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读著名作家李存葆先生的作品,是从他的小说《高山下的花环》开始的。时至今日,我还对军人梁三喜、赵蒙生、雷军长、小北京、靳开来等人物的形象念念不忘。之后又品读了他的《山中,那十九座坟茔》,更是让我钦佩先生的胆识和笔力(这两部小说分别获得全国第二、三界优秀中篇小说奖,且均被列为榜首);再后来,先生笔锋一转,又写起了长篇报告文学,其中《大王魂》和《沂蒙九章》甫一出版,就引起了广大读者的强烈反响,并获得全国报告文学奖;当然,令我最兴奋的还是在2002年,先生的散文集《大河遗梦》从众多的散文作品中脱颖而出,斩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在通读这部由28篇散文组成的获奖作品集后,更是让我深感惊诧,惊诧于先生对小说、报告文学和散文这三种文学题材游刃有余的驾驭能力,这在文学圈内是不多见的。
时光荏苒,星转斗移。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已有四十多年,我已经成为李先生文学作品拥趸级别的粉丝,一直都在关注着他的文学创作动态。这期间,中国作家协会开通了“中国作家网”官方网站,我便经常在“中国作家网”上零零散散的发些文章,所以就不自然地关注和浏览这个网站。在这个网站上,我又阅读到了先生的《“花环”下的风骨》(2016.2.18)、《我眼中的老龙湾》(2016.7.4)、《大河遗梦》(2020.7.9)和《李存葆和高山下的花环》(2022.8.8)等文学作品的电子版,使阅读渠道也更加的便捷多样化。
甲辰龙年腊月,我收到了李存葆先生亲笔签名赠书的散文集《祖槐》一书。这部本散文集共收录了李存葆先生的散文18篇。在品读速读美文后,让我们一起分享阅读带来的愉悦体验。
一、大开大合大散文
在大多数读者心中,一直认为散文和诗歌都是字数很少的短文,前几年,我发现,诗坛把诗歌写长了。像《诗刊》主编李少君先生写过长诗《闯海歌》,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先生写过长诗《饺子歌》,吉狄马加先生写过长诗《裂开的星球》,特别是张炜先生的诗歌《铁与绸》还16章两万多字呢。时至今日,又读到了先生的散文集《祖槐》,才知道大散文的篇幅到底有多长,像《渐行渐远的滋味》四万七千多字、《东方之神》四万两千字多字、《沂蒙匪事》和《呼伦贝尔记忆》也都三万多字,这些散文的篇幅都具有中篇小说的字数。这么长的散文,读者们应该和我一样大开眼界吧。在《祖槐》这十八篇散文中,最短的是《梦幻仇池山》和《上苍的艺术》,还都两三千字呢。仅仅十八篇散文,字数就有四十多万字,如此说来,还真是“长长联合”的散文集呀!可以这样说,这些文学大家的长诗和长散文,正在引领着文学界,形成了长诗长散文的写作新动态。
作为非虚构性文学的散文,纯粹是“感性”文章,没有虚构的成分,这种非虚构的写作,相对于虚构题材的文学创作,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就限制了文章的发散性思维,注定会有它自身的局限性,因此,这类长篇散文,只从单一的抒发感情和写景状物是很难做到的。从李先生的这部散文集特点来看,有夹叙夹议、有历史求证、有古籍考证、有神话传说等等,是一种多视角多维度的整合创作,因此,大散文的写作难度也是显而易见的。
其实,在十多年前,我就在脑海中思考着一个“管孔之见”的问题,未必成熟,和读者一起商榷,那就是文学体裁的界限问题,比如,诗和散文原本不搭界,但是,后来作家们创作出现了散文诗,而且韵味十足,朗朗上口,给散文加上了诗词的特质。还有,因为小说作为话本出现的比较晚,应该没有和他们争地盘的了,但是,我发现,作为使用第一人称“我”创作的短篇小说,就有和散文交跮的存在,特别是鲁迅先生,在借鉴外国文学创作短篇小说经验的基础上,开始使用第一人称创作的短篇小说,其中《彷徨》和《呐喊》两部小说集中,使用第一人称的就有12篇。还有莫言先生的小说,如《红高粱》、《丰乳肥臀》、《蛙》等作品,也常常使用第一人称,都收到了意想不到的艺术效果。再有,近年来,有些作家又“与时俱进”了,随着短剧短视频的兴起,也创作出了比小小说还短的绝句小说,这种小说要求字数在三百字以内,把小说和诗歌进行嫁接,诗歌小说就像它的一对翅膀,尾字带着韵脚,文章篇幅短小精悍,让读者们得到另一种感受和体验。同样,李先生的作品也有这类实践,散文当做小说写(较为突出的有《沂蒙匪事》)、散文当做报告文学写(较突出的有《我为捕虎者说》),一写就是洋洋洒洒的几万字,让读者读起来还真觉得的很过瘾。
二、自然、人类与环保
散文之要,贵在真实、贵在真情。正如《文心雕龙》所述,“谈欢则字与笑并,论戚则声共泣偕。”读先生文章,侠骨柔情、斗胆直陈、直抒胸臆,有着《高山下的花环》中雷军长“他奶奶的”粗犷骂人风骨,敢于直面现实而不回避矛盾,对人类生存的空间和生活的环境流露出“居安思危”的焦虑和不安,直至发出灵魂的拷问,就像鲁迅先生那样,发出震耳发聩的呐喊。譬如《鲸殇》一文所述,自17世纪开启了捕鲸悲剧的序幕开始,人类为了一己私利,为了饱腹口欲,对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进行了令人发指的捕杀。先生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发出了泣血的感喟:“人类能造出轩敞宽展的航空母舰,却断不可能造出地球有史以来的最大生命——鲸。”《大河遗梦》一文中,先生面对有着三百万年河龄的母亲河黄河断流的现象,让他发出了如泣如诉的排比五连问:黄河,这就是“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的黄河吗?黄河,这就是......。黄河,这就是......。黄河,这就是......。黄河,这就是......。是呀,自从1972年开始断流以来,断流的时间竟然越来越长,1996年的断流竟然达到128天,长此以往,据专家推测,黄河有成为内陆河的可能。试想,中华民族面对着没了乳汁的母亲河,我们的子孙就成了没有奶水的孩子,怎么能不让先生焦急万分。在《祖槐》一文中,先生也大篇幅的表达了对使用剧毒农药引发的食物链断层,让喜鹊、乌鸦和鹳鸟没有了食物而灭绝的担忧,于是,先生写到:“生态恶化是整个人类面对的极为严峻的头号课题”。《绿色的天书》一文中,作家是这样说的:“人类的悲哀在于,在应该珍惜的年代里不懂得珍惜,而在懂得珍惜的时候,却失去了珍惜的机会。”是的,“绿色的天书”悄悄地从我们身边消失了,飘去了。这是多么的令人惋惜,对于不珍惜环境的人类来说,等待的只有上苍报复。《静土上的狼毒花》则向读者传递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作为世上最向往之地的人间天堂香格里拉,竟然有狼毒花在肆虐生长,这种自然生态系统的晴雨表正向世人昭示,人类对自然生态的破坏已经接近极限,我们向往的天堂迪庆竟然千疮百孔、满目疮痍,这是一件多么痛心的事情!同时,先生也发出呼喊:如果我们再蹈“不慎其前,而悔其后”的覆辙,那么,在不久的将来,即使世俗的香格里拉,也会像希尔顿所担忧的那样,这将消失在东方的地平线上。《最后的野象谷》一文写的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大象家族,作为人类精神的吉祥物,“象”和水中最大的哺乳动物“鲸”一样,都难逃世界上“万物灵长”人类的掠杀,也最终难逃濒临灭绝的厄运,现在,即使西双版纳的野象谷,大象的数量也不过三百多头而已,让澜沧江这个有着“百万大象之江”的称号已经名不副实了。相比而言,文中所写,大象对“出卖”它们的村干部实施报复这一行动,是一种有形的直接的看得见的报复,而自然环境的变化却是间接的,是慢慢地被人们忽视的“温水煮青蛙”,是对人类致命性的报复。先生一语道破,“环境对人类来说,是生产力的一部分。”如是,我们应当珍惜地球上动植物的存在,与之和谐共处,否则,会和先生所言,“多种动植物像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一个倒下、一个个地灭绝,而不可挽回地塌陷了人类生存的根基。”这是智者发出的声音,更是仁者的呐喊:“救救地球吧!”
三、历史、考证与发现
李先生的散文艺术特点是语言精练、言简意赅、不多用一字,而且叙事铺陈场面宏大,把历史的铺叙和古籍的考证融合在一起。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往往正史的记载有着较多的局限性,所以对有些历史事件总是存在着诸多的谜团,这些谜团有待于后来人去挖掘去考证,去鉴别真伪去拨开迷雾。虽然李先生是文学家,但对待一些有争议的学术问题,他一直是秉于事实、基于考证,发表自己的真实看法。作为一位山东省日照市五莲县人,他在文章中没有生拉硬拽的把有学术异议的姜子牙故乡说成日照、没有把《金瓶梅》的作者兰陵笑笑生说成五莲人,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文人操守。从《祖槐》散文集中的这十八篇散文来看,他对一些模糊不清的历史事件进行了大量的文献考证,作为山东人的他,却对山西省的人文研究情有独钟,像《祖槐》、《飘逝的绝唱》和《东方之神》这三篇长散文,就有近十万字的文字篇幅是考证山西的,这样凸显了先生的“山西情结”
《祖槐》一文中的大槐树和老鸹窝,是我们山东人妇孺皆知且耳熟能详的,作为山西省临汾市的洪洞县,从文章中可以看出,先生是做足了功课的,他曾托友人寻来《洪洞县志》,对老鸹窝的名字和“丁村人”遗址进行了大量的考证和实地考察,最终他确定“老鸹窝”应为“老鹳窝”,这是一个比较新颖的提法,也是一个非常令人信服的提法。对丁村人“铲形齿”和我们先祖伏羲女娲,以及“三皇五帝”的传说,先生结合洪洞县卦底村和当地的百姓习俗,进行了详尽的论证,提出了自己精到的见解。还有,舜帝的有争议的躬耕之地历山就有二十一处之多,他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最终考证认为,舜帝耕躬的历山,应该是山西省洪洞县的历山,而非山东省济南市的历山。对山西洪洞县大槐树移民的真正原因,先生通过《明史》、《民太祖实录》和《朱元璋传》等很多史料进行了多方论证,得出迁徙的真正原因是由于常年战乱、自然灾害而形成的人口大流动,并非胡大海讨饭受辱的传说所致。还从否定了汉族特征“脚小趾甲复形”是由移民形成的这一传说,而是由于遗传原因造成的这一科学论断。
《飘逝的绝唱》一文的话题是围绕王实甫的《西厢记》展开的,作为王实甫的家乡山西永济市(现在叫蒲州市),先生浮想联翩,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像蒲州铁牛、鹳雀楼、裴柏宰相村、普救寺等等,这些人文名胜为张君瑞、崔鸳鸯和郑夫人等戏剧人物的出场做好了铺垫,并为山西省这个人文重地增添了浓彩重抹的一笔。在这篇文章里,先生从历史文献的角度,多方位考察了《西厢记》的成书的历史过程,钩沉了张生和崔鸳鸯在普救寺的爱情故事。在这篇文章里,先生依旧以一个思考者身份,向世人发出“何处才是人性解放的底线”这一灵魂拷问!是的,中国的梁山伯祝英台和英国的罗密欧朱丽叶,这些纯粹式爱情主义者,会不会对当今某些只有肉体而没有灵魂的性爱主义者,感到惶恐、感到羞耻呢?
《东方之神》一文是围绕武圣美髯关公展开的。故事地依旧是在山西。先生依据西晋陈寿的《三国志》、《关羽传》和《三国演义》等史料书籍,对关公的族谱,生平以及身世进行了大量考证,提出了一些相对有价值的见解,不过李先生也认为,关汉卿、罗贯中作为关羽的山西同乡,会或多或少的对关公掺杂一些对同乡的演绎、会多一些赞誉之词,这也在所难免的。除此之外,先生还详细的考证了自唐代以来,关羽在世界各地步步“封神”的历史过程。《东方之神》一文,有洋洋洒洒四万两千多字,已难以用散文的体裁来进行界定,李先生坦言,是怀着敬畏的心情写完了这篇大散文,我觉得将本文定性为考证类学术散文实不为过。总之,本文通过对关公的封神向我们传递出新时代“仁、义、礼、智、信”的民粹价值观,也为重塑国民的道德体系提供了一己之力。但愿,我们不枉先生之心愿,在法律体系之外,让我们一起尊崇、一起赓续中华道德之血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除了写山西的这几篇长文之外,还有一篇是《呼伦贝尔记忆》。这部大散文,俨俨一部鲜卑族的正史,先生在《魏书》中寻寻觅觅,探寻着“石室”和“祝文”的下落,他终于找到了,找到了一个名字叫“嘎仙洞”的地方、找到了形如拳大的祝文、找到了我们字帖魏碑的真迹,考证着北魏拓跋十二帝、一百四十八年的鲜卑统治史。这个开启中国民族融合史的草原民族,让我们记住了北魏、记住了拓跋鲜卑、记住了拓跋焘,并为我们留下了摩崖石刻、石窟和造像。当李先生游走在呼伦贝尔大草原上,回忆着统治过华夏大地的鲜卑族、蒙古族和满族,浮想着这些策马扬鞭驰骋于草原的游牧民族,仰视着辽阔大草原上翱翔的雄鹰、远眺着一簇簇洁白如云的羊群,不仅文思涌动、感慨万千,高呼“要守住中华文化之根”!
四、家乡情结
人们常说,科学无国界,咱姑且不做争论,但是文化人的家乡情结却是浓浓存在的。他们常常把家乡的山、水、草、木书写在文章里,把梦里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写在文章里。李先生也是如此,他在《祖槐》一文中提及自己儿时的往事:“我乃山东五莲人氏”,当提及儿时的往事时,便回忆起祖母教唱的歌谣:“问咱老家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祖先故居叫什么,大槐树下老鸹窝。”是的,奶奶的歌谣是我们大部分山东人祖祖辈辈的共同记忆。先生不论走到哪了,都不自觉地忆及儿时、忆及家乡和亲人,这就是家乡情结吧。先生虽然位及将军,仍旧不忘少时“生活的滋味”。在《渐行渐远的滋味》一文里,他想起了家乡的煎饼、饼子和馒头,还对煎饼的制作过程写得具体而详细。先生还提及“老面馒头”,作为读者,忆及少时自然是些垂涎三尺,刚刚出锅的热馒头就着辣菜疙瘩,留下的全是满满地回忆,在这个缺吃少穿的年代,能吃上白面馒头的人应该是“位及人臣”的存在。还有,那春天里的头刀韭菜和香椿芽炒鸡蛋、黄剪子鱼卷煎饼,都是烙在脑海里的记忆,我曾经在文章里调侃过,这等的美食要比老师教几遍的生字还记得牢。但是,这些记忆也和先生一样,也和朱元璋讨饭吃到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一样、也和《芋老人传》里的书生吃到的芋头一样,此“美食”已非彼“美食”也,当然我这里要说的不是地位的变化,而是化肥、农药、激素、水质污染、加上现在的大棚反季节种植养殖技术,让食材在本质上发生的变化,环境污染已经改变和摧毁了人类的味蕾记忆,徒剩大脑的无尽回忆了。先生在本文中还悉数列举了大米、小米、粽子、月饼、年糕、海鱼和日照绿茶,他无不在处于满满的回忆,之中,无不在担忧环境污染、化肥、农药带来的严重危害,无不在期待往昔“美食”口感的回归。
五、家国情怀
作为散文这种大众化文体,我常常把之比喻为文学体裁里的“大白开”,平淡无色无味但是最解渴最滋润人,散文亦如是。这正如《文心雕龙》所写:“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是的,散文就是“夫心生而言立”的文体。先生虽非居庙堂之高,虽非出江湖之远,但是作为一个文学家,从其文章中可以看出,是尤重家国情怀的。其文学作品,一直具有很强的批判性,从最初的《高山下的花环》里的雷军长,到《山中,那十九座坟茔》中的郭金泰、彭树奎、孙大壮,这些塑造的人物无一不性格鲜明,敢言时代污垢。这也诚如巴尔扎克所说:"教育他的时代,是每一个作家应当向自己提出的任务。"李先生面对自己所处的时代,提出了自己的文学任务,他以对历史负责、对人民负责的文学家的勇气,深刻地剖析当时历史悲剧的根源。这是一个清醒者的“哨音”,无疑会对我们的当代社会发出非常深刻的警觉和启示。由是而思,现在青少年的体质随着活动量减少而下降、眼睛视力随着电子产品的普及而降低、血性冒险精神随着“伪娘”文化的蔓延而萎缩,吃苦耐劳精神随着“躺平”的盛行和家长的过度保护而殆尽......。青少年是祖国的未来,是民族的希望,这一切应该引起社会的高度重视。
在古代,文化人的家国情怀往往是高大上的,正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也就是这种高大上的修身齐家治国之理想,让读书人头悬梁锥刺股,皓首穷经,去追求功名,去搭建功成名就的舞台,自然会有屈原、魏征、文天祥、于谦、谭嗣同等人在民族危难之时舍生忘死,用生命来唤醒来摇醒那些“叫不醒民众”、来打醒那些“心存祸根的人”。在散文集《祖槐》中,有好些篇章表现出这种强烈的家国情怀,譬如第一篇《为捕虎者说》描写了一个名叫何广位的当代武松,据先生文章描述:他对豺狼虎豹毫不胆怯,一生擒得七只老虎、九头野牛、二百六十余只豹子、八百余头野猪、千余只饿狼......。就是这样一位“力的公平竞争者”(李存葆先生语),面对道貌岸然的人,却是成为“甘拜下风、无计可施的力弱之人”,当自己的利益得到了各级部门的层层盘剥,甚至连法院都解决不了时,这位“力的公平竞争者”只得发出了“能与虎斗,莫与人斗,有些人心比狼狠”的喟然长叹!真是剑指人性,震耳发聩呀!在第五篇《沂蒙匪事》里,则让我们看到了沂蒙革命老区鲜为人知的另一面,简直就是一部匪夷所思的“沂蒙匪史”,先生都写出了具体的村庄真实的名字,这里自然也少不了作恶多端的刘黑七,他们这些土匪杀人越货,抢劫民女,无恶不作。锱铢必较,与沂蒙红嫂们纳军鞋、送军粮、倾囊相助支前的光辉形象简直是天壤之别,读着读着,竟然让读者毛骨悚然,匪徒们做的恶事简直是罄竹难书。先生在《沂蒙匪事》赘语里是这样写的,“我的用意在于,通过几杆土匪、几桩匪祸、几个近代匪首,去剖析滋生土匪的社会因子。”本文最后说道,“人类将一切飞禽走兽驯服之后,已经到了正视自身弱点的时候了。”而在《国虫》一文中,则呈现给读者的是另一片天地,先生把蟋蟀几千年的“成才经历”一字铺叙,直到荣升为“国虫”的光辉历史,读起来确实非常新鲜。山东的宁津、宁阳把蟋蟀虫升格成了“虫文化”,还成了旅游产业,更搞笑的的是,虫儿为了斗技夺魁,也像运动员一样,竟然还吸食兴奋剂海洛因,且随着斗虫成为一种职业和产业,让人类使身不过指甲的蟋蟀身价倍增,成为赌博的道具,竟然每只虫的价格炒过万元,但先生话锋一转,遗憾的是随着环境的恶劣,已经无虫可赌的事实。是的,我作为一个曾经的企业环保管理者,又何尝不知“环境污染猛于虎”也。
李先生的散文,以关乎国事为多,以智者的心态为社会呐喊。在《渐行渐远的滋味》一文中,谈到了味道与世道,写到了三聚氰胺毒奶粉事件:他从自己的孙子檀檀写起,为孙子能食用到安全的奶粉而作出的全家总动员,一起查找孩子食用安全的奶粉品牌。这让读者看到了一位爷爷的忧心忡忡、看到了我们的国民在金钱面前暴露出的贪婪,竟然让“铜臭”染指于婴幼儿的食品而不顾。且看当今的现实何不如此,三个月就出栏的猪、四十五天就出栏的鸡、三十八天就出栏的鸭......,人类已经能逆天改命,把动物界的自然生长改为人为制造。由此种种:化肥、农药、转基因作物、地沟油,以及不可降解的地膜......,真是让人们举箸凝思、胆战心惊呀。这关乎着国家和民族的命运,这关乎着社会和未来的发展,长此以往,外夷还需要长枪短炮吗?1840年的鸦片战争让国人成了“东亚病夫”还记忆犹新呢。而今,不健康食品不断侵蚀着人民的生命,让国人谈食色变,是到了应该正视食品安全的时候了。
读罢散文集《祖槐》,深感李存葆先生大散文的与众不同,首先是作品的视角广阔、不落俗套,将家国情怀和人文情怀交织在一起、将现代文明和生命感悟交织在一起,绘就了历史长河与人类生命轨迹的画图;其次是感受到李存葆先生剑胆琴心且意境高远的格局,从写散文的“小我”开创性地转变成了为民族请命的“大我”,从历史的角度为当代人生树立了赓续文明血脉的道德坐标。总之,先生的散文有广度、有深度、力透纸背、震撼心灵,是大散文作品类的扛鼎之作,为大散文的写作树立了方向和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