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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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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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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油炸糕

油炸糕是家乡的一种美食,北方人办喜事、丧事、过年餐桌上少不了的食物,也是我最爱吃的家常美食之一。

小时候家里穷,一年收获的粮食勉强够半年吃,全靠野菜度日。碗里的野菜找不到几滴油花,甚至没盐的素菜也经常吃,口感差,谈不上有啥营养,但能勉强维持生命。我家因水灾和疾病,大哥和二姐先后死去,这是我出生前发生的事,没经历过与亲人告别的场面。就这样我家存活下来7口人,在五六十年代人口不算多,村里有两家兄弟姐妹9个,加上父母11口人。我出生于1960年,正是困难时期,家里经常揭不开锅。衣服破点能遮体、蔽日、防寒,还能勉强承受,唯独吃不饱饭,靠野菜充饥是最难熬的,柳叶、杨树叶都吃过,可谓度日如年。家里平时吃不上油糕,只有春节才有机会享用几顿。母亲做一次油炸糕大概二三十斤面,但正月里待客没别的好东西,油炸糕和莜面制作的食物是最上等的美食,桌上的菜是萝卜条烩粉条和豆腐,还有一些猪肉。

家乡驼梁山地区坡陡、土地贫瘠,属于高寒地区,一年无霜期只有5个月,与气候相适应的农作物只有土豆、燕麦和豆角、瓜豆,种植制作油炸糕的糜粟、玉米熟不了。早年村里谁家有人去世了,多是莜面河捞和玉米窝窝头招待客人,只有男女青年结婚摆宴席和过年才能见到油炸糕。我在外地当兵、工作47年,回家乡的次数少,心里总是忘不了油炸糕,想起来就流口水。早些年回家与父母团聚,遇上春节,能吃上焦黄、可口的油炸糕,那软软糯糯、飘着诱人香味的油炸糕在嘴里回味好几天。

90年代后期回家,很少能吃到这种美食。办婚事、丧事少不了油炸糕,但一般是流动饭店老板给提供加工好的油炸糕,少了几分家里的烟火气。从结婚成家,到为人父、工作变动,这些年里,家乡的油炸糕吃得愈发少了。在外多年,偶尔家里也会做一回油炸糕,买的黄米面细腻白净,馅料里的豆沙也舍得放糖,可蒸出来、炸出来,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或许是水土的原因,或许是少了母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揉面时的温度,总吃不出小时候母亲做的那种味道。

母亲做油炸糕的场景,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脑海里。每到腊月廿八、九,她就会提前把黄米面用温水和好,糕面软硬适中,太硬了炸出来的油炸糕咬着费劲,口感差,太软了容易粘成一团,难以分开。醒面的功夫,她会把泡好的豆角仁煮烂,用粗瓷碗底压成泥,再放进大铁锅里,加少许红糖慢慢翻炒,炒到豆沙能成团,不粘手,那甜香的气息飘满一屋子,引得我和弟弟妹妹围着灶台转,总忍不住伸手想捏一点尝尝,母亲就会笑着挡开我们的手:“馋猫,等炸好了让你们吃个够。”

炸糕时,母亲会在大铁锅上架起铁丝网,在锅里倒进麻油,等油烧开了,她左手抓一把醒好的黄米面,揉成圆团,右手拇指在面团中间按出一个坑,放进一勺豆沙馅,再慢慢把口捏紧,搓成圆饼状,轻轻放进油锅里。油花“滋滋”地响,面团在油里慢慢浮起来,颜色从乳白变成淡黄,再变成金黄,母亲用长筷子轻轻翻动,让油糕受热均匀,等到表皮变得酥脆,就捞出来放进备好的陶瓷盆里。刚出锅的油炸糕烫得没法用手抓,我就用筷子夹一个,吹着气小口咬,外皮脆得掉渣,里面的软糯香甜,豆沙馅不腻人,还带着一丝豆角的清香。全面油炸糕是另一种做法,出锅后,喜欢吃甜食的便在碗里撒上一把白糖,将油炸糕分成小块,在白糖里滚一滚,然后放进嘴里,别提多香了,正式咬一口回味无穷。油炸糕是我童年珍贵的记忆之一。

后来我去新疆当兵,临走前一天,母亲特意炸了一小盆糕,用粗布包好让我带上。火车上,同车厢的新兵战友闻到香味,都凑过来问我带了什么好吃的?想分给他们吃,但不经过高温,冷却后的油炸糕是硬的,只等到了部队加热吃。我忽然觉得,这油炸糕不只是豆沙和黄米面,还有母亲的牵挂和家乡的味道。

再后来,父母相继离世,我回家的次数少了,不是逢年过节,吃不上油炸糕,到是在外孙、外孙女、侄儿侄女结婚的喜宴上饱尝了油炸糕。去年秋天,我回村给父母建一座合葬墓,招待亲友和街坊邻居吃得便是油糕。油糕端上来,还是熟悉的金黄,可我咬了一口,却怎么也找不回当年的口感。

离开村子时,我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想起小时候跟着母亲去山坡上采摘野菜,想起母亲在灶台前炸油糕的身影,眼眶不禁湿润了。油炸糕承载了我童年的欢乐和梦想,承载了母亲的爱与牵挂,更承载了我对家乡难以言表的深深的眷恋之情。

如今的生活与当年相比天翻地覆,苦日子一去不复返。可我忘不了家乡的油炸糕。有时候晚上做梦,还会梦见自己回到童年的家里,母亲正站在灶台前,笑着对我说:“孩子,糕炸好了,快趁热吃。”醒来时,嘴角还带着笑意。我知道,有些味道,一旦刻进了心里,便一辈子忘不了,就像父母的爱,就像家乡的乡愁,永远留在记忆的最深处,温暖着我往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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