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勇气方可寄出的情书

序章·无人拆封的黎明

我把你的名字写在信封背面，让邮戳代替心跳。

全城邮筒都倾斜，像不敢承接的祷告。

有勇气才可寄出的情书，第一行必须是告别——

告别那个在你呼吸里溺水的自己。

第一章·纸的越狱

纸，从教科书里叛逃，从考卷上越界。

它偷走实验室的酚酞，只为在遇见你时

变红。

我把它按在胸口，让纤维学会心室的节奏：

扑通——扑通——

像囚徒敲墙，给隔壁的黑暗发暗号。

第二章·墨的隐姓埋名

墨，曾是夜的一部分，被星星告密。

它不肯写出“爱”，只肯写出

“海在夜里补钙，浪在齿间缺钙”。

你把这行字读成撒娇，

我把这行字写成遗嘱——

让海水继承我，未干的冲动。

第三章·邮票的迁徙症

邮票贴着地球旋转，像一枚过期的行星。

它问：要不要把“北京”改寄到“你的睫毛”？

我答：先学会在你眨眼时

紧急迫降。

于是它练习跳伞，

练习把万里长城折叠成0.36克的勇气。

第四章·邮差的失眠症

邮差数了一夜路灯，像数我遗漏的称呼。

他不敢敲门，怕门里走出

另一个我——

那个把信撕成雪片，撒向你滚烫肩头的

胆小鬼。

他把自行车骑成钟摆，

把时间骑成

未送达。

第五章·地址的失重

我写下的地址，是去年你随口说的

“也许以后去南方”。

南方因此下雨，

雨因此长出蕨类，

蕨类因此长出我的指纹——

一路蔓延，

在你掌纹的赤道里，

形成低压，形成台风，

形成

不敢登陆的

吻。

第六章·句号的遗言

每一段末尾，我都画一颗句号，

逼它服毒。

它死前吐出气泡：

“别让故事结束，

让它

骨折，

再长出更歪的

方向。”

我听从尸体建议，把信撕成

十二片

月相。

第七章·月相的连环案

新月是潜台词，上弦月是暗号，

满月是当众处决，下弦月是

松绑的鞋带。

你在我的潮汐里

反复失踪，

像一桩

未立案的

失踪案。

警方唯一线索：

“嫌疑人最后出现，

手持一封

未寄出的

情书。”

第八章·情书的孪生

深夜，信纸突然怀孕，

产下一封更薄的信。

我认出来——

那是我删掉的“我爱你”。

它哭声响亮，像两只铜铃，

摇醒整栋楼的

匿名。

我给它取名“否则”，

用旧报纸包起，

放进

另一个

空白信封。

第九章·空白的口供

空白在审讯室开灯，

照出我藏在纸缝里的

指节印。

警察问：

“你为何不敢写收信人？”

我答：

“怕她回信。”

笔录至此

全体停电，

只剩心脏

在供词上

按下一个

湿答答的

手印。

第十章·回音的绝症

我把信投入山谷，

山谷退回

一座坟。

碑文用我口音刻成：

“此人死于

收信人

未开口的

那一秒。”

坟头长出一株

邮筒形状的

野草，

开紫花，

花蕊是

你当年

借我的

橡皮擦。

第十一章·勇气的封蜡

我终于烧热封蜡，

却把自己的指纹

也融进去。

蜡冷却后，

形成一枚

红色琥珀，

里面困着

一只

拍翅的

“如果”。

我把它对准太阳，

让光线

穿透

“如果”的

胸腔，

投在你墙壁上的

影子，

终于写成

——

“到此一游”。

终章·你拆信于无人处

你拆信时，风刚好拆开你。

信纸空白，只留一行

用勇气压出的

凹痕：

“我把余生寄给你，

邮资是

你抬头时

恰好错过的

那朵云。”

你抬头，云已散成

十二片

月相。

你低头，

信已寄达——

寄达你掌纹的赤道，

寄达我

终于

敢于

活下去的

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