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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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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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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梅影照千秋

早春二月,状元山的梅花开得正盛。我应好友传贵之邀踏着晨露来到华容县章华镇石伏社区时,山岚尚未散尽。梅花源的主人吴时鸣老人早已候在竹篱门前,他身后那株百年老梅虬枝如铁,枝头缀着点点素白,恰似宣纸上晕开的墨痕。

“这株老梅是黎状元手植梅的后裔。”吴老抚摸着斑驳的树皮,声音里透着虔敬。我们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只见青石小径蜿蜒入林,沿途立着黎淳咏梅诗碑,字迹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最是那句“香魂万片晚风尘”,让满山梅花忽然都有了历史的重量。

穿行梅林,细雪般的花瓣簌簌落在肩头。吴老忽然驻足,指着半山腰一座茅亭:“那里原是黎状元读书处。”亭前石碑上“状元道”三字笔力遒劲,石阶缝里钻出的野梅,倒比园林梅更添几分野趣。

好友刘清抚着碑文感慨道:“天顺元年殿试,天子出题《禹稷躬稼》,黎淳以‘圣人治世,必本于农’破题,字字如梅骨铮铮。”好友殷重在一旁补充道:“这段文字讲述了黎淳在天顺元年殿试中的出色表现。面对皇帝出的题目《禹稷躬稼》,他以‘圣人治世,必本于农’破题,既紧扣题目,又体现了儒家重农思想。他的文字刚劲有力,如梅花般高洁坚韧,最终赢得状元。

转过山坳,忽见十数株古梅环抱石台。吴老说这是按黎淳《梅月双清图》意境布置的景观。石台上陈列着黎淳科举之路的复刻文书:岳州府院试的秀才答卷泛着茶色,殿试策论的朱批仍鲜艳如血。最妙是仿制的状元轿,轿帘绣着“独占鳌头”四字,轿顶悬着铜铃,风过时叮咚作响,恍若五百年前的琼林宴上,新科状元袍袖生风的回响。

午间在梅香阁小憩,吴老的老伴端来梅花糕。瓷盘上的糕点做成五瓣梅形,馅料是腌制的青梅,酸中带甜,恰似创业的滋味。说起垦荒岁月,他卷起裤腿,小腿上蜿蜒的疤痕触目惊心:“那年暴雨冲垮苗圃,抢救梅苗时被碎石划的。”

我们跟着吴老来到后山育苗基地。吴老示范嫁接时,手持银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刃划过野梅枝干的瞬间,淡黄木质上沁出琥珀色的树脂。“这是梅树的眼泪。但等明年春,此处会绽出新梅。”他轻声道,阳光透过塑料大棚洒在万千幼苗上,恍若星河落地。

最震撼的是“状元林”。吴老按科举制度分设四重牌楼:秀才门悬着竹制风铃,举人廊挂着木质楹联,进士墙嵌着青砖雕花,至状元坊已是汉白玉筑就。每过一重,脚下青砖便厚三寸,取“十年寒窗,步步登高”之意。好友殷重在进士墙前驻足良久,砖上“天顺元年”的刻痕里,还嵌着几粒明代的红土。

傍晚时分,山间起雾。我们在黎淳手植梅遗址焚香祭拜时,晚风送来阵阵幽香。石伏山下的黎氏宗祠遗址,残存半截“黎氏家训”碑,字迹漫漶处,竟有野梅根系盘桓其间。吴老说这是“梅读诗书”,众人皆叹造化神奇。

夜色渐浓,梅林间亮起仿古灯笼。状元鼓前围满试穿的游客,有个小女孩戴着过大的状元帽,敲鼓时帽子歪斜,惹得满场欢笑。更妙的是“梅月双清”沉浸剧场,全身投影再现黎淳月下咏梅场景。当虚拟的黎状元挥毫写下“晕影半窗横雪月”时,真实的月光正穿过剧场穹顶的琉璃瓦,在观众席洒下碎银般的光斑。

临别时,吴老赠我们每人一囊“状元梅”种子。纸囊上印着黎淳诗句,在车灯下泛着微光。归途中山路蜿蜒,后视镜里的“梅花源”渐成星火,而那些镌刻在石碑上的咏梅诗,却在脑海中愈发清晰。忽然懂得他常说的那句话:“种梅即是种文脉。”今夜漫山绽放的,何止是梅花,更是穿越五百年的精神气节。

归家后,我将那囊“状元梅”种子递给老伴。巧遇孙女正在客厅画梅花,闻言抬头笑问:“等我的小梅开了,能不能也叫状元梅?”窗外,早春的夜风裹着淡淡梅香,恍惚又是状元山上,那些执着于传承的身影,在时光里站成了另一片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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