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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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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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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起那个虫鸣的四季

在我入学之前的那一段学前岁月里,常常是跟在了母亲的身旁,跟着母亲在岭南庭院的日起日落之间舐犊着晨钟暮鼓,也跟着母亲在岭南垌野的田间地头一起砥砺着这烟火下的刀火农耕。

那时候的父亲母亲平日里都很忙,她们去田间的那些日子里,正是我懵懂记事的年纪里。没有了父母的陪护与跟从,空荡荡的岭南院落里,就独剩下了静谧的院落村午与邻里间的鸡犬巷鸣。昏昏的饭余午后,无事可做的我,透着老屋东厢房边上的外窗台,便能看见呼晴的枝头黄莺儿就雀跃在不远处潺潺鸣涧的灌木林间。

我们家庭院前池塘边上的那株风柳絮花儿盛开了,一簌一簌的,纷纷扬扬在了那个风日暖下的春日庭午里。

无趣的我,懒懒地卧躺在了自家庭院前的清草坪上,看着庭院前蔷薇花开,看着稻草堆里母鸡孵蛋,看着远处黄莺鸣涧,看着池塘边上荫柳疏疏 ,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悠悠空灵就响彻在了那个庭午庭院前的桉树林间。

暖暖地午后阳光缓缓地划过了林荫下的一片青草坪地,暖风追逐下的岭南庭院里处处洋溢着阳光青草儿的味道。醺风掠过了院瓦墙头,生满在沙沙的桉树林间,混杂在池蛙的轻轻吟唱里,像是吹起了一曲春日下的清歌。屋檐角边上倒挂着的峭春寒已悄然褪去,和着迷离的二月春早,消失在了春日的无影无踪里。腊树枝头边上挂着的几滴的晶莹小水珠,像是一张风中微微抖动着的捕蝇蛛网,在迎面吹来的微风中颤颤地摇曳着,似是昨夜里吹走的一场轻纱似的梦。

忽然,头顶上空“啾”的一声划破了村落午后的宁静。风中的一双春燕子闪烁着一双金色的翩翩翅膀,冲破了一路晴暖的气流,掠过了灰白色的墙瓦粉黛,从远方的岭岗上飞回来了。“啾”的一声,轻盈地落在了老屋的天井檐头,歪着头打量着这座曾是熟悉的岭南院落。

池塘边上的柳絮儿正纷纷扬扬地随风飘荡着,纷纷扬扬的,像是下着一场春日里漫长的雪。风中的绿头蜻蜓儿在灼灼的春日中振翅飞翔着,在纷飞的柳絮丝中来回穿梭飞行,时而掠飞在贴水的池水面,时而扎入繁枝茂密的桉树林间,仿佛在跳着一支春日下轻盈的舞。远方的起伏岭岗处,燕子一路地低飞着,它们翻飞过连绵起伏着的岭南岭岗,掠飞在一片白水茫茫的田水垌野,穿出了柳絮丝下的无边春帘,栩栩地停飞在了那扇半开着的雕花木窗台上。

下午时分,燕子停驻在了高高的屋檐底下,衔来了一串串的新泥,筑巢在了风日暖下的二月阳春里,仿佛在编织一个关于春天的梦。

初夜时,白天里一起玩耍的小朋友们都回家去了,空荡荡的岭南庭院里,只剩下了我独独地守侯在暮色中等待着父母归来。

灶火塘里的星红火苗在寂冷的初夜中点点地褪去,空落落的灶火房里,独剩下了离离的灯火影灼灼地扑闪在了那年微冷的春夜里。

奶奶收拾完了灶火台边上的活儿后,便停了下来陪护着我,一起守在了春种下的初夜里。

那一年老屋东厢房边的灶火房里,夜色下的窗户边上,灯火影下人影憧憧,俚语絮絮。透着门角边上的那盏烛黄的煤油灯火影,水井屋里的爷爷正闲坐在一旁的灯火影旁独独地舐犊着这深沉下的农耕初夜。

月儿升起来了,高高地悬挂在了老屋的屋檐角边上,淡淡的,像是一轮来自远古里的清寒璞玉。月亮儿悄悄地爬上了远方山头,月光儿片片地挥洒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上,地面上朦朦胧胧的一色,像是宁静的湖面撒上了一层轻纱似的乳。

这时静静的月光底下九叔家的西厢房里传来了阿金阿琼姐妹俩阵阵的童谣絮语。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前一口塘,放个鲤嘛八尺长;鲤嘛背项承灯盏,鲤嘛肚里做学堂;做个学堂四四方,兜张凳子写文章;写黑文章马又走,局黑马来天又光‌‌……”

岭南的庭院外皓月正当空,此时的我却无了睡意。听着耳畔边传来的依稀童谣,仿佛整个村夜都被笼上了一层轻纱似的洁白的梦。

这时,“唧唧”的春夜虫鸣在夜空下的窗台边正悄然地升起。奶奶点起了煤油灯火,趁着皓空的月色,跟着我讲起了那个古老的故事来。

“……在巍峨的千金山麓脚下,那儿有一条浅浅的河流,河流的对面住着一个小小的村落,人们都叫它忘忧村。有人在忘忧村里种养了六十六只绵羊,七十七棵果树,八十八箱绸缎,九十九亩的土地……

她们生活在了一处大大的院子里,院子里有成片成片的绿色田园、一排排精致的小屋子、四季不灭的桂花园、清澈见底的青草池塘,岸边上还有成群成群的鸡鸭牛羊……”

父亲母亲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奶奶的这些睡前故事便成了那个醇古年代里陪护着我的恒古歌谣。

月亮儿不知不觉中爬到了天地中央,把整个的村夜都点燃了起来。父母仍然没有从田垄间归来,看着渐来渐浓的夜色,奶奶焦急得在床头的边上不停地踱来踱去。

夜灯下,一只壁虎从黑暗处突然串了出来,一动不动地蛰伏在昏黄的灯火影下。

我抹了抹惺忪的朦胧睡眼,刚想着伸出手去时,忽然“嗖”的一闪,壁虎便消失在了茫茫的黑暗里。

我转过了头来看了看奶奶,奶奶正转过身子去拨弄着煤油灯火,灼灼的灯火影下,奶奶自言自语地跟我念起了那首古老的歌谣来。

“一轮月,出东山,枕着夜色和关山;树梢顶,屋檐边,有时似钩有时圆;春已到,夜未央,娃在窗边娘在田……”

这时,遥远的天空外繁星点点,星罗棋布着一路泊入了远山的天边,回过了头来时,点点的萤火光正一闪一闪地从我的窗台边上飞过。

突然想起了要看春夜里的月来,于是便爬到了窗台边上。我趴在高高的红木柜台边上看着窗台边外的月亮儿时,天上的月亮儿也正看着我。我便跑到了天井的夜上空,月亮儿也跟着跑了出来,星星点点地嵌满在了天井的夜空上。于是我来到了庭院的夜中央,月亮儿却早早地挂在了高高的夜空上。

我躺睡在了庭院前的青草坪上仰望着苍穹,任凭着轻寒的春夜露水沾湿了我的背脊。夜半时分,庭院的树根下袭来了阵阵清风,于是开始觉察了寒意,便回到了厢房里。

回到了厢房的床头边上坐着时,奶奶便跟我讲起了那个嫦娥奔月的古老故事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天上呀挂着十个太阳,火热的太阳呀照得大家白天里都不敢出门。于是天上来了个叫后羿的英雄,用他的神弓射下九个太阳,从此西王母赐给了他不死的丹药。

后羿有个美丽的妻子叫嫦娥,跟着后羿一同住在了烟火人间。有一天呀他的徒弟蓬蒙心怀不轨,趁着后羿外出时逼迫嫦娥交出西王母的丹药,情急之下,嫦娥吞下了不死丹药,缓缓地飞向了广寒宫。

后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急起直追,追呀追呀,可能他每升高一尺,月亮便跟着飞升一丈,于是呀,后羿便落在了这灯火人间。

嫦娥飞到了月亮上之后,住进了广寒宫里,日日地与她的玉兔为伴,过着孤苦伶仃的独居生活……”

“哪晚上的时侯谁来陪着我们的嫦娥姐姐呢?”我突然想起了母亲,于是便跟着哭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儿悄悄地落下了春夜枝头,这时窗台外的那片漆黑黑的屋后树林边上,角鸮那长长的瘆人哀鸣在黑暗中的角落里声声地传了过来。

很快地,我便来到了梦乡里。梦里头,母亲终于回来了,就守护在我温暖的灯火床头,一边拨弄着那盏离离的烛黄灯火,一边“阿明阿明“地呼唤着我的名字。迷迷糊糊里,母亲便带着我,来到了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里。

梦里头,我醒在了一九八五年的一个春日的午后。岭南的院落里空荡荡的,村子里的大人们仿佛都睡在了村午里。偌大的一个村子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村子里溜达着。

突然之间村子里热闹了起来,朦朦胧胧中,似是看见了爷爷坐在了不远处的水井屋里,正煮着午后清茶,与一旁的六叔公对弈在了清风日朗下的过道连廊里,一脸的风清云淡。蝴蝶儿翩翩跹飞着的疏疏篱落旁,柴门半掩,觅食的鸡群儿追逐在了野花开满的青草地上。

归来的春燕子暖暖地穿飞在风柳絮下的无边春帘里,衔着满屏春的气息。年轻的母亲就坐在春日家门口的门石边上,边纳补着布鞋底,边逗乐着襁褓中的小妹妹,缕缕的午后清风轻拂过了老屋的旧屋门槛。

父亲正睡躺在池塘边处的摇摇椅上,半眠在风柳絮花儿盛开着的池塘边上,享受着这半晌的午后春光。清风掠过了初春的池水面,在阳光普照着的池面上掀起了一路路潋滟的波澜来,圈圈地涌动着远边的岸石。不远处五光十色的春水池面上,划水的一字雏鸭正游弋在窗台边外的柳絮丝下,啄食在了春光旖旎的池水面,披着一身淡绿的鹅黄。

我们正嬉耍在不远处那片清风拂过的桉树林间,摇摇曳曳的午后风筝正追逐在鸟雀呼晴的春日枝头。清风轻拂过的池水岸堤上,风中的落英纷飞在黄蝶儿嬉戏追逐着的乌桕林间,纷纷扬扬着铺满了林荫下的青草地。

奶奶从屋子里出来走进了艳阳高照着的屋前庭院里,把去年留下来的春播种豆装进了旧簸箕里,晾晒在了低矮巷屋的屋瓦面上……

夜半时分,从睡梦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母亲东厢房里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我试着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迷迷糊糊的睡意里,似是看到了母亲灯火昏黄的东厢房窗台边下人影憧憧,一通地窃窃絮语过后,迷迷糊糊里母亲似是来到了我的床头边上,轻轻地叨念着我的名字。我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轻轻“诶”地应了母亲一声,便在母亲那盏烛黄的灯火影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过了五更天,被远处传来的一片片鸡鸣声惊醒,迷迷糊糊中坐立了起来,床头边上不见了母亲,我急得恸哭了起来,奶奶走了过来,一把的把我揽在了怀里。这时,远远地村子口边上,晨色中的黎明里传来了父亲赶牛的一路吆喝。

灶火台上的炊烟正在暮色中升起,灼灼的灶火影闪闪地跳在了微冷的春夜里,一闪一闪地挣扎着逃离出这漆黑的屋夜。缭绕在屋瓦上空的炊烟邂逅了从天而降的无边夜色,重重的火光翻出屋瓦时被包裹在层层的夜色里,夜幕下的炊烟无处可逃,丝丝地钻入了屋瓦的缝隙里,倘佯在屋顶与庭院之间,最终从屋檐的缝隙里逃了出来,散满了庭前屋后。这时的整个庭院,都迷失在了团团烟雾的缭绕里。

天外的星星已不知了去向,厢房外的天空里漆黑的一片,庭院的墙头外,阑珊的鸡鸣一片片地传了过来。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独独地坐在了老屋的门石边上,一脸的落寞。晨午的阳光透过了层层叠叠着的片片云层,光影斑斓地洒落在了岭南的庭院里,庭院外一片的春和景明,布谷鸟“布谷布谷“的嘤嘤鸣啼就悠扬在了鸣涧溪头。

爷爷坐在水井屋的门石边上,边吸汲着烟火,边整理着开春的渔网。奶奶就在一旁的灶火台边上忙活着,深沉地守护着这岁月下的刀火农耕。

夜里头,母亲又回来晚了,我在奶奶的陪护下,枕着一天的星月沉沉地进入了梦乡。梦里头,我又来到了那个温暖的灶火台旁,来到了母亲纳补着的东厢房里,来到了爷爷挥锄着的篱笆墙下,在这里,有父亲母亲辛勤耕耘下的刀火农耕,还有窗台边上的那个虫鸣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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