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颂

初夏的风掠过原野，葱郁的树木层层叠叠，铺展成一片浩瀚的绿海，满目生机令人心旷神怡。而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绿意中，偶尔跃动的几点红、几缕白，恰似星子坠入深海，远远望去，又如碧浪翻涌间迸溅的浪花，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让人既惊喜又赞叹。循香近前，清甜的芬芳裹挟着草木气息扑面而来，青绿叶片之上，毛绒绒的花朵亭亭玉立，精巧得如同能工巧匠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又似舞姬手中轻摇的团扇，微风拂过，便盈盈起舞，尽显婀娜之姿。

儿时记忆里，父亲曾给我们出了个哑谜：“胖子和瘦子结婚，打一农村常见植物。”彼时的我绞尽脑汁也猜不出答案，直到谜底揭晓——竟是合欢树，着实令人意外。这合欢树又名夜花树，总在初夏的夜幕降临后悄然绽放。它的木质柔韧却松软，树干笔直细长，在农村用途广泛，是制作扁担、水缸、犁脖子的好材料，挑水担粮结实耐用。可它常隐匿于密林深处，粗糙枯瘦的树皮毫不起眼，加之身形高大，需仰头才能窥见全貌；树枝脆弱易折，还带着淡淡的刺鼻气味，因此鲜少被孩子们当作玩具。它的叶子整齐朝上生长，若不站在远处，很难发现那藏在叶间的花朵。那时帮家里拾柴，母亲总会将合欢木挑出来，念叨着“干枫，湿柳，夜花树捡了打空手”。的确，这树生火不易，实在算不上好柴火，久而久之，即便漫山遍野都是，我们也自觉绕道而行。唯有春日为牛打草时，才会割些鲜嫩的合欢叶，牛儿见了，总要欢快地嚼上许久。说来有趣，它的叶子与花生叶颇为相似，会随着昼夜更替、光照强弱开合，只是年少的我，从未留意过它开花的模样。每到秋季，它便褪去满树叶子，只剩嶙峋的枝干，宛如病弱之人，惹人忽视。

中学时，校园花园里几棵疤疤点点的树挂着“合欢树”的标牌，那时的我满心疑惑，这般平凡的树，何以能栽进花园？直到那年夏天，一切有了答案。先是抽出新绿，而后繁花满枝，馥郁香气漫溢整个校园。远远望去，树冠仿若漂浮着的粉红云霞，层层叠叠的花朵密密匝匝地挤在枝头，顶端红得热烈，中间白得柔和，簇拥成无数精巧的小扇。微风拂过，枝叶轻颤，花影婆娑，如梦似幻。树下成了我们的一方乐土，课余时光，或乘凉闲谈，或捧书静读，合欢树就这样温柔地陪伴我们度过了无数美好岁月。此后再看家乡的合欢树，才惊觉花开时节，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后来，在作协采风时，我邂逅了另一番合欢盛景。曾溪镇瓦窑村的碧峰产业公司，碧水环绕，青山如黛，成片的烟叶、山楂、拐枣与蜂糖李园，本就是网红打卡胜地。而山楂园外，几棵合欢树开得正艳，红彤彤的花球缀满枝头，轻盈又端庄，为这秀丽庄园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引得众人纷纷驻足，用镜头定格这份美好。

细细想来，合欢树实在是“宝藏之树”。花姿绰约可供观赏，树干实用能制器具，种子还可入药治病。它生于平凡，长于静默，即便常被人遗忘，却始终默默奉献着自己的一切。这让我不禁联想到千千万万奋战在一线的普通工作者，他们没有耀眼的光环，却用坚守与付出，为社会注入温暖与力量，编织着人间的美好与幸福。

我爱合欢树，更爱这些在平凡岗位上书写非凡人生的劳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