裟,
额间那颗朱砂痣,
渐渐收紧成戒疤。
芦苇荡从此失去重量,
每根折断的骨头,都轻得
能渡所有回头是岸的人。
而我,仍保持着弯腰的姿势,
脊背的弧度,正好盛住五指山
崩塌时,那最后一捧
不皈依的流沙。
某个取经归来的黄昏,
你从云外,掷还那枚早已中空的
草编戒指。原来那个女孩,
在你心里留下了一样东西——
芦苇荡突然集体噤声。
我们终究是神话里,
被轻轻省略的韵脚。
当万顷烟波都学会了吟唱,
只有这片不肯跪伏的芦苇,
还在用一生的青与黄,
反复擦拭那根,
注定成佛的金箍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