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美不仅仅会展屏

一

它从灰烬里坐起，像早晨的第一声鸟鸣，轻轻抖落夜的黑屑。

你只说“看，它开屏了”，却忘了它曾在火里把骨骼一一掰开，像掰开一枚紧闭的誓言。

二

火，不是刑罚，是它自愿的浴袍。

羽毛在焰心里翻书，一页页烧，一页页新生；

它让疼痛先朗读，然后才让辉煌发声。

那一瞬，红不是颜色，是态度；

热不是温度，是刻度——

丈量一只鸟究竟能飞多高，才配与闪电并肩。

三

展屏？

那只是它把最后一道伤口折成扇形，送给你做短暂的风景。

真正的光，藏在合拢之后——

当尾羽像五指的夜晚收拢，它才听见自己体内有星辰列队，

听见心脏敲鼓，为下一次焚身提前排练。

四

它把死写成序，把生做成注脚；

把“我”翻译成“火”，又把“火”翻译成“无”。

于是，无中有它，它中再无我。

那一身斑斓，不过是它遗落在世间的疑问：

“若不能自焚，何以照见他人？”

五

你惊艳于它的圆舞，我却看见它翅下的阴影——

那阴影里蹲着一只雏凤，羽毛未丰，眼神已老；

它在替未来的自己预习坠落，预习破碎，预习

如何在一片荒芜里种植新的日出。

六

所以，别再只说“展屏”那两秒钟的灿烈。

请说它的黯淡，说它的灰，说它在火炭上赤足行走的坚持；

说它在最黑的那一夜，用喙为自己点亮一盏小小的灯，

灯芯是一根褪色的羽，灯油是余下的命。

七

凤凰的美，

是焚尽之后仍敢承认“我还欠世界一次飞翔”的坦白；

是当所有眼睛闭上，它仍用骨骼敲响天空，

让聋了的云，听见羽毛的回声。

八

于是，我把它的故事折成一只纸飞机，

对准你的胸口轻轻放飞——

别急着喝彩，等它落地，

等灰烬里再长出一颗嫩绿的星，

你会懂：

凤凰的美，

从来不是屏，

是那一颗

甘愿再烧一次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