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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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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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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小村庄

村口的老槐树枝桠遒劲,夕阳把叶子染成一抹金红,铁蛋早早就蹲在老槐树最粗的树墩上,脚尖时不时蹭蹭地上的草芽,手里紧紧攥着两根刚买的糖画——一根是威风凛凛的小老虎,糖丝拉得又细又匀,老虎的眉眼都透着精气神;另一根是盘旋的小龙,尾巴翘得高高的,沾了点细碎的芝麻,香得铁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时不时站起来踮着脚,脖子伸得像只好奇的小天鹅,目光死死盯着村口的柏油路,嘴里还念念有词:“表哥怎么还没来?大巴车该到了呀……”

暮色西沉,山谷中变得昏暗,黑夜笼罩了大地,却始终看不到表哥的影子,好在一轮圆月慢慢升起,照得地面一片银白,地上印上了老槐树的巨大的影子,山路上也洒下树木斑驳的倩影。终于,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引擎声,一辆绿色的大巴车慢悠悠地驶了过来,铁蛋眼睛瞬间亮得像藏了两颗小星星,“噌”地从树墩上跳下来,把糖画往兜里一塞,撒开脚丫子就冲了过去,边跑边喊,嗓门亮得能惊飞树梢上的麻雀:“表哥!表哥!我在这儿!我是铁蛋!”

大巴车稳稳停在村口的站牌旁,车门刚打开,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背着黑色双肩包、手里拎着个半旧行李箱的青年走了下来,正是铁蛋的表哥。铁蛋一头扎进表哥怀里,胳膊紧紧搂着表哥的腰,脸蹭着表哥的衬衫,语气里满是撒娇的劲儿:“表哥,你可算回来了!我从下午就来等你,等了快两个时辰了!”

表哥笑着接住他,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指尖带着点外面的凉意,声音温和得像傍晚的风:“傻小子,怎么不在家等?这么热的天,小心晒中暑。”他低头看见铁蛋兜里露出来的糖画,伸手抽出来,拿起那根小老虎的,仔细看了看,忍不住点头:“这糖画师傅手艺真绝,你看这老虎的爪子,糖丝捏得刚刚好,不塌不糊。我在广州的老巷子里也见过糖画艺人,他们大多爱画龙凤呈祥,像这么有灵气的小老虎,还真是少见。”

铁蛋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拉着表哥的手就往村里走,脚步轻快得像只蹦蹦跳跳的小松鼠,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表哥,广州是不是有好多好多高楼?比咱们镇上的百货大楼还高吗?还有还有,你说的早茶,是不是有好多好吃的?有没有我最爱吃的豆沙包?”

表哥耐心地听着,一边走一边给铁蛋讲解,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盖过路边的虫鸣:“广州的高楼可多了,有的比咱们村旁边的山还高,晚上亮灯的时候,整栋楼都像镶了钻似的。早茶也特别丰富,不光有豆沙包,还有虾饺、烧卖、肠粉,尤其是虾饺,皮薄得像纸,咬一口全是鲜美的虾馅,比咱们村的饺子还好吃。”他还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铁蛋:“给你带的礼物,广州的木棉花书签,上面刻了小猴子,跟你一样机灵。”

铁蛋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的书签是浅棕色的,木棉花的纹路清晰可见,小猴子的模样憨态可掬,他宝贝似的揣进兜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谢表哥!我太喜欢了!我要把它夹在我的故事书里!”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铁蛋家。院子里的老母鸡已经进了窝,只有几只萤火虫在院子上空飞来飞去,提着小小的灯笼。月色渐渐浓了起来,像一层薄薄的纱,把村路浸得软乎乎的,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似的。空气里飘着晚稻的淡香,还夹杂着院子里栀子花的甜香,闻得人心里暖暖的。铁蛋攥着表哥刚给他的糖画,轻轻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糖味在嘴里化开,从舌尖甜到了心里。他忽然眼睛一亮,拉了拉表哥的胳膊:“表哥!咱们去捉蚂蚱吧!村西老玉米地边的蚂蚱最肥,晚上爱趴在最嫩的玉米叶上,一抓一个准!我还能给你露一手我的‘独门绝技’!”

表哥刚把行李箱放进屋里,听了这话立马笑了,拿起墙角的竹笼递给铁蛋:“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这‘村里小捕快’的本事,是不是比上次见时更厉害了。”

两人沿着村路往村西走,月光洒在地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铁蛋走在前面,脚步轻快,时不时弯腰捡起路边的小石子,扔向田埂边的水洼,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他还不忘回头叮嘱:“表哥你跟紧我,玉米地里的草有点深,小心崴脚!蚂蚱晚上都躲在最嫩的玉米叶背面,那些叶子绿油油的,摸起来滑溜溜的,你一看就能找到!”

到了玉米地边,铁蛋轻轻拨开玉米叶,猫着腰钻了进去,表哥紧随其后。玉米秆长得比铁蛋还高,叶子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绿光,风吹过,玉米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悄悄话。铁蛋蹲下身,屏住呼吸,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的玉米叶,手指贴着玉米秆轻轻往上摸,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忽然,他眼睛一眯,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月光下,一只绿莹莹的蚂蚱正趴在一片嫩玉米叶上,脑袋埋在叶子的汁液里,吃得正香,六条腿紧紧抓着叶子,翅膀上还带着点细小的露珠,亮晶晶的。

铁蛋慢慢伸出手,拇指和食指弯成一个小小的圈,屏住气,身体微微前倾,然后猛地一扣,“啪”的一声,精准地扣住了那只蚂蚱。他动作快得像闪电,没让蚂蚱蹦起来半下。“表哥!你看!”铁蛋站起身,得意地把手里的蚂蚱举到表哥面前,蚂蚱的腿还在轻轻蹬着,试图挣脱,“我跟你说,这招叫‘叶底掏虫’,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村里的小伙伴都比不过我,我抓蚂蚱最快最准!”

表哥凑过去看了看,忍不住点头:“厉害!比上次见时快多了,果然是‘村里小捕快’,名不虚传!”他刚想夸铁蛋几句,就听见不远处的墙根下传来“瞿瞿——瞿瞿——”的蛐蛐声,声音清亮又响亮,在安静的夜晚里格外显眼。“哟,还有蛐蛐呢,听这声音,还是只不错的蛐蛐。”表哥眼睛微眯,拉着铁蛋的手往墙根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蛐蛐,“捉蛐蛐可不能像捉蚂蚱那样猛,得听声辨位,先找到它的洞口,再用巧劲把它引出来,不然很容易让它跑掉。”

两人蹲在墙根下的草丛边,表哥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听着蛐蛐的叫声,时不时轻轻拨开面前的草叶。草丛里的草长得很密,叶子上带着夜晚的露水,沾湿了他们的裤脚,凉丝丝的。“你听,声儿是从这儿来的。”表哥指着一个小小的土洞,小声对铁蛋说,“这个洞口圆圆的,周围的土很新鲜,肯定是只‘油葫芦’。‘油葫芦’的叫声亮,长得也壮实,身上黑亮亮的,翅膀油光水滑的,特别好看。”

说着,表哥从兜里摸出一根干稻草,轻轻掰掉两端的尖,然后慢慢探进土洞里,轻轻转了转,动作温柔得像在照顾小婴儿。“‘油葫芦’喜欢吃稻草的清香,这样能把它引出来。”表哥小声解释道。没一会儿,土洞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黑亮亮的蛐蛐慢慢探出头来,脑袋圆圆的,触角长长的,警惕地晃了晃,似乎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铁蛋看得眼睛都直了,忍不住想伸手去抓,表哥赶紧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小声说:“别慌,等它完全爬出来再抓,现在抓容易让它钻回洞里。”铁蛋点点头,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只蛐蛐。果然,蛐蛐被稻草的清香吸引,慢慢从土洞里爬了出来,爬到了月光下,翅膀轻轻扇动着,发出“瞿瞿”的叫声。表哥趁机伸出掌心,轻轻罩了上去,动作稳得没让蛐蛐逃掉半分。

他慢慢松开手,把蛐蛐放在手心里,笑着对铁蛋说:“你看,这就是‘油葫芦’,是不是特别壮实?”铁蛋凑过来看,蛐蛐的身体黑得发亮,翅膀上带着一层淡淡的油光,腿又粗又有力,忍不住感叹:“表哥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蛐蛐的知识?”表哥把蛐蛐放进铁蛋带来的竹笼里,揉了揉他的头发:“在广州的时候,我跟工友去公园玩,见过很多人捉蛐蛐、斗蛐蛐,听他们讲了不少技巧,也学了点巧劲。比起你的‘快准狠’,我这算‘慢工出细活’。”

两人又在玉米地边和墙根下捉了会儿,铁蛋的竹笼里多了三只肥嘟嘟的蚂蚱,每只都绿莹莹的,腿又粗又壮;表哥则捉了两只叫声响亮的“油葫芦”,黑亮亮的,一看就很有精神。月光越来越浓,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更长了。铁蛋举着竹笼,凑到表哥眼前,叽叽喳喳地说:“表哥,明天咱们去晒谷场斗蛐蛐吧,看看谁的蛐蛐叫得响、斗得赢!”表哥笑着答应:“好啊,我肯定不会让着你!”

风掠过远处的青墙黑瓦,带来了阵阵晚稻的清香,竹笼里的蚂蚱和蛐蛐发出“沙沙”的声音和“瞿瞿”的叫声,两人的笑声在夜晚的村庄里回荡,把整个村庄衬得更暖了。从村口老槐树下的等待,到田埂上的欢声笑语,再到月光下的捉虫之趣,这平凡又热闹的一幕幕,成了铁蛋和表哥最特别、最珍贵的“重逢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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