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刘希夷的《代白头吟》一诗传唱了千年。也确实是这样,当人们一年一年由青春少年变至耄耋,花儿却是年年依旧,相似模样地次第开放着。还有这河里的冰,寒冬即来,则冰河似明镜,冰花如雕琢,岂不和花儿雷同?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边塞诗人陆游六十八岁时写下的这首旷达之诗,让我积久畅吟,千年一叹,真乃冰河如梦。昨日是牛年的大寒节气,傍晚时分,我路过一条河上的小桥,站在桥上张望,整个河面结满了冰花,夏日葱翠的芦苇变得枯黄,河畔的老柳,在寒风中摇曳着稀疏的柳枝,枝头上还有一只乌鸦,在发出凄厉的长鸣。在这严寒的环境里,好像说出来的话也会冻僵,冷风瑟瑟中让我禁语了,冻不自禁的极目远眺,河的西南方向有一座山,傍晚时分的太阳已经站上了山巅,晚霞正披彩戴红,与日同辉,好像是与这严寒的白天挥手告别。
衔远山,观冰河,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岁月,眨眼睛,已近一个甲子的岁月,幼时的景象历历在目:穿着没有后跟的鞋子,下衣是一件肥粗的棉裤,上衣是一件没有内衣的棉袄,这就是幼时过冬的全副武装。每当岁岁年年大寒节气来临的时候,小河里便长满了厚厚的冰,年少的我们都会自制一个陀螺,一条鞭子,成群结队的在冰面上尽情地抽打着陀螺,比着谁的陀螺转的时间最长,要是偶尔为“赛事”发生了争执,还会在河冰上发生战事,结果会是人仰马翻,四仰八叉的擦倒在冰上,要是冰儿结得薄,还会掉在水里,湿了衣服,怕回家挨打,要么向阳的地方晒晒,要么找些干草点上火烘烘。顽劣的童年,就这样懵懵懂懂的度过了。
俗语说:“小寒大寒紧挨着过年。”大寒,顾名思义,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在过去那物资匮乏的年代,什么也缺的很,坡里的草都拾的干干净净,冬天的房屋,本身就四面透风,家里盛水的水瓮都结冰,要是来一场拦门大雪,漫天山野白雪皑皑,真的坚壁清野了。雪过天晴,屋上的雪水会在低矮的屋檐下结成一排晶莹剔透的冰锥,像牙牙一样围着屋檐一圈,我们这些野孩子会拿着石子对着冰锥投掷,或者是拿着弹弓瞄准,或者是拿了长杆子拨打,打下来的冰锥就是天然的老冰棍,咬在嘴里嘎嘣嘎嘣的响,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童年的时光充满了野趣。
“今日扁舟钓烟水,当时重铠渡冰河。”陆游一生戍边,写下许多与冰雪有关的诗句,今天我站在桥上,想起了夏日的垂钓者,又看了现在这泛白的冰花,不由得想起了陆老夫子这句诗。风渐渐大起来,再看看我现在的过冬全副武装是:厚厚的棉鞋,一身保暖内衣和鸭绒袄,与儿时的缺衣少食相比,的确要高档数倍,在办公室里、在家里,都有热电厂统一供给的暖气,但还是觉得不如小的时候暖和,难道是年少时天冷得差吗?不是;还是衣服比现在好?也不是;还是真得和老人们说的那样,身上穿着“火龙丹”吗?当然也不是。其实“火龙丹”只是民间的一种传说,是没有的,这就像阿凡提在严寒的冬季,赤身裸体不停的运动还大汗淋漓是一个道理。人们现在之所以还在喊冷,就像疑惑阿凡提的国王是同等身份和处境,盖三层被子还是依旧会冷的。
天渐渐的黑了起来,已经是薄暮时分,北风吹得芦草瑟瑟,吹得柳梢呜咽。老鸹也不知何时回家了,日已经落下了西山,霞光越发的暗淡,还是作一首诗送给这寒冷的冰花吧:
大寒节气观河冰,
寒来暑往冰如镜。
远山无黛苍黄色,
形同叟人暮岁中。
严寒冰刀镌人面,
皱深如壑已几层。
希夷之诗已千年,
耄耋方知诗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