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午后的阳光竟悄然爬上了沙发。哪经得住这投怀送抱式的诱惑?我鲤鱼打挺般跃起,换上一件薄棉袄,转身去往户外。
三月的田家湖大道,惠风和畅,久违的阳光明黄而热烈,温暖确实全心全意,才走几步就得松了棉衣。
两三百米,过加油站。北边一小渠,有一人垂钓。我特意绕过去,想找一把长久没垂钓的感觉。
“师傅,收获如何?”
“口都冒得。”
六十左右,中等身材,冲锋衣微敞,短发花白,转头冲我友善一笑,随即吐出一个烟圈,悠闲弥漫空中。确是“空军”。一群小鱼水面悠哉,完全不顾他的感受。他望着浮漂,我望着他,太阳望着我们,整个一幅春光写意画。
寒冷的脚步声还余音袅绕,我不知脚下的这些花花草草,怎么一夜之间就窜了出来。
你看这朵野花,盛放得如此灿烂,从地底钻出这菊一般的金黄。你完全可以忽略它的身材,即使不在荒郊野外,它怒放的美丽,也会让你惊叹大自然的伟力。
沟边的芦苇不自量力高举着去年的白旗,点头哈腰地向春风示好;四野的油菜花已是满眼金黄,阵阵清香盈鼻。一年轻妈妈,白色短袄缀点黑花,细长双腿被紧箍的白袜勾出吸睛心跳,像只小天鹅在油菜地里寻找领地。一个两三岁男孩似个尾巴拖在她身后,也学妈妈在摆POSE。我趁机按下快门,可惜偷拍效果不佳,看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脚边着急的油菜花已在凋零,不知是否后悔和寒潮的这场早恋?此等春光只能眼羡。远处那片倒是开得正艳,浓郁清香令人陶醉。垄边的蚕豆花挤成一团,像群爱凑热闹的花花蝴蝶,紫红花瓣舒张到了极致,中间黑白两只眼睛明亮洞察着红尘。
地菜的营养有些过剩。一蔸蔸夹杂蚕豆中间,风头早已盖过蚕豆本身,簇簇白色菱形颗粒顶在枝头,像那些华发丛生、腆着肚子,未老先衰的年轻人。
“唧唧,喳喳喳……”电线上一只黄灰色小鸟异常兴奋,摇头翘尾,用一串急促欢鸣吸引异性。我刚举起手机它就飞了,扔下一串鸣啭,是不是责怪?我不懂鸟语,只能暗自猜测。迎面走来一群爷爷奶奶带着孙子,应该也是被这片油菜花吸引。
东边是一池枯荷。干瘪枝干一撇一捺落寞地立在水中,并无写意,这宁折不弯的“主”用傲骨呵护着脚下生命。
我仄身转往南边那条横路。路旁是道渠,北侧是民房。几株碧桃用一身红装热烈着早春气氛,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这阳春的浪漫,并不妖娆的艳丽,竟让我嗅出点点贞婉气韵。一群蜜蜂忙着从这朵花蕊钻出,又匆匆拱进那朵花蕊,想给它留张倩影都没能成功。到底是勤劳还是花心?我一路都在思寻。
渠边一只公鸡高大威猛,火炬般红色桂冠骄傲耸立,尾巴翘得老高像把支开的蒲扇,一身羽毛乌黑发亮。我赶紧掏出手机,“咯咯咯咯……”它用一连串警报惊得一群母鸡慌忙逃往渠底。原指望它会边掩护边撤离,没承想,它故意把脖子高高耸起,边叫边威风凛凛在我身边来回游弋,警戒、进逼、驱赶的意味渐浓。这不得不让我刮目相看。这责任,这“鸡品”,帅!不拍张照片都对不起它的机警、勇敢和忠诚。
一只肥硕黑猫蹲在禾场中的板墩上慵懒享受阳光。待我驻足观望,它却嗖地蹿进了厨房,末了,还不甘、驻足回头一望。引得边上三位晒太阳的中年妇女止住了闲聊,集体把目光投向我。我用一个不太流畅的微笑,即刻换来三张友善笑颜,这“买卖”合算。
回程经过师大附中田家湖学校。结束周末的孩子们身着校服,推着大小不一的行李箱,自觉在校门前排成一队,接受几个戴红袖标同学的检查。打开箱包,大多数只是例行程序,偶有几位被拿出一两小包东西,我好奇驻足一旁观望。戴红袖标的小姐姐活泼可爱,一边用右手提了提左臂上的红袖标,一边紧走几步迎向一高个男生。临近,小粉拳夸张地在小哥哥胸前比画了几下,拌张鬼脸半蹲下,拉开了他的箱包。无违禁,随即起身。小哥哥直愣愣站着,悠闲地站在一旁当起了观众,毫无收拾行李箱的意思。她似乎早有心理准备,回头一个粉拳软软落他前胸,迅即帮他侍弄好行李箱,又忙去检查下一位。原来他在撒娇!如今这孩子,光明正大地表达,弄得我有点尴尬。
走过校门,三三两两踏春的人擦肩而过。悠闲春光里,随便深吸一口,清香怡人,洗心涤肺。被艳阳翻晒过的心情,清清爽爽。头顶碧空如洗,深邃幽蓝。我把眼睛睁得老大,仰面朝天,企望把整片蔚蓝盛下。额头细汗微渗,手掌红润,周身暖流涌动,感觉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梦想正在发芽。
再过几天,将会桃花红,梨花白,樱花漫,燕又归,万物竞相新生。置身春光里,感觉自己就是一片春色。
不是每个梦想都能发芽,不是每次劳作都有收成,不断出发是人生宿命。参透四季童话,卸下冬的包袱,掬捧春光,点亮初心,从这个春天出发,不负韶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