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十八年前那阵,正巧我的童年。每逢腊月间就开始数指头,算有多少天才过年。嘴里还不时地吆喝: “ 红箩卜,蜜蜜甜,看见看见要过年。儿子想吃肉,大人没有钱。” 就这几句话闹得爹妈心烦发燥。
那时候,也没啥好吃的。即或是待客人煮点肉也是悄悄放在客人的碗底里,上面用饭盖上,主人家根本吃不上。肉,成了一个时期的稀罕物。
过年吃肉,是一种奢望,也是一句空头口号。莫非,就是在大年三十那天中午,蒸上几个素馍馍与包子,娃娃们盼望的是笼床里用面做的斑鸠。说句老实话,大人也望那一天能吃上一顿好饭。
记得我四岁那年的大年三十,清早起来就跑到妈的跟前大声问道: “ 今天是不是要过年呀………” 妈低声说了一句: “ 今天就是要过年了,中午给你蒸斑鸠………” 听了这些话,两个腿儿跳的不着地,那开裆裤后面的一片烂布随风飘来飘去飞的多高。
我拿着斑鸠飞怏地跑到了要好的发小面前显摆地说道; “ 过年了,怏来吃斑鸠。 " 没多会的功夫,一只面斑鸠就吃完了。从小,我就有不吃独食的习惯,有啥好吃的都要与发小们分享。
晚上,爹抱来一个柴疙瘩烧起了火,大人娃儿围在柴火旁守夜。爹卷了一支叶子烟一边抽一边哄着我,我总是喜欢半边脸靠在爹的大腿上,听爹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凌晨,我睡得香香的,迷糊里听见水桶与扁担的响声,好奇地问了妈一句: “ 爹这会担水桶做啥? ” 妈回答了一句: “ 去井里抢一担银水 "
说着,妈随手掺了三瓢水在铁锅里,放进两块猪骨头,开始点火炖了起来。过了好大一阵,再切了半盆白箩卜放进了锅里,天亮了骨头已终于炖好了。
啃了好大一阵,骨头上的肉也没啃下来多少。爹拿来莱刀把肉给我刮了下来,再把骨头打得稀烂,那骨头里的骨油被我舔得一干二净的,那个味道真香。
吃完饭,就跟着爹妈的屁股转,去看大人荡秋千,有纯儿秋,还有转儿秋。第二天,跟随大人走到十里八外去看川戏………
正月初三,爹带着我开始走亲戚拜年,这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事。能吃好的,二来挣点压岁钱。有给五角的,也有绐一元的,给得最多的也就是两元钱。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把钱紧紧捏在手里,害怕大人抢了似的。
大人娃儿在一起过完正月十五天,娃儿们都上学了。生产队开始统一安排男女老少的农活,乡亲们天天在一起边干活边说说笑笑是多么的穷开心。
说句实话,那时,人们没有攀比。大人娃儿的穿着都是补了又补,几年难缝上一件新衣裳。娃儿们从小就没有啥零食吃,上小学一学期也就是一元捌角钱,一期最多也就是写两三支铅笔,其他似乎就没有需要的用品。
往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进入了改革开放时期。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年轻人拧着行囊南来北往去了遥远的地方,慢慢形成了打工的热潮。他们在火车的过道里挨过骂挨过打是为了出去涝金,在过道里受过胯下之辱,也是为了回家赶上年三十与家人团聚。
在外每月工资只有几百元钱,除了生活与路费外,奔波了一年带回来的现金,交完农业税、提留款、娃儿的学杂费后似乎所剩无几。在家种地的乡亲们除了农药、种子、化肥,一年到头还完全撑不住。
所以,不管是在外拼搏的,还是在家种地的他们都不希望年的到来,甚至害怕过年。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年迟来一天,就多了一份收入,少了一份开支。
到了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还是准备的比较充分,膳后就坐在电视机前等待春晚的上映。那时的春晚含金量高,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晓得是啷个起的,那倒霉的电提前都好好的,春晚一开始就时来时停。大家不像过去那样烤柴火守财,倒是守那巴掌大的黑白电视机就守了一个晚上,结果莫能看上一个完整的节目,这样的春晚与电相 “ 克 " 也就大约十来年左右。
在我们落后山区电是当时唯一的稀罕,不停,方显不出它的地位之高。久而久之,停电在人们的心目中,已习惯成了自然。那时,号称 “ 电老虎 " ,你怨谁都没有用。
向来,我有个不太喜欢说好的习惯,不管是别人的,或者是自己的。在这儿随口说几句题外话,我觉得既是那个时代的真相又是那个时代的年味。
新世纪初,国家的政策发生了历史性的变革,取消了农业税与提留款,城乡一体化的号角开始吹响。城市的飞速发展离不开咱们乡下人,城市与乡村相互依赖。在城里买车买房的乡下人已逐年增加,人类已到了经济增长与智慧创新的高潮期。
交通踊挤造成的站过道,睡过道的矛盾已逐步得到了缓解。坐动车,坐飞机,自驾车出行与回家都由自己选择,年的味道由淡逐渐转向了浓。
三年疫情又把年改变得十分的冷清,不但给出行与回家都带来了巨大的影响,百姓的收入也相应有所减少。还是专家们把年控制的相当好,大人娃儿都在柴火与电视机旁憨憨的坐着,哪儿也不能去。
当下,再不见疫情的踪影。在外面打工的人大部分在兔年腊月十几头就回来了,团年饭开始陆陆续续办了起来。张三请过去,李四请过来………顿顿都是大鱼大肉的,一家比一家办的丰盛。素菜吃的精光,剩下的全是荤菜,看得出来吃的人比办的人还要辛苦些。
人群中,张三手中递出的是大重九,李四发的是大中华。刘老五开的宝马,张小开的是奔驰。赵六娃三十夜放鞭炮红满地,那黄二的烟花更是映红了半边天,一下子把年提升到了新的高度。
人们从过去的缺吃少穿,到现在的大鱼大肉绫罗绸缎。从土墙,方块石,砖木结构再到现在的砖混结构的楼房。从步行,自行车,到摩托车,再到现在的小车。完男嫁女随礼从五角,壹元再涨到眼下的上千甚至过万………百姓的幸福指数在不断上涨。
事实证明,年控制着人类。反过来,人类却又改变了年。这有时候嘛,似乎不是年在为难人类,而是人类的某一部分人在捉弄着你我他。
再举一个例子,兔年腊月二十九那天一打早,我打开水龙头接满了铝合金桶一桶水,那水白的真像银水。我马上关了水龙头录了个视频,六分多钟都没有澄清。这样的现象不只是那天,是常见的。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给自来水厂的服务人员打了个电话说明原因,工作人员莫等我的话说完就回答道; “ 那个白的是压力过大 ” 我也不等对方的话说完,“ 压力大小产生的白我认得出来……… ” 下午开始停自来水了,这一停就是三天。
我笑着对老婆说道: “ 看来老传统还是不能丢,要不是早上抢了一桶银水,这三十初一真还没水吃。”
这也算是给龙年上的第一道莱,是素菜还是荤菜,留给世人去品尝。即或有充分辩解的理由,我却不敢在这儿细嚼它。
“ 正月顾头,腊月顾尾。 ” 兔子的尾巴没有顾上,接着擗龙头又来了一棒。莫说,真还应了老人们的那两句话。
俗话说: “ 家丑不可外扬 ” 我本来就不想在这儿说长道短的。没办法,自来水里也包含着年的元索。
在很多人有关年的文章里都写道: “ 年就这样悄悄的走了……… ” 这句话有过偏于抒情而缺少哲理性。我觉得,年还没有离开,才刚刚开始。年或多或少会给你留下少许的痕迹,也值得三思,更值得回味。
还有很多人在问年是个啥子意思?网上是这样解释的:一、年是吉祥兽,给人类带来四季好运,五谷丰登,二、年是怪兽,专门祸害庄稼,危害百姓,三、年是少年,协助人类除掉怪物夕。
抽象与封建融为了一体,我不敢推翻别人的理论,“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 。关于年的含义,我有不同的见解:三百六十五天的缩写,那就是年。年初你是啷个安排的、年中你啷个度过的、年末你手里有多少收获这才是真正的年。当然,这也许是我的偏见。
有人说:年难过,难过年,年年过年。我倒是觉得没啥,富人富过,贫民贫过。不管你是富人还是贫民,都逃不过三百六十五天的洗刷。过了一年,又长了一岁,过了这一年才算是一年。
兔年,一眨眼就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大家在忙碌中度过,不晓得你品尝的味道是五味杂陈还是平淡无味?
龙年,悄悄的来临。年轻的人们继续奔赴大疆南北去寻觅年的味道,老弱病残者还是坚守着那片土地,山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宁静。有时候,觉得静的可怜。不管你是在外地或在家乡,映入眼帘的是暗淡无光还是色彩斑斓,谁都说不清楚。
面对不同的区域,不同的民族,不同的人群,不同的年龄,感受着不同的年味。你再回过头来一想,年不就是每一个人的面子嘛,味道都在自己的记忆里。
不知昨天苦,哪晓今日甜。活在当下,且行且珍惜。我是这样认为的:攀比者输,谦让者赢。
人生苦短,就怕事事轮回。
二〇二四年正月于升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