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骑牛的淘淘
朝阳挂在金鸡山顶银色的干扰设备上,发出七彩光芒。幼童坐在牛背上,被手挽牛绳的中年女性抚持。
“欢乐山谷”是管理员和小谷主们生活、学习、劳动的地方,在七里冲峡谷里。亮白与大片青翠构成一幅赏心悦目的图景,紫色、粉色、白色的野花点缀其中,那片金黄色的细碎花海,是农耕种植的油菜花。天鹅湖和护谷溪的清水偶尔泛起几丝波纹,那是小鱼儿在撒欢哩。
“老师奶奶,您喜欢吃菌子吗?”享受牛背上舒服滋味的淘淘问。昨晚,他梦见菌子汤了。
“菌子有好多种。”珍奶奶慈爱地说,“我只吃过香菇、平菇、金针菇。”
淘淘生病,城堡里的糕糕医生看过,说可能是下雨那天去谷中看牛耕田,淋了生雨。管理员珍奶奶是高年级的生物老师,也是他的生活老师,问他有什么愿望,他说“我想骑牛”,珍奶奶就陪他来啦。淘淘喜欢珍奶奶,上课或集体活动,他叫珍奶奶“管理员”或“老师”,私下里就叫她“老师奶奶”。
牛慢慢地踱步,偶尔低头啃草,淘淘坐在牛背上听珍奶奶讲可以吃的金针菇,杏鲍菇,鸡腿菇,黑木耳,银耳,茶树菇,猴头菇等。
“山上有牛肝菌。”珍奶奶手一指。
七里冲两边是层层叠叠的山峰,珍奶奶手指的方向,是欢乐城堡的西边,那里的第一座山头叫牛王山,后面一座山头叫野马山。淘淘很想上牛王山和野马山,七岁以上的谷主们都上去过。他说:“老师奶奶,能带我去摘菌子吗?”
珍奶奶看着淘淘,思索片刻,点点头。
七里冲的清晨总是被鸟鸣唤醒。薄雾像轻纱一样缠绕在四周的山腰上,阳光透过云层,在欢乐山谷洒下斑驳的光影。淘淘一大早就跑到管理员珍奶奶的宿舍前,手腕戴着一个黄色花环,这是昨天牧牛时,珍奶奶用嫩黄的金鸡菊编成的。
“老师奶奶!”淘淘踮着脚,趴在窗框边往屋里张望,“摘菌子去呀。”
门“吱呀”一声打开,珍奶奶穿着蓝色套装衣裤走出来,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她抬眼看了看天色:“去餐厅吃饭,然后摘菌子喽。”
“耶!”淘淘原地跳了两下,挥舞着小手,手腕上的花环差点脱飞出去,“我去叫小熊和亮亮。”
“去餐厅等他们吧。”珍奶奶笑着,摇摇头。
淘淘听到这话,转身往回跑。看到珍奶奶回屋拿出竹篮和小刀,高兴地去接,珍奶奶只将竹篮递给他。
餐厅就在雄狮楼的一楼,淘淘蹦蹦跳跳地走进去,没看到一个人。管理员和谷主们都在睡懒觉吗?他听到雄狮楼前有动静,连忙走过餐厅。场地上,有大人,有小孩,他们有的拿扫帚,有的拿撮箕。
淘淘脸一红。今天周六,规定全员打扫的早晨。他的眼睛扫描着地上,看有没有垃圾。“欢乐城堡”没有大门,两个高大的石狮,离围墙各两米远。此刻,狮头上坐着两个小男生,左边狮头上是小熊,右边狮头上是亮亮。
哈哈,不止自己一个人躲懒,还有人违反欢乐山谷的规定哩!淘淘的脸不红了,走近石狮,正想劝告两位小伙伴快点下来,发现他们正给狮子擦头和背哩。
“你们怎么上去的呀?”淘淘问。
“飞上来的呀。”小熊笑着回答。
淘淘心里想:谁不知道是被人扶上去的哩。他说:“今天,珍老师要带我们去摘牛肝菌。”
两个小伙伴的目光“嗖”地射过来,看到淘淘手上的竹篮,抹布动得快了起来。
男童和科学家
吃完早餐,三个孩子就跟在珍奶奶后面。小熊是个圆脸男孩,眼睛也是圆圆的。亮亮有着一张小方脸,皮肤黑里透红。
“老师奶奶,我们今天能上野马山顶吗?”淘淘仰着白皙的小脸,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我从来没去过那么高的地方。”
珍奶奶说:“今天就带你们上高山。”
野马山最高!他们生活在“欢乐城堡”里,能看到几座山峰。山路被安装“防干扰器”的脚步踩得很平了,从牛王山半山腰转到野马山的过程中,珍奶奶不时告诉他们“那是枫树”“那是枞树”“那上面有栎树”。
快接近山顶了,亮亮突然指着栎树根部喊道:“看!那是不是牛肝菌?”
珍奶奶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查看:“这是一株黄牛肝菌,虽然不大,但长势很好。”他们仔细寻找,又看到了好几个稍大的。珍奶奶小心地用刀从根部切断,把菌子放进淘淘的篮子里,“记住这个地方,过两周再来看看。”
孩子们好奇地观察伞盖样的黄褐色蘑菇。淘淘轻轻摸了摸菌盖:“它看起来像个小面包。”
“牛肝菌可是山里的宝贝,”珍奶奶说,“不仅味道鲜美,还能帮助树木生长,就是数量太少了。”看到淘淘垮下来的小脸,补充,“可以请纪教授来培育。”
“纪教授是谁呀?”小熊好奇地问。
“研究牛肝菌的科学家,”珍奶奶边走边说。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蘑菇、种植的问题。
一周后的傍晚,一辆白色小汽车缓缓驶入七里冲欢乐山谷,来到“欢乐城堡”。车门打开,一位扎着马尾辫的中年女性走了下来,她穿件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
“那就是纪教授吗?”躲在老槐树后的淘淘小声问身边的小熊。
“肯定是!她包里肯定装着显微镜!”小熊兴奋地说。
珍奶奶迎上去:“师妹,路上还顺利吗?”
“顺利,高铁方便。”纪教授笑着说,声音清脆悦耳,“师姐,你说的那片牛肝菌生长区离这儿多远?”
“不急,我先带你看看我们欢乐城堡,还有欢乐山谷中那些农耕生产方式种植的农作物。”珍奶奶说。
纪教授看到田里的稻禾,看到地里的蔬菜,看到牛棚里的耕牛,惊叹“这是一个原生态的地方啊”。到了农耕馆,手摸着农耕时代的工具器皿,比如磨盘、碾槽、篾娄子、铁犁,眼睛里充满喜欢。谈到谷主们的现状和学习生活情况,赞叹:“你们这是开创了教育先河,为未来教育做试验。”
淘淘拉着亮亮、小熊远远地跟在后面,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只是想看教授如何“制造”牛肝菌。
“科学家看起来和老师差不多嘛,”亮亮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会穿着白大褂呢。”
“她回头了!”淘淘压低声音。
纪教授确实转过头来,还看到了他们,并调皮地冲他们眨眨眼:“你们好呀,小谷主们。明天要一起去寻找牛肝菌吗?”
三个小家伙先是惊讶地张大嘴,然后争先恐后地点头。珍奶奶笑着把他们三个一一做了介绍,说:“他们对你的到来可期待了。”
当晚,欢乐城堡的小乐园里格外热闹。管理员、谷主们都来了,大家坐在石凳上,或者坐在木条椅上,听纪教授讲述她研究牛肝菌的故事。
“牛肝菌和树木有一种神奇的共生关系,”纪教授拿着上次采摘的小片牛肝菌,“它们的菌丝和树根交织在一起,互相交换养分。这也是为什么人工培育特别困难的原因。”
“牛肝菌才那么珍贵?”淘淘恍然大悟。
“没错!”纪教授赞许地点头,“我今天到处看了一下,这里的生态环境很好,适合牛肝菌生长。如果能找到合适的菌种,我们或许能尝试半人工培育。”
夜深了,孩子们被管理员们“赶”回宿舍睡觉。珍奶奶和纪教授也回了宿舍,淘淘想去和珍奶奶道声晚安,每天晚上,他都会这样,只是今天人太多,没机会。他走到珍奶奶宿舍前,看到有个人影一闪。
“刚才好像有个影子。”珍奶奶说,“可能是山里的夜行动物。”
夜行动物!淘淘赶紧回宿舍。
紫灵出现
走着走着,淘淘来到一片有着很多枞树和栎树的地方,青草里面躲着好多牛肝菌,他惊喜地奔跑起来。快要走近的时候,一朵硕大的牛肝菌变成了一个女人,穿着粉色的长裙,微笑地对他招手。
淘淘跑过去,女人却不见了,那朵牛肝菌对他摆头:“淘淘,好久不见,我是妈妈。”
怎么可能,妈妈怎么可能是牛肝菌?他不记得妈妈的模样,半年前的三年时间里,他一直和做考古发掘工作的爸爸乐乎一起生活。来欢乐山谷前,自己才学会说话,除了爸爸,照顾自己的珍奶奶就是最亲近的人。淘淘说:“你不是我妈妈。”
“我是妈妈,离开你后,我住在一朵花里,后来那朵花凋零了,紫灵把我带到了这里。”
淘淘惊醒过来的时候,手被人拉住。窗外有了光亮,也有了人声,小熊叫他:“淘淘,快起来,睡得这么沉。”
淘淘睁开眼睛,哪里有牛肝菌,只有几张铁架床。亮亮走进宿舍,放好牙刷,对淘淘说:“快起来,教授要带我们去考察菌子。”
淘淘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考察小队整装出发。珍奶奶、纪教授、三个孩子,人人都全副武装:遮阳帽、水壶、竹篮。小熊背着“探险装备”小包,亮亮把一根用坏了的扫帚把当作登山杖。淘淘戴了一顶宽沿帽子。帽子是黄色的,陪伴他好几年了。
“我们先去昨天发现菌子的地方!”淘淘跑在最前面带路。
因下过一场暴雨,林间小径湿滑,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纪教授不时停下来,采集一些土壤样本或拍摄植物照片。
“科学家工作真仔细,”亮亮小声对淘淘说,“她连一片叶子都要看好久。”
到达目的地后,纪教授惊喜地发现了一丛牛肝菌。这些菌子就在珍奶奶采摘过的地方,新长出了好几朵。教授小心地蹲下身,戴上手套进行取样。
“这些菌株非常健康,”她说,“得找到它们的母体。”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风刮过树林,树叶沙沙作响。珍奶奶猛地抬头:“天气变了?”
“奶奶!那里有人!”淘淘指向不远处的树丛。
一个穿着紫色套装的女子走过来,她有着苍白的面容和及腰的黑发,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微笑,声音柔软:“你们好呀,听说有科学家来研究我们山里的宝贝,我想学习学习。”
珍奶奶下意识地几步上前,站在孩子们前面:“你是谁?”
“我叫紫灵,住在山那边。”女子走近,紫色阔腿裤边拂过草丛却没有发出声响,“这些蘑菇对我们当地人很重要,不希望被外人带走呢。”
纪教授站起身,友好地解释:“我只是采集少量样本用于研究,看能否培植,不会破坏生态平衡。”
紫灵的笑容变得冰冷:“科学家都这么说,然后我们的山林就被挖得千疮百孔。”
淘淘抓紧了珍奶奶的衣角,小熊则悄悄捡起一块石头,亮亮捏紧“登山杖”。
“紫灵女士,”珍奶奶平静但坚定地说,“纪教授是我们山谷正式邀请的客人,她的研究对我们保护山林、发展有益菌有帮助。”
紫灵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游移,最后停在纪教授手中的样品瓶上:“随你们吧。”她气愤难平地说完,转身消失在树丛中。
奇怪的人!淘淘嘟囔,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消逝的地方,脑子里有些奇怪的想法,记忆中似乎见过这个人。
紫灵,紫灵!淘淘想了起来,昨天晚上做的梦,妈妈说她住在牛肝菌里,是紫灵带她来的。还有,三年前,在医院。淘淘看着纪教授样品袋里的牛肝菌,嘟哝一句“妈妈”。
样本失踪
晚上,欢乐城堡里的临时实验室里,纪教授在显微镜下观察白天采集的样本,珍奶奶记录,三个孩子则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张望。
“这个菌丝结构太完美了,”纪教授兴奋地说,“如果能成功分离培养——”突然,电灯熄灭,房间里一片漆黑。
“停电了?”淘淘说。
“我去看看是不是空开跳闸了。”珍奶奶摸黑走向门口。
“不要吃我。”陌生人的声音在房间响起,似呻吟又似梦呓,“我是人。”
珍奶奶吓得退后一步。小熊和亮亮则紧紧地抓住淘淘的衣服,淘淘眼睛瞪成铜铃,想看清楚里面的人,他觉得那个声音有些熟悉。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声。纪教授警觉起来:“有人进来了!”
这时灯亮了起来。珍奶奶说:“跳闸了。”纪教授看向实验台,三个样本瓶不见了!
“牛肝菌被偷了!”小熊大叫。淘淘突然感觉冷,身子发抖。亮亮的手也抖了起来,关切地问淘淘:“你怎么啦?”淘淘说不出话来。
纪教授冲出门外,珍奶奶紧紧跟着。他们看到一个身影正快速跑动,然后缓缓上升,细微的蜂鸣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刺耳,声音往上,越过城堡,缓缓地往上飞翔。
“是紫灵吗?”亮亮喊道。他的目光比同龄的孩子看得远。
珍奶奶看着纪教授,问:“她为什么要偷样本?”
淘淘这个平时总是畏畏缩缩的孩子,已经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小熊和亮亮紧随其后。
“孩子们,她已经上天了。”珍奶奶焦急地喊道,但三人已经出了“雄狮”大门,向城堡后面跑去。月光在天上,看着很亮,洒在地上,能见度不高,淘淘的脚碰上一个土疙瘩,摔倒在地上。亮亮一把将淘淘拉起来。
珍奶奶迅速拿出手机,给坚叔和雪姨打电话。三个孩子凭着对城堡外围山路的熟悉,紧紧追着前方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看清楚了,紫灵的速度不快,似乎飞行器动力不足,又像是故意保持一段距离,引诱他们。
“她往牛王山那边去了!”小熊气喘吁吁地说。当他们追到林中时,紫灵突然停下了。她站在一棵松树梢头,转过身,月光下,她的眼睛闪烁着莹光。
“勇敢的小家伙们,你们别想改变这个世界原来的样子!”紫灵冷笑,“野生的就是野生的味道和品质,不允许培植。”
“把样本还给我们!”淘淘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发出了声音,“那是妈妈。”
紫灵晃了晃手中的样本瓶:“你的妈妈属于自然界。”
牛肝菌真的是妈妈吗?淘淘的腿在发抖。他楞了片刻,勇敢地前行:“请放下她!”
“不能让人类破坏自然,”紫灵缓缓下降,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砍伐树木,污染河流,我的组织要让这些珍稀物种灭绝,让人类不再有贪念!”
树林中传来其他人的呼喊声,是坚叔和雪姨带着手电筒赶来了。紫灵脸色一变,将样本瓶放进背包:“这些样本将永远消失!”
“不!”淘淘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紫灵的背包,一个样品瓶掉在地上,瓶子四分五裂,菌子散开。
紫灵发出几声冷笑,消失在密林顶端。坚叔和雪姨赶到,淘淘手里捧着一朵牛肝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没能抢回来。”小熊难过地说。
雪姨蹲下身抱住他们:“你们非常勇敢,我们守护好牛王山,牛肝菌还会长出来的。”
珍奶奶和纪教授气喘吁吁地赶到,坚叔问:“紫灵是什么人?”
“紫灵不是附近的村民,她提到的组织很可能是‘自然净化’,一个极端环保组织,主张消灭所有人类科技。”珍奶奶神色凝重。
“所以要破坏野生与人工菌种相结合的研究?”坚叔问。
纪教授点点头:“如果我们不能人工培育这些珍稀菌类,人们就会不断进山采摘野生菌,最终导致物种灭绝,这可能也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那我们要保护好剩下的样本,”淘淘握紧小拳头,“不能让紫灵搞破坏!”
珍奶奶看着孩子们坚定的表情,既欣慰又担忧:“从今晚开始,我们要轮流看守实验室,守护山林。”
淘淘点点头,看着地上的牛肝菌,突然发现只有三朵,开始数的时候,分明是四朵。
消失的菌子
坚叔带着几个人在地上寻找,那朵最大的牛肝菌不翼而飞。
淘淘的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任何一片草叶,小鼻子几乎贴到湿润的泥土。他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指尖触到一点黏糊糊的东西,在枯叶掩盖下,有小片金色的菌丝正微微发光。
“坚叔!这里有东西!”淘淘惊呼。
坚叔小心翼翼地拨开落叶,露出发光的菌丝。那些光慢慢变幻,组成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眼睛位置闪着微弱的蓝光。淘淘叫“妈妈?”
珍奶奶打了个冷颤,连忙把淘淘拉到身后。坚叔说“回去吧”。
路上,淘淘一直沉默不语。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淘淘的小床上,把房间照得如同浸在牛奶里。迷迷糊糊中,他看见床前地板上冒出一朵小小的牛肝菌,它迅速长大,直到伞盖碰到天花板。
“淘淘。”牛肝菌轻轻呼唤,声音温柔。
淘淘从床上爬起来,光着脚丫走到巨大的菌子前。伞盖下浮现出模糊的人脸,两个发着蓝光的眼睛看着他。
“妈妈?”淘淘小声问,小心脏“扑通扑通”。
“是我,宝贝。”牛肝菌轻轻晃动,“妈妈现在变成菌子了,就是想看着你在这里快乐成长。”
淘淘很想说:要不是妈妈走了,我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想妈妈难过,便将委屈埋在心底,伸出手想抱住妈妈。菌子却后退:“妈妈身上有邪灵的印记。”
“什么是邪灵?”淘淘收回手,困惑地歪着头。
牛肝菌的声音变得忧伤:“那是一个极端组织,他们打着优胜劣汰、留下精英的旗号,诱骗一些情绪不稳定的人追求所谓的极乐精神享受。”
牛肝菌的身影开始模糊。“记住,淘淘,”菌子急切地说,“如果妈妈被吃掉,就真的消失了,但如果我能找到更多同类,就能……”
“淘淘?醒醒!”珍奶奶的声音把梦境打碎了。
淘淘睁开眼,发现自己满头大汗,枕头湿了一大片。珍奶奶坐在床边,轻抚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不是噩梦,”淘淘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我梦见妈妈了!她说她变成牛肝菌守护我!”
珍奶奶轻轻叹了口气,把淘淘搂进怀里:“好孩子,今晚跟奶奶睡吧。”
明察暗访
按照欢乐城堡的管理规定,淘淘将梦境告诉了珍奶奶,珍奶奶又将他的梦境告诉了坚叔。坚叔名叫蒋坚,是欢乐山谷的一号管理员。
第二天一早,坚叔走出了雄狮大门。珍奶奶告诉淘淘,坚叔去找纪教授了。因为野生牛肝菌太珍稀,欢乐城堡没有专业的实验设备,纪教授将牛肝菌带到她的实验室去了。珍奶奶说:“我师妹一定能弄清楚那朵牛肝菌是怎么回事,能发光,还能进入你梦中。”
淘淘咬着下唇不说话。
下午,坚叔带着纪教授回来了。纪教授这次穿了白大褂,直溜溜的头发披在肩上,面色红润,看起来很年轻。淘淘惊觉教授有点像梦中的妈妈。听完淘淘的梦境描述,教授的眼睛眯了一下:“有意思。”
“教授,您说什么有意思?”淘淘急切地问。
纪教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坚叔,问他调查得怎么样?
坚叔神色凝重。
那个自诩“唤醒人类”而坚叔称为“邪灵”的组织,上次派绿灵来诱导小谷主们。山谷安装干扰器后,他们没有办法再来搞破坏。但他们野心不死,一直没有放弃欢乐山谷这片净土。这次,他们得到纪教授要来试验牛肝菌的消息,便派紫灵尾随在迎接教授的小车后面,躲过了搜索电波。紫灵进入山谷,把幻象植入野生牛肝菌里,又将下一个诱导对象定为喜欢牛肝菌的淘淘。这次他们没有通过网络,而是直接将一些奇怪的思维映入了淘淘的脑波中。说白了,他们就是专门找那些失去至亲的人,说什么“肉身虽灭,灵气永存”。
珍奶奶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在桌上:“老坚,你是说,淘淘的妈妈。”
坚叔压低声音:“淘淘妈妈去世前,确实接触过一个穿紫衣服的女人。”
淘淘的耳朵竖了起来。“紫灵”!
纪教授突然蹲下来平视淘淘:“孩子,你相信科学吗?”
淘淘点点头,又摇摇头:“但妈妈真的在梦里跟我说话了!”
“梦是很神奇的,”纪教授温和地说,“但牛肝菌就是牛肝菌,它们不会说话,也不会变成人。”
淘淘眨巴着眼睛,无助地盯着教授。
纪教授介绍说牛肝菌的菌丝有可能在地下延伸好几公里,它们确实会发光,也会“交流”。她介绍:“当一片森林里有大量同类菌子时,它们会形成网络,就像电话线一样传递信息。”
淘淘的眼神由无光到明亮:“所以妈妈是通过菌丝网络跟我说话的?”他想起了几年前他和妈妈经常去的树林。
纪教授和坚叔交换了一个眼神:“不,亲爱的淘淘小朋友,是有人利用了菌类的特性,制造了这些‘显灵’现象。”
释怀
淘淘的爸爸乐乎考古的时候,经常在野外一待就是几个月。淘淘的妈妈要上班,还要照顾淘淘,压力很大。后来,爸爸就要妈妈辞职,全心全意照顾家庭。妈妈变得喜欢上网,表情一天比一天忧郁。有天下午,一岁八个月大的淘淘午睡醒后没看到妈妈,尿湿了床单。冬天,被褥变得冰冷,他感觉难受,又害怕,便伤心地哭。哭的时间太长,声音嘶哑,本来会说的简短话语也说不出来了。
天黑的时候,妈妈推开家门,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花边帽子里有几朵蘑菇,妈妈说“今天煮菌子汤喝”时,脸上才有丁点高兴的表情。后来,妈妈给淘淘买了一顶黄色的帽子,经常带淘淘去小区后面树林玩、顺便采摘蘑菇回来煮汤。妈妈指着大树,教淘淘念“松树”,指着青草读“铁板筋”,指着红花说“映山红”。淘淘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教的次数多了,妈妈哭泣着望向天空,高喊:“紫灵,是你害了我儿子!”又喃喃乞求,“请救救我儿子!”妈妈的声音和表情,吓得淘淘头上有点大的黄帽子掉到了地上。
“我记起来了。”淘淘在他的“老师奶奶”引导下,隐约记起一些事情。妈妈的手那么软,眼神那么温柔。可是,她说紫灵的时候,眼神里有害怕。
“你妈妈病重时,有个女人常来医院。假惺惺地说什么‘永远守护’‘灵气依附’之类的话。”珍奶奶说,“我打电话给你爸爸了。”
坚叔插话:“我查到紫灵就是‘邪灵’组织的成员。他们专门寻找情绪低落的人,寻找对方软肋,诱导对方自杀。就像淘淘的妈妈,就是许诺能让她死后‘灵气'’依附在自然物上,保佑儿子。”
纪教授点头:“真菌确实会吸收环境中的微量元素,但绝不是灵魂转世,只是普通的生物化学现象。”
“淘淘的妈妈第一次采摘牛肝菌回去的那天,其实是准备跳崖。”坚叔看着淘淘,“你妈妈每天上网,被邪灵组织诱导自杀,那次被人救下,看到你不会说话了,非常自责,郁郁寡欢,导致一病不起,最后非常不舍地离开了你。”
淘淘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真的消失了?连牛肝菌都不是?”
珍奶奶轻轻地搂住他:“妈妈的爱还在啊,在你记忆里,在她给你买的黄帽子里,在她最喜欢带你去的山林中,在每一个她带你走过的地方。”
纪教授拿出一个玻璃瓶:“你看,这是我今天在你发现菌丝的地方采集的样本。在显微镜下,它们美得像星空一样,这是你妈妈喜欢和守护的东西。”
淘淘透过玻璃看去,那些菌丝在营养液中微微摇曳,闪着细碎的蓝光。他想起妈妈做的菌汤,那种鲜香仿佛还在口中。他似乎明白了,慢慢地说:“所以,我吃牛肝菌并不是吃掉妈妈,而是让妈妈的爱继续传递?”
珍奶奶的眼泪落下来:“就像妈妈的爱,永远在你心里,永远在你身边。”
第二天清晨,淘淘主动提出上山采菌子。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小路上,他跑在最前面,眼睛亮得像星星。
“小心点!”珍奶奶在后面喊,“别摔着!”
淘淘突然在一棵大树下停住。落叶堆里,几朵金黄色的牛肝菌正茁壮地生长,虽然不是很大,但每一朵都饱满鲜嫩。
“珍奶奶!坚叔!快来看!”他兴奋地招手,“好多牛肝菌!纪教授可以做实验培植啦!”
大人们赶过来,看到淘淘已经小心地采下一朵,捧在小手心里。他的小脸上没有悲伤,只有纯粹的喜悦。
“今晚我们做菌子炖鸡好不好?”淘淘仰起脸,“妈妈以前最爱做这个了。”
珍奶奶抹了抹眼角,笑着点头:“好,好,请纪教授一起来吃。”
下山时,淘淘走在最后。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片阳光照耀的树林,轻声说:“妈妈,我会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一阵微风吹过,树梢轻轻摇曳,像是在回应他的话语。淘淘笑了,转身追上前面的珍奶奶,牵住了她柔软的手。他懂了,有些爱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生长在这世界上,就像森林里年年新生的牛肝菌,就像珍奶奶温暖的掌心,就像梦中妈妈温柔的笑容。
欢乐城堡的雄狮大门口,正在举行欢送纪开萍教授回城的仪式。淘淘手上拿着一朵硕大的牛肝菌,对纪开萍教授行了一个礼,激动地说:“教授妈妈,我虽没够年龄加入少年先锋队,但我要用队员的忠诚,感谢您让野马山上长出那么多的牛肝菌,让我能天天见到它们,能天天喝到妈妈的味道,看到妈妈的笑脸!”
平时只能说简短句子的淘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他兴奋地回到队伍中,就被两条有力的手臂一把抱住。淘淘一看,是爸爸乐乎。今天放月假,考古研究员来接他啦。他要告诉爸爸,自己梦到妈妈了。
2025-7-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