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纸杯中的插花还是凋零了。拿起剪刀轻轻的掠去火红的花朵,将它放在玫瑰树的根下,“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但愿它还有一片深情和花魂能安眠于此。但对于它的腰折,它的凋零,我不愿施与怜惜,那怕是一点点。
本来并没有这株玫瑰树,它是施舍之物。数年之前,和一友人相邀一起去买花,总归没有看中它,吸引我的是一盆鸭掌木和一盆栀子花。及至归家,它也被卖花人慷慨施舍与我。比不得友人,他竟被舍与得了一盆“滴水观音”。既然与我,自当一视同看。放于角落,瘦弱的禁不住风吹,看看也未知前途堪何,但毕竟是多了盆花。后来友人蓦然地归乡离去了,暗暗看好的栀子花也终没活过一年许久。但是这柔弱的玫瑰倒也不紧不慢的长于其它花朵之畔,偶尔也能开出一两朵花,也没什么稀奇,总也引不起我的注意。
是年,每每归家,都会对于这些花感觉犯愁。漫漫三两月的长冬,担心经年的付出会意想不到的在冬季死去。还好,终是存者多而去者鲜矣。
而归日之时,惊奇总是有的。先是文竹满墙垂绿,像极了绿烟缠绕于悬崖峭壁。再是一株“弃儿”兰花蓄积时岁,七年发于花端,其品行沉暗自不必言说。后时,当几只“蓝蝴蝶”翩翩起舞时,那种狂喜是在发现它高贵的身世。但于这些花花草草,于我说个修身养性,过于矫作,只知在这么高海拔的地方,有它们存在,只求个春天常在,生命常在。
有时在想,我肯定与这些花花草草有撇不断的干系。要不,我写的多的还是这些花花草草。有时又在想,或许就是因为在荒凉的高原,才使得我与它们有了说不清的情分。假许,我处在低海拔的内地,一年三季或是四季有绿色充斥,有鲜花赏析,早没了兴致,这种情愫和兴致就也只能在高原,在夏日飘雪的屋内。
今岁,终于将目光转向了这三几年的玫瑰树。说是树,未免夸大,叫它玫瑰枝恰如其分些。一冬未见,去岁的冬叶落尽,柔弱的茎枝满是褐红的嫩芽。一场四月雪后,满枝的芽儿“破茧”后幻化成了绿叶。两个骨朵儿了在破窗而入的风中摇曳着,粉粉的蕾,像极了雨夜风中飘零的灯笼。后面黄色的仙人掌花衬出它宽大肥厚的叶子,倒是这粉粉的蕾缀于纤细的枝头摇摇欲坠,总生怕它会从枝头跳下坠地,摔的一地花碎。看它孱弱的神情,也没了期许它开花的兴致,让它懒懒的躲在角落。
晨起浇水,依然如故,不过在枝叶之间多了一个矗立而上的枝桠,没得笔杆那么粗。四五日许,那不起眼的枝桠从叶间青云直上,看看高低和那两个花蕾齐当,不过柔弱的花蕾还是没有绽开。
高原的雨终于来了。雨来了,春天也来了。隔着纱窗,夜夜打开窗,让湿润的空气和春在屋子里徘徊游荡。打开窗,欢迎春天。
嘿!终于绽放了一朵,含苞待放了一朵,衬得花红叶绿,心花怒放的感觉就是看着它们,真有你的!不过我的目光还是被那直上的枝桠所深深吸引,七枝八杈,足足二十二个骨朵,这场景完全是一场竞技,比赛的双方数量悬殊,然而内心却有一种莫名的期待和震撼,我想象那二十二朵怒放的红色盛宴……
一夜的高原雨淅淅沥沥直到天明,雨打窗棂声不断,风爬上窗台的声音响彻在昨夜的梦里。撩起轻纱,撩开了昨夜之梦的盖头,那在昨夜梦里摇曳的火红花朵翩然夭折,垂下的火红的脑袋像是失去生命的静默,那朵未绽放的蓓蕾也静静的腰折于侧,墨绿的玫瑰叶还在晨风中摇动着它的影子……我在静静的站立中惊愕着。何以在盛开中蓦然陨落,积聚的岁月不就是为了这粲然的一开吗?难道这众多的绿叶也陪衬不了你的傲娇吗?
终是“红颜多薄命”,与人如是,与花亦如此,难怪黛玉会由花叹己。随它去吧,任凭纤枝折去,任凭花瓣飞落,但我却不是葬花人……
未来得及过多感叹,青云直上的枝桠已如拇指般粗茁,那鼓起的花苞亦如竖起的铃铛,清脆的声响已按捺不住高原的寂寥,终于是次第绽放,阳光倾泻进阳台,和那艳丽的花朵缠绵在一起,瞬间燃烧出了所有的热情……
有时在想,本是同根生,为何有些那么薄情,有些那么火热。看看窗外的高原,天空湛蓝如洗,地上依然是绿草如茵。只不过是生命的时间短暂些罢了,没有所谓的恩赐,也没有所谓的残忍,不过它们依然显现出了对于生活的热爱,不祈求贪婪阳光,不祈求贪婪雨露,在自己不能选择的土地上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只是默默的展现生命的轮回。也许,不抱怨才是生命。
看着纸杯里插着的两枝腰折的花,我似乎有些明白。是它们过于贪婪春天的风,春天的雨,春天的声音,它们极力想把自己的花朵伸向迷人的窗外,最终它们只能在纸杯中陨落。
轻轻的关上窗,浇上一瓢水在花枝下,那火红的盛宴还在继续,欢快的舞蹈还在枝尖跳跃。你们的盛开,没有抱怨,没有贪婪,有的只是生命精彩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