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莅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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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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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树下

院里一直种着一株梨树。

打我出生起,它便在那里,仿佛与院落一同生长。听家里大人讲,最初种下的本是三株梨树,花开时节,满院皆是清冽的梨香,三株树便也是不同的品种,不同品种的花云交织,可谓是极盛的光景。

可惜,其中两株终究未能留下,被折了去,唯余下我窗前这一株青梨。

我倒是未曾得过那三树并放、香雪堆云的盛况了,却也未曾过多怅惘。不必费力去想象那消逝的画面,因为还有这一株青梨,年年岁岁,依旧为我开满枝头的洁白,将这一隅天地染成芬芳。我不敢妄言这是命运的安排,但心底确凿地认定,能有这一树相伴,是桩难得的幸事。

我不知它是何时扎根于此,大抵算上来比我年龄大上不少。自我记事起,它便已是这般高度,时至今日,它仍是这样高的。春寒料峭时,嫩芽便萌动了,一片新绿、继而连成一片片新绿,铺满枝桠,这个时候总是可爱,它便是人间四月天的缩影。待到暮春将尽,沉静了许久的花苞这才缓缓舒展,绽出满树繁花。新生的绿叶衬着簇簇雪白,又是一片、一片、层层叠叠。然而这花朵确实极娇嫩的,一阵清风掠过,花瓣从树上荡漾着飘下,肆意飞扬。我总爱俯身,轻轻捻起飘落的花瓣,小心夹进书页深处,压平、藏好。待到深秋翻书,花瓣早已不再那般洁白,那被岁月压得扁平的褐色花瓣便会悄然现身,虽失去了鲜活,却沉淀出一种如古旧宣纸般的淡雅韵味,轻触着,心头便漾开一圈涟漪。

最怕的是花期正盛时,猝不及防一场急雨。待得雨收云散,满院已是落英缤纷,一层细碎的白,密匝匝铺满了青砖。不过如果这时,只静待夜幕低垂来,等一轮明月升起,这明月需得是皎洁的,这样才不枉费了这满地花瓣,清辉如水般倾泻而下,笼罩着这被梨花覆盖的院落。月光下的碎白泛着幽微的光,朦胧、空灵,美得近乎失真,恍然间竟不知是梦是真。

夏日裹着灼人的热浪滚滚而来。枝头早已挂上了青涩的果,在骄阳下沉默地长。但这个时候确也离食用的时节还远,它们便只管在窗外,随着热风轻轻晃荡着。枝叶偶尔被风推着,与窗棂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伏案时,我常望着窗外那日渐饱满的青梨出神,日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地面、在书页上投下摇曳的光斑。有时竟痴想,若这梨枝能探入窗棂,将枝叶伸进房间,满房绿叶晃动。

待凛冬降临,梨树褪尽繁华的叶,落完了枝头的果,只余下遒劲的枝干,在寒风中勾勒出苍劲的线条。逢一场大雪,那景象便真如岑参笔下“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意境了。积雪温柔地覆盖着每一条枝丫,虽不及春日里鲜活花朵的绚烂,却自有一种洗尽铅华、素裹银装的沉静之美。那清冷的况味,别是一番悠远的滋味,便悄然落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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