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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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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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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枫笼罩下的菊香

秋天的早一片寒凉,浓浓的大雾像打翻奶桶而泼洒的牛乳,浓得化不开,到处茫茫一片,树啊,山啊都笼罩在大雾里。往学校去的必经之路,藏在一片密不透风的枫林里。树干粗得需两人合抱,枝叶缠成墨绿的穹顶,阳光钻不进半分,只在叶尖凝着湿冷的雾珠,偶尔有猫头鹰“咕咕”的低鸣从枝桠间滚出来,惊得路边的草叶都颤了颤。因此,母亲总会每天早晨把我送到学校,下午又接回来。其实路过枫林时,母亲还是有些害怕,可我不知道母亲哪儿来的勇气,每天准时一个来回。遇到一点响动,母亲身体一个寒颤,赶紧攥紧我的手腕,拉着我往路中间靠,声音压得低而稳:“草窠里可能藏着蛇,山猫也爱躲在树后,跟着娘走,别乱碰。”

她抬手指向一棵枝桠垂得低的枫,指尖碰了碰叶片上的雾珠,凉意在指腹凝了颗小水点:“这枫树叶性温,嫩的摘下来熬水,兑进澡盆里洗,能润秋燥。”我那段时间,天天后背发痒,总挠后背,她早记在了心里,说话间,就弯腰捡了几片无虫眼的新叶,塞进随身的布包,“晚上咱就熬上,洗完你就舒服了。”我踮脚去够那片垂得近的枫,指腹刚贴上叶瓣,雾水就顺着叶脉滑进袖口,凉得我缩了手,母亲笑着把我的手攥回掌心,掌心的暖,瞬间裹住了雾的凉。

路埂边的野菊,正顶着雾黄得透亮,密密麻麻一大片。细茎沾着露水弯着腰,花瓣润润的,像浸了水的碎金。母亲蹲下身,小心翼翼掐了几朵攒在掌心,清苦的香混着雾的湿意漫来:“这野菊性凉,晒透了泡着喝,晨起带一杯,润嗓子也败秋燥。”她把花塞进我书包侧袋,黄瓣蹭着我的笔袋,那股清苦的香,慢慢压过了枫林里的潮湿气息,成了晨雾里最安心的味道。

等走到学校门口时,母亲从布包里掏出搪瓷杯,杯沿还温着——是早上刚泡的菊花茶,黄瓣浮在水里,像落了朵小太阳。“课间记得喝,别贪凉。”她替我理好歪了的衣领,雾水沾在她鬓角,和碎发缠在一起,像沾了片浅红的枫。我接过杯子,指尖碰着杯壁的暖,再回头看那片雾枫,竟觉得方才的阴森,都被杯里的菊香冲淡了大半。

傍晚放学,灶房里早漫开了枫的暖香。母亲摘的枫叶片浸在滚水里,把水熬成了浅褐的琥珀色,兑进澡盆时,热气裹着枫香扑在脸上。她蹲在盆边试水温,指尖撩起的水溅在我脚踝,暖得像秋阳裹在皮肤上:“你摸摸这水,带着枫树叶的劲儿,洗完后背就不挠了。”她替我擦背,掌心的薄茧蹭过肩窝,是比水温更沉的暖,我趴在盆沿看窗外,雾早散了,枫林的红浸在暮色里,连远处偶尔传来的猫头鹰叫,都变得温和起来。

如今,菊黄枫红,我已经长大,可母亲因为过度的劳累,走完了她所有的历程,永远地睡在了泥土里,陪伴她的,只有枯黄的野草和几株盛开的野菊花依然金黄。看着漫夫飘飞的枫叶,我就想起了母亲,老家那片枫树林,以及母亲陪我走过的路。

那片枫林可能依旧红得似火,黄得似金吧?那里的雾依旧那么浓?那么阴森,恐怖?

我清晰地记得晨雾里的浓荫、隐约的虫鸣,和母亲攥着我的手、布包里的枫叶、书包里的菊香,还有澡盆里的暖。雾枫的阴森,被她用掌心的温度驱散;秋的凉,被她用枫叶的温、菊香的清熬成了暖。那片雾枫笼罩的路,那股缠在记忆里的菊香,早成了我一生的念想——是母爱,把阴森的秋林,变成了藏着暖香的乐园,让每一段关于秋的回忆,都裹着雾枫的清冽,和菊香的温柔。这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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