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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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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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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印西安

雪印西安

大雪飞舞,一夜间,西安就拓上“长安”印了。

凭窗远眺,厚厚的积雪遮蔽了色彩和喧嚣,跃入眼帘的是朴素的线条。雾凇沆砀,空气通透,天地不染杂尘,黑白素色让心情宁静安然。白的是屋顶,是树冠,是蓬松如白云的雪地。黑的,是房檐,是屋脊,是挺立的灯杆,是塔顶上站立四望的鸟雀。还有一抹红,是点点灯笼,是宫墙门阙,是花园里满树绒白衬映的朵朵梅香。

千年古长安,大雁塔总是亲吻了飘落而至的第一羽雪花吧。这座现高六十四米的佛塔,自公元652年矗立在城南,每迎雪花飞舞,落琼拂塔尖擦身而下,塔基四周就砌起了厚厚的玉盘。盘中的砖塔像一枚端正的印章,蘸一抹曲江水,在芦絮飞舞的大慈恩寺里盖下了工整的唐楷。玄奘法师诵读的经书,是用它拓下录出的吗?大雪中,亲昵着涟漪的曲江池封印了,悄然蒙上了乳色毛玻璃。池周玉树低垂,晶莹剔透,在水岸交融处镂下曲折蜿蜒的深色轮廓。

冻风过处,清冷空阔的云中传来钟声,祥和厚重,悠悠扬扬,荐福寺的雁塔晨钟鸣起来了。雪絮飘扬,小雁塔的幞头提供了寄留的蜗居,塔就装上了骨瓷顶子。塔下的石马,石狮,石人,戴上白白的绒帽,披上白围巾、白坎肩,背覆厚厚的白毯,默默守望着风雪长安城。比起大雁塔的方正,小雁塔竖起了飘逸的印石,它挥下潇洒俊秀的晋行,活泼流畅地记录了荐福寺一千三百余年的枯荣历程。

是去护城河里研墨吗?有城墙挡风,有城壕御寒,有玉雕石栏守望,有两岸堆银砌玉的佑护,河水几要封冻,水面似乎凝稠了。琉璃深处,有红黑鲤鱼影影绰绰,懒懒浮动。城墙望不到尽处的延伸,冷冷的瘦。高墙上,落羽塞实垛口,凹凸黑痕勾勒的晶莹后边散着三五成群的游客,有人手托望远镜长眺,像守城的士兵一样。不经意撞了一团白滚下,在粗糙的墙体上磕碰的银星四溅,碎成玉沫玉屑了。串串灯笼覆了白项圈,悬在象牙镶边的黛色玉墙上耀着闪闪火红。

城门洞里没有了往日的车水马龙,行人少了许多。车辆喷着白气缓缓游走,有骑行者车轮侧滑,像骡马打了绊子,脚一点地,身后留下了歪歪扭扭的车轮印。步履嚓嚓,一行人走进城门,黑氅,棕裘衣,白羽绒服,毳毛长领包在头上,只露出高高的鼻梁,笑声带着异域的风韵,一开口,面前就罩起了白雾,眉毛也挂白了。身披塞外寒光,一路风尘,他们是穿越大漠沿丝绸之路而来吗?身后似乎拖着长长的驼铃声。

白琥珀包裹中的四围城墙若是书案边缘,城里的纵横街道就是一绢白宣上布络的暗格。书案正中,一个直径六十余米的佩环上边,玉镂骨刻的钟楼四平八稳地端坐,像一方精巧的秦篆印石。上下一白中,大街小巷里的楼阁画栋就如盖下的篆体印记,姿态优美,瘦削峭峻,整齐划一。

与钟楼对望,长形的鼓楼就是一块厚实有力的汉隶印章,雄浑、简洁、质朴,在玉树银妆的坊上为吃客记载。雪絮飞扬的天气,是舌尖的节日。汤锅揭开了,滚腾的蒸汽融了屋檐下的冰溜,水珠嘀嗒,不经意砸在寻找美食的人脸上。脖子一缩闪在旁边,抬头望一眼,抹去挂在鼻尖的冰凉,一头钻进热浪中。店里,热腾腾的羊杂上来了,羊血饸络上来了,羊肉汤上来了,牛肉泡馍上来了,就一碟糖蒜、小菜,再来一勺红辣椒,吃客们头上也蒸起了雾气,解开扣子,大快朵颐,酣畅淋漓。

飘扬悠远的历史,弥散厚厚的文化,西安的雪总是与众不同的。听吧,落雪簌簌处,城内大清真寺窗棂里传出的诵经声更显安然。瞧吧,玉树琼枝上,城南大兴善寺深院中的老柏树愈见苍幽。吼吧,浅晶封湖时,城西昆明池汉武帝的水军训练收兵了,船械入库,号子声似在风雪中萦绕回旋。舞吧,骨雕冰砌间,城北未央宫殿堂内的丝竹已歇,袅袅余音弥散在漫天的雪絮中。瞅吧,冰水笼寒中,城东广运潭上唐玄宗主持的漕运船只大赛落下帷幕,喝彩声仿若氤氲在晶舫玉榭间。张开双臂闭眼仰面任雪花抚摸,银装素裹里,皑皑终南山俯瞰着雪天的西安,是“长安”,是一帧素雅的水墨,线条简捷却美不胜收。

一朝西安雪,“长安”醉人间。雪印西安,常来“长安”!

本文发表在《中国旅游报》2025年1月10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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