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二故乡

一

广州，我的第二故乡。虽说是第二故乡，但在我的人生中比故乡更有感情，影响更大。就像一首歌所唱，“它不是故乡，离开它让我感到离井背乡”。因为从18岁上大学、毕业后工作都在广州，至今已生活了40多年。它不是故乡却胜似故乡。

广州，在我幼小的心灵就已向往。电影《羊城暗哨》让我对广州印象深刻。秦牧散文《花城》让我对广州的美丽、繁花世界无限向往。

1983年我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踏上这块让我梦绕魂牵的土地，竟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算是圆了小时候的梦。

华南师范大学坐落在当时广州市区东北角市郊，四周都是田野，通往市区只有几路公共汽车。说实在的，来到如此偏僻荒凉的地方，旧落的校园，与我想象中的繁华大都市有天壤之别，内心不免有些失落。

在随后的几十年求学和工作生涯中，我目睹了华南师范大学以及广州市的逐年蝶变，见证了羊城改革开放的全过程。

我上大学的第一年，住在校园最西边的一栋四层旧楼的一楼，8个人住在一间10平米左右的宿舍，放了4张双层床和8张小书桌之后，几乎没有多余的空间了。上大三的时候，我们就搬进了新建的学生宿舍，虽然仍是8个人一间，但空间大了很多，足足有25平米，显得宽敞明亮。不足之处就是还是公共大卫生间，没有热水。等到我读研究生的时候，住宿条件彻底改观，2个人住一间房，面积超过15平米，带有卫生间，配有热水器和空调。

校园的变化也很明显。校内道路全部白改黑，所有裸露地面绿化。西区新建了几栋学生宿舍，把旧泥塘改造为西湖，靠近湖边建了师陶园、手球观，既改善了学生住宿条件，又为师生开辟了散步休闲的好去处。手球馆集体育、娱乐、学术会议于一体，开设有手球活动中心、兵乓球场、游泳馆、演出厅、会议厅，极大丰富了师生文体生活。还新建了教学楼、图书馆、运动场……

学校周围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的。1987年六运会在广州举办，主场馆就设在离华南师范大学不远的天河林和村一带。当时那里还是大片的田野，为迎接六运会，建设者们以惊人的速度建好了天河体育中心。从此，造就了天河城、天河科技街，带动了四周商品房和商业街繁荣发展。

交通得到根本改善。从原先只有几路公共汽车发展成几十路公共汽车，交通网络四通八达。长途汽车站、火车站、高铁站、地铁站都在天河体育中心周边建成开通。昔日的沧海桑田变成了高楼大厦、繁华街道。当地农民变为市民，过去靠种地生活，如今靠做生意、出租物业谋生。

以前从华南师范大学往市区走，沿途一派田园风光，夜晚可以听到清脆的蛙声。如今都是街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今昔对比，常常让我如痴如梦。既感叹眼前的巨变，又怀念往昔的田园风光。

二

我的基因里也许有商贸的元素。我从小就喜欢赶集，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商品，并且小小年纪就跟着爷爷到集市卖鱼，卖生猪和鸡鹅鸭；跟着奶奶卖鸡蛋，卖芒果等，常常乐此不疲。

那时家乡盛产日用瓷器。为扩大销量，不少厂家到广州参加交易会，我姑父是众多参加交易会厂家当中的一个，回到家里经常会带点小礼物，也常常会讲些有关广州的故事，在我幼小的心灵就滋生了关于广州的种种传奇，十分羡慕。

1983年，18岁的我带着梦想来到了梦寐以求的广州。刚踏入广州时的那种新奇、兴奋的心情终生难忘。

广州，广州，心底里呼唤了多年的名字，此时此刻就出现在我眼前，脚下踩着的就是那片神奇的土地。那时我就想着今生今世再也不会离开这块土地。

尽管我就读的学校在广州市郊，但并不阻碍我对这里的热爱。千年的商都千年的梦。哪怕是市郊商业的氛围依然浓厚。

电影《雅马哈鱼档》《女人街》就是取材于改革开放初期的广州。女人街就坐落在当时的广州市中心北京路旁边，是那时很出名的灯光夜市，主要售卖女人的各种用品，因此得名。

我逛女人街的次数不多，经常去逛的是学校旁边的石牌街。与女人街相比，石牌街显得寒酸，商品也远远比不上女人街，但因为离学校近，利用中午或傍晚就可以去逛，即便不买东西，看看那些时髦的服装、琳琅满目的小商品，就是一种享受，一种满足。当然，看多了不免被吸引，尽管囊中羞涩，但忍不住少吃几餐也会买下已经看了无数次的东西。

有一次，看到一条市面上刚刚流行的军绿色喇叭裤，喜欢得不得了，那时已是月底，身上没有什么钱了。店主看见我好几次来她店里只看那条喇叭裤，知道我喜欢，当了解到我是学生不够钱买的时候，她主动降价并同意先付点定金我就可以拿走。这就让我如愿以偿。

那条喇叭裤质量不错，我穿了好几年，炫耀了好几年。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穿上所谓的奇装异服。现在回过头来想想，也就那么回事。但在那时却是疯狂，有如文革年代拥有一件绿军装的情形。还有就是觉得店主那时的经营如此精明，那时的自己如此浅薄。作为学生应该追求精神文化的满足，不应该把精力用在外在打扮上。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开展，石牌街及其周围的变化翻天覆地。我刚到华南师范大学那几年，石牌街其实就是沿着公路建了一排低矮的商铺，像样点的建筑就是邮电局、石牌商场，比乡下集镇好不了多少。当我毕业的时候，石牌街已经新建了摩登百货大楼、电影院、现代酒店，改造了石牌商场，拆除了那些低矮的店铺，随后又建成了电脑城，人流量与日俱增，现代气息浓厚。

离石牌街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建了天河体育中心、天河城、购书中心、广州百货大楼、正佳广场、太古汇等，原先的一大片农田变成了柏油大马路、大型购物广场、商品房，成为了我日后常来常往的地方，我工作的场所离上述这些地方不过两公里。

其实，在天河城变成大型商圈前，我经常去的是北京路。那里是老广州的缩影。我家第一次购买的大件物品基本都是在北京路那些商场购买的。

新大新公司是我常去的地方。那是一栋八层楼建筑，一楼至七楼都是商场，每层售卖不同类型的商品，东西不贵，还经常搞折价促销活动。我家的电视、冰箱、洗衣机、空调都是在新大新公司购买的，不少衣服、鞋子也都来自这家商场。有一次到那里逛，商场正在打折促销一款名牌衬衫，比平常便宜一半价钱 ，我一口气买回来10件，好几年都不用买衬衫了。

北京路上的新华书店、古籍书店也是我常去的地方。可以说那里的书店最多，种类最齐全，许多书籍在别的地方买不到，在北京路书店都可以买到。我家贮藏的古今中外名著、科技书籍、实用手册、各类字典，几乎都是从北京路各个书店淘来的。

上下九路商圈在解放前是繁华之地，后来随着市区向东发展而逐步衰落。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才恢复发展，如今已成为广州三大商圈之一。我去上下九路的次数不多，有几次是陪客人去的。买东西的次数也不多，多数时候只是逛，记得买过一两次衣服，在附近吃过一次饭。我去上下九路次数少并不是不喜欢那里，而是我住的地方离得比较远，加上近处又有很多大商圈。可以说，广州处处是商圈，千年商都名符其实，美名远扬！

三

我热爱广州的美。这种美是由里到外的美，犹如一位天生丽质的女子，而不是涂抹装扮在外表上。

五羊城传说本身就是一个美丽浪漫的故事。五只仙羊路过这里，不禁被这里迷人的景色、丰美的水草深深吸引，再也不想走了，筑巢建窝，扎根在美丽的越秀山上，并带来各种奇花异草装扮广州。有了五只仙羊的加持，广州从此变得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成为人们理想的生活之地，千年不衰，繁荣昌盛。

花城的美誉满天下。这里气候温和，雨水丰沛，长夏无冬，特别适合各种花木生长。不管什么时候，广州处处树木葱茏，鲜花满地。街道两旁，河道两边，山坡上，公园里，甚至家家户户阳台上，到处都是绿树鲜花，远远就能闻到花香，是名符其实的花城。难怪散文家秦牧那篇脍炙人口的散文《花城》一问世就让人爱不释手，传遍大江南北。“偶尔在路畔池边看见一簇簇的花迎风摇曳，袅娜多姿，我不禁想起了旧日里那些为人们所喜爱的花儿的名字：牡丹、茉莉、玫瑰、菊花、茶花……她们盛开着各种艳色的花朵，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秦牧不愧是散文大家，把别人感受到的却写不出来的美，或者别人不能感受到的美，都通过他神奇的笔写了出来，那么形象逼真，那么维妙维巧，那么饱含热情，把花城的美传播得更广更远。

我十分热爱广州质朴无华的山水美。都说云山珠水代表了羊城的美，那没有错。来到羊城，人们第一站必去的地方一定是白云山、珠江夜游。可以这样说，如果来广州没到过白云山、珠江边，就是没有到过广州。我自己的亲朋好友第一次来广州，我必定先带他们去云山珠水看看，感受一下广州的气息。

有一年，我父亲来广州，虽然他曾经在广州当兵呆了好几年，但几十年前的白云山、珠江水毕竟变化很大了，我仍然首先带父亲去这两个地方。白云山的变化尤其大，不仅新建设了许多景点，还开辟扩大了旅游区域。我们从南门上山，转了几个山头之后就迷失了方向。那时没有手机，更没有导航，全凭路标和问人找路，结果走到了北门下山，足足在山上转了8个小时，从早上上山，到傍晚才下了山，又饿又累，疲惫不堪。

夜游珠江的感觉特别美。上大学时读了朱自清和俞平伯各自所写的散文《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觉得非常美，恨不得到那里一睹丰采。参加了珠江夜游之后，就感到珠江夜色美景完全可以媲美秦淮河夜景。秦淮河夜色的美体现在桨声灯影，以及歌女的歌声。珠江夜色的美主要体现在两岸灯光辉煌及五彩斑斓的景色，还有洁净、波光粼粼的珠江水，给人如沐春风的美好感受。

我自己更喜欢西关风情、越秀山的文化底蕴、越王墓久远历史。

到老西关去才能真正了解广州人的生活和文化。那里能看到青瓦灰墙的锅耳盖大屋，古老的青石板路，建有风雨连廊的商铺，河涌边上小小粤剧舞台，各样的祠堂；经典的茶楼、茶点、各种特色小食；还可以了解到婚丧、节祀习俗等。体验茶楼上点一壶茶、几份点心就能耗上大半天的慢生活。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粤剧演出，你也可以跟着哼几句，当一回粤剧发烧友。我就碰着几回。

走进西关大屋，感受中西合璧、宏伟奇特的建筑艺术，仿佛看到千年商都中西文化交融、内外兼修特质，既含蓄又开放。从造型到布局，从装饰到家具摆设，都能看出屋主人深受中西文化的影响，处处体现实用又洋气的风格。就是走在古老的大街小巷，仿佛看到了千年历史，看到了古老广州人的生活变迁。那些古民居屋檐、柱子、大门上的木雕、灰雕、石雕就是一幅幅艺术品，我在那里一看就是大半天，每回都弄得妻子都都囔囔，被她拉着手才不得不离开。

越秀山为历代羊城八景，由7个石英砂岩组成。山上有镇海楼、海员亭、中山纪念碑、明代城墙遗址、清代四方炮台、五羊石像、广州美术馆等名胜古迹。我喜欢越秀山是因为这里地处市中心，在闹市中难得有这么清闲幽静的地方。还因为五羊石像的美丽传说，以及镇海楼的神话故事。总之，就是觉得越秀山有历史文化底蕴又是散步休闲的好去处，所以平日里有事没事都喜欢到那里走走，看看，偷得半日闲，抛却那些烦心事。

越王赵佗的墓地就在越秀山下，此处风景秀丽，闹中取静，的确是长眠的好地方。广州人对越王是尊敬的，他的墓地一直被守护得很好。南越王对岭南人民有功，自从带兵进驻南岭再到广州称王，开疆拓土，筑坝修渠，兴修农田，把中原先进的耕种文化引进南岭，极大促进了岭南经济社会发展，不断改善人民生活。战乱时称王，和平时归顺统一，始终保一方安宁，为百姓着想。这样的南越王自然得到人民的爱戴。这与当今公仆“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执政理念有异曲同工之处。

为探究南越王发展历史，我特意到几百公里外的佗城考察。佗城是客家人的聚居地，被誉为“秦朝古镇，汉唐名城”。佗城最初是秦始皇平定南越后设立的龙川县的县治所在地，由赵佗担任首任县令。佗城至今已有2200多年历史，在历史上一直是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重镇。这里保留了大量的历史遗迹，如越王井、赵佗故居、唐代的正相塔、孔庙、考棚、学宫等。佗城的历史文化进一步印证了赵佗在岭南历史上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