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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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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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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须与树冠

这便是一个人的两种姿态了:一种,是向着那幽暗深处、浸润着历史与泪水的泥土里,拼命地往下扎,去吮吸,去缠绕,那是他的文学;另一种,是向着那熙攘的、需要光与热的尘世里,奋力地向上撑开,去荫蔽,去结果,那是他的公益。马涛的这一年,便在这沉潜与张扬之间,画出了一道饱满而有力的弧线。

我总以为,要读懂一个作家,须得先读懂他所凝视的那片土地。马涛的文字,是有“土命”的。这命,传自他的父亲,也传自那沉默的、承载一切的黄土高原。那篇《黄土塬上的烽烟痕》,写的哪里仅仅是两位九旬老人的抗战记忆?那分明是黄土本身在说话。那被风雨切割得沟壑纵横的塬,本身就是一部摊开的史书,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金戈铁马的呜咽与生离死别的叹息。马涛的笔,像一把谨慎的犁,轻轻地、却又深深地划开这历史的表层,让那些被岁月尘封的呐喊与尊严,重见天日。他写的不是英雄的史诗,而是泥土的史诗,是马根周、马满红这些如同黄土块一般质朴的生命,如何用他们的脊梁,扛起了一个时代的苦难与光荣。

这种对土地的深情,到了《大河书》与《塞上江南的密码》里,便从历史的浑厚转向了生态的灵秀。黄河,这条“大河”,在他的笔下,不只是一条地理的河,更是一条血脉的河,文明的河。他探寻的“密码”,是沙与水如何能在塞上达成那般诗意的和解,是人在苍茫天地间,如何能怀着一份谦卑的感恩,与万物“和谐共生”。他的生态文学,因而脱去了几分说教的匠气,多了几分参悟的灵气。那是一种将双脚插进泥里,而后仰头观星的姿态——既贴着实实在在的草木枯荣,又想着辽远空阔的天地大道。

若说他的土地之书是向外、向广袤的探寻,那么他的家庭之书,便是向内、向幽微的烛照了。《家长的心灵独语》,这题目本身便带着一股暖老温贫的烟火气。在这里,没有居高临下的训导,只有并肩同行的絮语。那是一种“卑微”的爱,甘愿在岁月的长卷里,将自己缩成一个小小的注脚,只为衬托出孩子那即将展开的、辉煌的正文。《给女儿的成人礼寄语》,则更是将这份深情推向了极致。那是一个父亲,在将他的世界小心翼翼地交付给另一个新鲜生命时,那份混杂着欣慰、不舍、担忧与无限祝福的、复杂而纯粹的情感。他写拐枣酒,写《旬阳老友的三十年情谊》,那酒里浸泡的,何尝只是果实的甘醇?那是时间与情谊共同酿造出的、生命最深沉的回甘。他从一己的悲欢里,蒸馏出了普天下为人父母、为人挚友者共通的滋味。

一个能将土地与家庭写得如此深沉的人,他的心,必定是柔软的,是向世界敞开的。于是,我们便看到了马涛的另一种笔墨——那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写在大地上的公益诗篇。

他走向了那些“银发”的群体。“银发在线”老年人心灵关爱驿站副站长、老干部活动中心志愿者服务队队长,这些名头,听起来或许有些官样,但落在实处,无非是“陪伴”二字。我想象着,他或许就是坐在那些历经沧桑的老人身旁,不急于宣讲什么大道理,只是静静地听,听他们讲一讲比他的《黄土塬》更为具体的往事。文学里的慰藉,是隔着书页的、单向的传递;而这里的温暖,是握手可及的、双向的流动。他将文字中未能尽述的柔情,通过一次搀扶、一场闲谈,默默地灌注了进去。这便是一个作家的知行合一了:笔下的仁心,化作了人间的仁行。

更难得的是,他并非一个只在书斋与敬老院之间往返的“单薄”的善人。他那“西安市消费维权先进个人”与“产业教授”的身份,揭示了他生命中的另一重维度——一种入世的、干练的经世之才。这让我想起古代的那些文人,出则为官,理政安民,入则为文,吟风弄月。马涛的身上,似乎也延续着这种可贵的传统。他懂得市场的规则,却能持守文学的良心;他穿梭于商业的喧嚣,却不忘公益的宁静。这种跨界的融合,使他的人生显得格外厚重与开阔。他不是站在生活的边上发出几声叹息的旁观者,而是深入生活的肌理,去疏通,去构建的行动者。

所以,当我们回望马涛的2025年,我们看到的分明是一株根深叶茂的大树。那深扎于黄土塬、黄河岸的根须,是他的文学,沉静,坚韧,汲取着最为本源的生命力;那伸向天空,荫蔽着老者、引领着青年的树冠,是他的公益,舒展,丰茂,实践着最为实在的关怀。根须愈深,树冠便愈广;树冠愈广,又反哺着根须向更深处探寻。

这是一个人的两种跋涉,一种向下,一种向上,最终,都在生命的制高点上,胜利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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