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的“债”

一

雪花静静地飘落，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整个村庄，给冬日增添了几分寂静与寒冷。早上7:30左右，老李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村西头的小卖部门前。雪花纷飞中，他显得格外单薄，但步伐却异常坚定。

“老规矩吗？”小卖部的老板娘一见老李进门，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她的笑容温暖如春，仿佛能驱散这冬日的严寒。

“嗯嗯，一毛钱酒，五分钱的花生米。”老李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点了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老李站在柜台前，身裹的棉衣，试图抵挡冬日的严寒，然而，寒风似乎总能找到突破口，从裤脚的缝隙中悄无声息地侵入，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凉意。这风，带着冬日的凛冽，轻轻掠过老李的皮肤，让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衣襟，转头望向门外那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心中泛起层层对寒冷深刻感受的涟漪。

这寒风，似乎要穿透一切，直抵心底。这雪景，让他想起了儿时的欢乐时光，也让他感受到了岁月的匆匆流逝。在这片宁静的乡村，每一缕凉风都承载着故事，每一片雪花都记录着时光。

老板娘麻利地为他打来酒，又抓了一把花生米放在柜台的包装纸上。老李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那辛辣的液体瞬间温暖了他的身体。他再捏起几颗花生米，细细咀嚼着，仿佛在品味着生活的酸甜苦辣。

老李是地道的农民，出生在苏北的一个小山村。他的一生都在与土地打交道，辛勤耕耘，只为能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如今，老李已经快70岁了，岁月在他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皱纹，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而有力。

每天按时到小卖部喝点酒，已经成了老李雷打不动的习惯。老伴在二十年前因病去世，留下他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拉扯着三个孩子。如今，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但他们的生活并不轻松。

老李看着孩子们为了生活奔波劳碌，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成为他们的负担。于是，他选择了出去捡拾废品来维持生计。这一干就是十多个年头。

一杯酒下肚，老李精神了许多。他站起身来，与老板娘告别，踏上了回家的路。到家后，他弹落三轮车上的雪花，开始了一天的劳作。他骑着三轮车穿梭在村庄的小巷里，挨家挨户地收集废品。

二

近来，老李总感到力不从心，岁月不饶人，近七旬之年的他，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他深知，人生无常，有些事情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于是决定与子女好好聊聊。

一个星期前的一个傍晚，老李将兄妹三人聚齐在堂屋。他缓缓开口：“孩子们，今天叫你们来，是想说说一件压在我心头多年的事。早些年，为了拉扯你们长大成人，我向你大舅刘峰借了三万块钱。如今我年事已高，这钱得有个着落。你们看看，能不能帮我还上，这也算是我临终前的一个心愿。”

话音刚落，屋内一片沉寂。老大眉头紧锁，叹道：“大大（父亲），我在城里打拼，车贷房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手头实在紧啊。”老二接着话茬，一脸愁容：“我有这么多孩子要养，就靠那二亩薄田，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钱呢？”

小女儿低头不语，片刻后轻声叹息：“大大，我是嫁出去的女儿，按老话说，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娘家人若是知道我还帮衬着娘家还债，怕是要怪罪的。”

老李听着子女们的诉苦与推辞，心中五味杂陈。望着眼前这三个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心里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了一样，疼痛难忍。

夜深了，万籁俱寂，老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兄妹三人对还钱的态度，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悲凉。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亲情变得如此淡薄。但无论他怎么想，也找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窗外，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老李的床前，仿佛在默默陪伴着这位孤独的老人。而老李的心，却像被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看不清前方的路，也找不到出路。

次日凌晨，老李来到刘峰家，将家中的情况如实相告。“前两天我听广播说南方发生了水灾，你陪我去趟县民政局吧！”刘峰明白了姐夫的心思，爽快地答应了。

三

此时，天空的雪越下越大，老李蹬着三轮车在雪地里艰难地前行。他转了十多个村庄，车上废品堆得满满的。虽然身体疲惫不堪，但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满足和喜悦。

雪花纷飞，夜色已深，寒风如刀割般刺骨。早上的酒劲早已荡然无存，那十几颗花生米的能量也已消耗殆尽。老李感到浑身乏力，额头冒汗，但老李依旧骑着他那满载废品的破旧三轮车，在银装素裹的小路上蹒跚前行。

这条通往家的路，平日里就崎岖不平，如今更是被冰雪覆盖，滑不溜手。老李的小心翼翼并未能阻止意外的发生。

突然间，车轮失去了抓地力，整个车身开始不受控制地侧滑。老李心中一紧，本能地想要稳住车辆，但一切已经太迟。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三轮车侧翻，老李连同车上的废品一起被甩入了路边的深沟里。

疼痛瞬间席卷全身，老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发现力不从心。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提醒着他这并非梦境。

三轮车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周围是散落一地的废品，他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意识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奔驰在无人的旷野中，满天飞雪，又似在冰水中挣扎……

四

早上八点多，小卖部的老板娘见老李还没来喝酒，心里有些奇怪。天气这么冷还下着大雪，老李一个人在家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心里嘀咕着，便让当家的去老李家瞧瞧。

不一会儿，当家的回来了，说老李和三轮车都不在家。老板娘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慌了神，她赶紧让当家的叫上村里几个年轻人去村外找找。

村民们踏着厚厚的雪在村外寻找着老李。在一公里外的路边他们发现了老李的三轮车，上面已被一层厚厚的雪覆盖着。大家预感到大事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抬车救人。然而当他们把老李从车下救出来时，他已经全身冻僵，静静地蜷缩在那里，成了一个冰人。

丧事办完后第三天一大早，大舅刘峰就来到了老李家。他把兄妹三人叫在一起，随即拿出四个信封一一交给他们。“这是你们大大留给你们的。”刘峰的声音低沉而严肃，“这是你们近几年给你们大大的过节钱，他一直没舍得花，都留给了你们。”

兄妹三人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钞票。他们的眼眶顿时湿润了。他们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把自己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留给他们。

“这一封里面是民政局的收据，三万块钱捐往灾区的收据！”刘峰继续说道，“你们大大的本意是谁去找我就把三万块钱给谁，可你们没一个人过来找我。”

兄妹三人听着大舅刘峰的话，呆立在那里，无言以对。此时，窗外的雪花又开始静静地飘落着，仿佛在为老李的离去而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