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孟子
网站用户
后天就是我和韩女士的婚期了，今天，舅舅、小姨、小姨夫，千里迢迢的从蚌埠赶赴来了烟台，却再也看不到姥爷的身影了，姥爷啊，从你离开我们到现在一年半了，这一年半来我曾无数次想要把对你的思念写成文字，可一次次迟迟不敢动笔，直到刚刚，所有思念的情绪爆发开来，我在浴室无声的痛哭了一场，平复心情后决定写下这篇文章。
贰肆年五月的那天晚上，突然收到了你离世的消息，上一刻我还在和韩女士在车里谈笑风生，那一瞬间，我顿悟了晴天霹雳这个成语的意义，我停下车，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可直到第二天驾车赶到蚌埠时，不知是疲倦还是没有接受这个现实，那几日的记忆是那么模糊不清，直到告别你的那一刻，我还在拼命想再流出一滴眼泪，却都是徒劳，那三天，我没有在蚌埠留下一滴眼泪，在你葬礼的那几日，我仿佛经历的不是我的至亲失去，仿佛只是在参加一场无关紧要的集会，难道是我不爱你了，我也没有搞懂，水泥盖合上的那一刻，哦，是啊我再也看不见那个爱我的小老头，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回家后每逢夜晚失眠的时候，总是会想起你，总是会，已经一年半了，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那几日的无感只不过是大脑产生的自我保护机制罢了，那又怎样呢，能让我彻底遗忘掉你么，忘掉的只有你的葬礼而已。
小时候在蚌埠生活的记忆，之前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可最近开始，我竟然清晰的记起了太多你曾陪伴我的日子，那时我还没有上幼儿园，我现在还清楚的记起了司马庄的大黄牛和早餐摊上的八宝粥，铁皮房里的小铁锤，东站通向市里的绿皮火车，百货大楼里的坦克模型，还有你俯下身子问我是想喝果真还是想喝大米稀饭的样子，去年八月的一天晚上，那是我唯一一次梦见你，或许是你知道我对你的思念已经近乎于崩溃，你不忍看我的痛苦，才带我去了你的新家看了一看，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土房，一张炕，一个木制的柜子，你穿着葬礼时的那套衣服躺在那里，我靠在炕上打开了手机游戏，只听你带着掖县口音的和我说，别打游戏了，下雨了，往家走吧，我趴在炕上的窗台看着院子里，果然落下了雨滴，没有道别，我便走出了房子，醒来后天蒙蒙亮，望着窗外雨滴，我再也没有睡着，这短短的一句话，足以让我回味余生。
我想了好久，那个小土房，不就是我记忆中掖县老屋的样子么，还记得那时我被老鼠吓哭，你拉着我的手哄我说老鼠已经被你打死丢进下水道了，我却依旧还在拼命的哭喊，第二天你拎着水壶去村头打水，我就坐在门口望着你越走越远，白色的上衣，蓝色的裤子，迈着罗圈步，直到我只能看见你好小的一个背影，在我印象里，你一直很高大很健硕，不管我有什么要求什么困难，你总是能笑呵呵的帮我解决，你本是一个古板而又脾气暴躁的人，可我只觉得你只是把最好的脾气留给了我，你下葬后的那天下午，和舅舅小姨还有岸妮一起去东站的家整理你的遗物，你是一个节俭一生的人，桌上比我年纪还要大的不锈钢餐盘上还清晰的能看见铁路局的字样，我找出了好多你做铁路工人时的胸章，那是我见过最精致最漂亮的胸章，我都带了回来，东站的家，好像就是为了等我回去一样，周遭的环境，家中的布置，柜子上我小时候的照片，几十年再没变过，前几日，我突然又好想东站的家，我在手机上查了地图，希望还能看一看那里的样子，可是再也没有东站的地图位置了，就像现在荒凉的家属区和人去楼空的办公楼一样，他们仿佛已经被岁月抹去了痕迹。
从东站回舅舅家后，姥姥拿出了你的收藏盒，里面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怀表，机械表，可我万没想到，万没想到放在最上面的那一块，竟然是壹捌年你拿走的我那块已经不戴了的石英表，那块表，应该是我最廉价的一块手表，国产牌子，一百多块钱，看我那块表的皮带已经坏了，不知你怎么换成了金属链，直到又戴了这么多年，每次想起这件事，我都有万般遗憾涌上心头，我知道你喜欢手表，我也很喜欢手表，但是为什么我都不曾记起为你买一块漂亮的高档手表，你用尽了你的半生来爱我，而我能做的却只剩下了对你的空头思念，甚至没有买过任何一件礼物送给你，我明明已经工作赚钱了的，现在我也终于明白了小学的那道思念家人的作文题目为什么我没有拿到高分，原来那道题的标准答案直到现在的我才给的出来。
韩女士和我说过，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后劲越来越大的，时间不会消退对一个人思念，而会让这会思念更加深沉，后天的我会站在台上望着满座的宾朋，高举着的酒杯，这众亲团圆的日子，可人群中却偏偏少了你啊，姥爷啊，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没有和你讲，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帮我解决，我对你的思念从未停止，可我不敢写下这些苍白无味的文字，原谅你外孙的才疏学浅，没有办法用我文字表达出对你的爱和思念，可或许，我再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了，我只能在余生失眠的每一个夜晚里静静的回放着那一段段可怜的残缺记忆，我好想再回一次东站啊，好想那个家，好想那绿皮火车，姥爷啊，你多来我的梦里看看我吧，我好累，我好想再在你面前做一回小孩子，好想那趟绿皮火车没有终点。
姥爷啊，明年春日的时候，平山上的花一定都要开成你喜欢的样子，姥爷啊，你好好的休息吧，不管以何种方式，我最终都会回到你身边。
二零一五年十月三十日深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