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情长

这两天雨水调润，干涸的草木得了雨水滋养，蹭蹭往上长。雨洗净了空气中的尘埃，天空清亮明净得像被反复擦拭过的蓝宝石。群山浸染在一片新绿中，远远望去，目之所及皆是蓬勃生机。漫步绿荫小道，脚下绿茵茵的草柔软如毯，格外养眼。忽地，一股浓郁的艾香扑鼻而来，循香望去，大片大片的艾蒿正肆意生长，足有大半人高，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街小巷里，家家户户都晒着艾蒿和菖蒲，层层叠叠铺展开来，恰如“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所描绘的景象，给地面织就了黄绿相间的花毯 。

人们早早起了床，山坡上满是割艾蒿的人群，欢声笑语回荡在山间。街上热闹非凡，新增了许多摊位，笋壳叶、蓼叶、泡好的酒米堆得满满当当，大把的彩线色彩鲜艳，雄黄和独大蒜也摆在显眼处，当然最诱人的还是那冒着热气的粽子摊，竹叶清香与糯米甜香交织，勾得人挪不开脚步，正如“粽包分两髻，艾束著危冠”所写，处处都是端午的独特印记。汉江边上，鼓乐喧天，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们荡桨挥舟，喊着整齐的号子，早在半个月前就开始为龙舟赛紧锣密鼓地操练，都盼着在端午这天拔得头筹。文化广场上，一只只龙舟彩绘得栩栩如生，高昂的龙头、轻拂的龙尾，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乘风破浪，真可谓“鼓声三下红旗开，两龙跃出浮水来。棹影斡波飞万剑，鼓声劈浪鸣千雷 ”。街头巷尾，小贩们推着独轮车，此起彼伏地吆喝着：“粽子，又香又好吃的热粽子！”走进一户户人家，家人围坐，卷蓼叶、放酒米、包粽子，说说笑笑，温馨又热闹。有的人家还别出心裁，劈开新鲜竹子，放上酒米和大枣，捆成“麻脚杆”，专等端午品尝。河沟里的菖蒲被割得干干净净，整个城市都沉浸在迎接端午的喜悦氛围中。

回到家里，妻子正围着桌子包粽子，盆里已经捆了一大堆。见我们回来，她赶忙招呼：“快来，包粽子！”儿子有些不好意思：“不会包。”妻子嗔怪道：“就知道你们父子俩光会吃。”我笑着打趣：“你包好的粽子不就是等我们吃的嘛。”说着，走到桌旁，拿起一片笋壳，学着妻子的样子，一卷、一挖、一捆，好不容易包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粽子。儿子拍手欢呼：“老爸会包粽子了！”妻子捏了捏，连连赞叹：“不错，不错！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我得意地说：“这下，我可不是光吃不包了吧？”儿子受了鼓舞，也拿起笋壳尝试，第一次米漏了，第二次粽叶扯断了，直到第三次才终于成功。他兴奋地跳起来，把包好的粽子小心放好，干劲十足地继续包，越包越快，模样也越来越周正。而我依旧手忙脚乱，包出的粽子还是老样子，惹得妻子忍俊不禁，一家人笑作一团。后来，几位客人到访，也加入包粽子的队伍，一大盆酒米很快就变成了形态各异的粽子。

记忆中，自懂事起，爸爸妈妈就是包粽子的能手。妈妈会带着我们去嫩竹林拾掉落的笋壳叶，捆成捆用铁锅煮好。包粽子时，再把粽叶煮软，就能用了。爸爸妈妈包的粽子八个角，棱角分明，无论怎么煮都不漏米。他们还爱在粽子里放山楂、桂圆，撒上红糖，蒸出的粽子香甜软糯。一蒸就是几大木桶，总会送给队上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常用来招待客人。大家礼尚往来，情谊愈发深厚。

包好粽子，便开始煮。有时也会放进蒸笼蒸，蒸汽袅袅升起，粽香渐渐弥漫全屋，让人不禁想起“粽团桃柳，盈门共饮，把菖蒲、旋刻个人人 ”的欢乐场景 。蒸好的粽子捞出来，浸在凉水里，我们盛来白糖，一人拿上两个，迫不及待地剥开粽叶。软软糯糯的粽子咬上一口，竹叶清香与糯米的香甜在舌尖散开，温馨浪漫的气息涌上心头。一家人围坐，边吃边聊，满是幸福。

吃完粽子，妻子让我们分头去送。邻居的老爷爷、老奶奶满脸笑意，热情招呼我们坐下，还硬塞给我们一串新鲜的大枇杷。随后，我们又去割艾蒿、菖蒲，扯金银花藤和鸡屎藤，挖石菖蒲，晒在院坝里。选了两根粗壮的艾蒿插在门檐上，又打电话邀请亲戚们明天来过端午。

夜幕降临，狗不再狂吠，鸟儿也安静入眠，空气变得静谧。唯有稻田里的蛙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满院艾香与家家户户飘出的粽香交融，在晚风里轻轻流转。月光洒下，给这座小城披上一层银纱，一切都那么美好祥和。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唤醒了沉睡的人们。门外的艾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迎接新一天的热闹。我们早早来到汉江边上，岸边早已围满了人，大家翘首以盼，等待龙舟赛开始。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响，一艘艘龙舟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出。选手们奋力划桨，动作整齐划一，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烁。鼓声、呐喊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岸边的孩子们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彩旗，大人们也激动地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加油助威，整个江边成了欢乐的海洋，好似重现了“鼓声渐急标将近，两龙望标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雳惊，竿头彩挂虹蜺晕 ”的盛景。

龙舟赛结束后，我们带着意犹未尽的心情回到家中。亲戚们也陆续到来，客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各自带来的美食，谈笑风生。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除了美味的粽子，还有鲜嫩的咸鸭蛋、香辣的小龙虾、爽口的凉拌菜……大家推杯换盏，说着生活中的趣事，笑声一阵接着一阵。

饭后，女人们聚在一起，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彩线和布料，开始绣香包。她们手法娴熟，穿针引线间，一个个小巧玲珑、色彩鲜艳的香包便诞生了。有虎头形状的，寓意驱邪避灾；有爱心模样的，象征美好爱情。孩子们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时不时也上手尝试一番。男人们则坐在院子里，泡上一壶清茶，谈论着今年的收成，讨论着村里的新变化。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院子里，为这场端午聚会增添了一抹温暖的色彩。亲戚们依依不舍地道别，相约下次再聚。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满是感慨。端午节，不仅是品尝美食、参与活动的节日，更是维系亲情、传承文化的纽带。它承载着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传统习俗的坚守，对亲人朋友的关爱。就像诗词里流传千年的情感，在岁月的长河里，这份浓浓的端午情，将永远温暖着我们的心，代代相传，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