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那一抹绚丽的风景

2022年端午节过后，每至夜幕降临，我便如往常一般出门散步。散步的路线基本固定在步行街附近，也习惯在熙熙攘攘的步步高商场前驻足，看看热闹。有一天，我停下脚步，朝东望去，一溜市民小摊贩闯入我的眼帘：卖花的、贴膜的、卖臭豆腐的、做顶糕的、扎小玩意的、售卖小动物的……这般疫情过后市民谋求生活的景象，着实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南县的卖花姑娘小吴，在这一众摊贩中最为亮眼。那是一个周末的傍晚，我散步经过她的花摊，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她看上去二十多岁，身材苗条，穿着时尚。个头不高，留着短发，扎着马尾辫。皮肤白皙，嘴唇小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她时而坐着，目光四处张望，寻觅前来买花的热恋中的青年男女；时而蹲下，专注地用手整理摆在竹筐里的各类花卉；时而又站起身来，声音不大地吆喝一句：“买花不？九元九一朵。”从她那轻柔的叫卖声里，我能感觉到她的些许胆怯与羞涩。

“姑娘，这里没城管吗？”我在一旁观察许久，开口问道。

“现在没有，白天有。好像这几年城管也来得少了。”她回应道。

“每天晚上都卖到几点？能赚多少呢？”我接着问。

“看情况吧，一般大概卖到十点左右，周末时间稍微长一点。运气好的话，能赚几十块，碰上节假日，甚至能赚上百。我在金鹗公园那边开了家花店，白天在那边，晚上就来这儿。”她思索片刻，回答道。

“你这花品种不少吧，都是从哪儿进的货呀？”我满是好奇，继续追。

“品种挺多的，有山茶花、玉兰花、杜鹃花、报春花、百合花、兰花、玫瑰花等等……它们可是远道而来，坐飞机来的呢！”她笑了笑，本不太想告诉我，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

我仔细打听后得知，她的花都是从云南的鲜花批发商那里进的货。岳阳的花商每隔三五天便团购一次，通过飞机带回来。云南盛产鲜花，在当地价格较为便宜，从那儿直接进货，进销差价大，扣除托运等杂费后，仍有盈利空间，一年下来，维持生计不成问题。如今的年轻人就业压力大，开花店本钱需求不大，对场地要求也不高，只要能吃苦，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面前五颜六色的鲜花，分别放在三个大小各异的竹筐里，摆成品字形，在灯光的映照下，格外引人注目。

紧挨着卖花姑娘小吴的，是来自临湘白洋田镇的贴膜小伙子。小伙子姓李，家里有四姊妹，二姐、三姐在临湘，大姐和他在岳阳，老家已无其他亲人，家中大事都由姐姐们拿主意。他今年32岁，平日里独自住在出租屋里，一日三餐基本都是自己动手做，除了早餐，中餐和晚餐都得自己带着。他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背微微有些驼，总是面带笑容，说话不太利落，乍一看，走路和说话显得不太协调，可实际上，他内心机灵，有着一手手机贴膜的好手艺。这手艺是前些年他在深圳跟着大姐夫学的，后来生意不好做，便回到了岳阳。

有一回，我的手机外壳摔坏了，急需修理，趁着散步的机会来到他的摊位前。他的摊位是一辆小型民用三轮车，棚架由车身改装而成，呈长方形封闭式。棚架内外挂满了型号不同、颜色各异的手机贴膜配件，看上去足有几百上千种。

“能帮我看看吗？这能修不？”我问道。

“这个我懂，得换一块保护玻璃板，再贴张膜就行。”他接过手机看了看，回答道。

“那你帮我修一下吧，多少钱？”我试着相信他的话，说道。

“行，20块。”他信心十足地回答。

说着，他一边招呼我坐下，一边拿起配件比划着忙活起来。我坐在一旁，看着他那熟练又麻利的动作，还真有几分专业的样子。

“成家了吗？”我下意思问道。

“娶过一个腿脚有残疾的媳妇，过了几个月就跑了，再也没回来。”他略带伤感地回答。

“为什么呀？”我追问道。

“不清楚。”他露出难为情的神色，回答道。

“那你在这儿摆摊几年了，一年至少能赚多少？”我最后问道。

“摆了两三年了，前两年没赚什么钱，今年好一些，能赚个几万块吧！”他笑着回答。

我心想，这样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有着不错的经济收入来源，为何连腿脚有残疾的媳妇都会嫌弃他呢？这背后想必还有不为人知的缘由吧。真是命运不济啊！

要说比卖花、贴膜生意更红火的，当属华容的周大婶卖的臭豆腐和荆州的王师傅做的顶糕摊。他们的货摊都是人工手推板车，板车的挡板醒目处，用红油漆写着“××老字号”的字样，各自忙着手中的活计，各自吆喝着自家的买卖。

周大婶的板车上生着一炉火，火上放着一口铁锅，锅中一半正炸着臭豆腐，另一半嵌着铁丝网，上面立着刚炸好、可供出售的成品。

臭豆腐是我国一款知名的传统小吃，尤其受长沙人喜爱。它凭借独特的风味和香气，赢得了众多人的青睐。制作臭豆腐的方法主要包含准备豆腐、发酵豆腐、调制卤水、浸泡豆腐、油炸臭豆腐、调配酱汁等六个步骤。而在这摆摊售卖，只需进行最后两个步骤。周大婶的做法是先炸出一些成品备售，快卖完时再接着炸。有人来买，就取若干炸好的成品，调配好酱汁便可出售。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却香，岳阳本地的一些年轻人也对这一口情有独钟。

荆州王师傅的人工手推板车上也不断冒着热气，他的顶糕同样卖得不错。

顶糕是湖北宜昌、恩施、荆门、荆州等地的特色糕类小吃之一。它以大米粉、糯米粉为原料，放入特制的小木格内，加上一点红糖桂花，放在滚水的瓶口，借助那浓郁的蒸汽，只需两三分钟，一块块圆圆的小白糕就做好了。其特点是松软中带着软糯，味道清香甘甜。由于价格实惠、口感香甜，深受人们喜爱。王师傅的操作方式是，有人来买就做一个，没人光顾时，便静静地候着，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这般细工出慢活，加之原材料精良，产品还有补血、补气的功效，自然担得起“老字号”这三个字。

他们这两个摊位挨得很近，生意好在人多，似乎他们深谙“吃堆货、赚人气”的道理。

再往前走几米，便是三田一洞的彭爹扎小玩意和汉川的周大爷售卖小动物的“地盘”了。他们并非每天都来，只有在周末或者长假时，才能瞧见他们的身影。彭爹扎的小玩意是用薄薄的竹片扎成的小蜻蜓、小鸟；汉川周大爷售卖的是小金鱼、小乌龟等小动物。

我琢磨着，他们不常来的原因，不像前面那些中青年，需要维持生计、养家糊口，他们只是在家闲不住，出来找点事做，打发时间罢了。况且，要是运气好，一天还能赚上几包烟钱，何乐而不为呢！

疫情过后，在岳阳，夜幕下临街小摊贩能有这般待遇，实在是幸运。我们应当为岳阳人民政府点赞！倘若没有他们的关怀与支持，也就没有如今夜幕下那一抹绚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